《兰香不语》止寻

15、梅州初遇

　　那天早上，梅州早起的人们共同地看到了这样一幕：

　　只见一个一手持剑，一手牵马，侠女装扮的少女顶着晨露，风尘仆仆地赶到梅州，一张素颜好奇而又故作镇定地东张西望，眼中的神采一点点由激动变成了黯然。随即，像斗败的母鸡似地，一头钻进了一间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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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兰若语离开幽兰谷已有一个月了。

　　这天早上，她恹恹地走下客栈楼梯，像往常那样向客栈掌柜大厅最近的江湖大事。可是打听来打听去，依然没有她感兴趣的话题。

　　兰若语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安慰自己道：如今真是太平盛世，太平盛世啊！

　　她突然想到，既然找不到她想要的江湖，那么好歹也得体会一下千金小姐与落魄书生的生死相恋的戏码过过瘾。

　　刚生出这个念头，她便兴奋地不能自已，刚踏出客栈门口的脚步立马蹬蹬蹬地后退着跑到柜台上，一脸星星眼地看着掌柜。

　　掌柜给她看得一惊，结巴道：“姑娘，你这是又想向我打听什么？直说就是了……用不着露出这种表情啊……”

　　兰若语一脸兴奋道：“有钱人家小姐最喜欢的服装店在哪？”

　　掌柜一愣，上下扫了兰若语两眼，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就说姑娘家家的扮什么侠女啊，姑娘这般柔弱，还是本本分分的好……如今想明白了就好。话说这服装店，姑娘你出这店门，左转就是“客居”。客居的衣服向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姑娘所喜欢，想必姑娘也会满意的。”刚说完，便看见一阵风闪过，哪里还有兰若语的身影。

　　掌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莫非真遇上侠女了不成？”

　　话说兰若语一头蹦进客居，挑挑拣拣了半天，终于穿上了满意的衣服。看着她浑身到脚一身粉红的样子，活像一颗大桃子。
　　客居老板娘慈爱的看了看兰若语，又替她好好地梳了个少女的发髻，这才放兰若语离开。

　　兰若语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轻轻甩着手中的锦帕，一步一摇晃地缓缓走到了断桥。

　　说道断桥，在梅州可是四大奇景之一。

　　在梅州，你可以没有听说过当朝皇帝是谁，你可以不知道当今的武林盟主是谁，可你不能不知道断桥是什么。

　　可惜，当兰若语一步一步走上断桥时，她的表情由充满期待，到满脸无语。

　　请问，被人挤满的断桥还算是她想象中的断桥吗？

　　她原本期望的那些邂逅，那种气氛，在人声鼎沸的情况下，又怎么维持？

　　兰若语不由地皱起了一张小脸。她波光淋漓的大眼睛失神的眺望断桥远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厌倦。

　　凡尘再好，也终归是书上记录的事情罢了。

　　真正到了人间，她才发觉，她有些想念幽兰谷了。

　　她想念红衣柔柔的笑容，她想念长老们生气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她想念沁草园中铃兰草迎风歌唱的动听旋律，她甚至有些想念死狐狸坏坏的表情……

　　娘亲，凡尘真的让你如此眷恋，以至于让你抛弃了整个幽兰谷，抛弃了兰兰？

　　风温柔地轻抚过她的发丝，不断在她发间嬉戏。那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即使在她娘亲离去时，她也没有露出任何伤心难过的样子。

　　在幽兰谷，她每日都没心没肺的笑着，以至于让众人都忽略了，她终究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

　　断桥对面的一幢高楼上，一双清冷的眼睛淡淡的看着少女的背影，如星辰般耀眼的眸子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少女缓缓收回目光，慢慢转身。

　　微风送来了少年的声音，“小姐，怎地好生眼熟，小生似是在哪儿见过。”

　　兰若语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瞬间便被她掩去。

　　她看着眉如远山的少年，掩唇轻笑道：“公子是在抱怨我长了张大众脸吗？”

　　少年一窘，连忙摇了摇头，红着脸道：“小生不是这个意思……小生，我叫斯霖，想和姑娘交个朋友，不知可否？”

　　兰若语一愣，顿时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好笑道：“你我今日之后便各奔东西，若是我们有缘再次相遇，我便交下你这个朋友吧。”

　　少年秀气的眉一皱，颇有些不情愿道：“姑娘怕是在敷衍小生吧。不过小生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兰若语挑了挑眉，对于少年莫名其妙的自信不置可否地应了声，便打算离开。

　　她仰天看了看天上淡淡的云彩，在心底叹了口气，离开了一个月了，还是回幽兰谷吧……还真是有些怀念以前欺负他们的日子了……

　　蓦地，眼神在空中与一双寂静的眸子碰撞在一起。

　　兰若语一怔，心猛地一跳，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少年静静的与她对视着，也不开口，眼神淡淡，嘴角微钩。

　　兰若语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嘲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纵身一跃，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猛地飞上那幢高楼，轻轻松松便进了少年的雅间。

　　少年一挑眉，也不说话，落落大方的便收回了自己的眼光，随意地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自顾自地继续品茶。

　　“喂！”兰若语嘴角蠕动了半晌，终于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趾高气扬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怔，脸上突然浮现一丝讶然，“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兰若语一听，突然想到，他是随水叔叔一起来参加自己的继任仪式的，自然就是那个外界传说中水叔叔的养子了……话说那个养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看着兰若语一脸绞尽脑汁的样子，少年有生以来，脸上第一次淡淡地浮上了一丝怒意。

　　只听他冷冷开口道：“我叫苍楚。谷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想必我小小苍楚自然是如不了您的法眼。”

　　兰若语撅了撅嘴，尽管心里有些尴尬，但是面上依然一副倔强的样子。她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强嘴道：“我只不过是一下子记不起来而已啊。看你这副样子，真不知道水叔叔是怎么教育你的。”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羡慕的。

　　她从小便没有见过爹爹，娘亲早在她很小时便离开幽兰谷了。对她而言，她一直在心中把水蔚风当成了自己的爹爹。

　　苍楚淡淡瞥了她一眼，顿了顿，才开口道：“幽兰谷呆着无聊，便想着来人间玩？你可知道，幽兰谷上上下下如今都闹翻天了。”

　　兰若语一怔，顿时羞红了脸。本来她也打算回去的，如今被他一说，她的倔脾气顿时上来了，硬声道：“我就是不想回去。我是谷主，谁敢说什么？”

　　话音刚落，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到少年眼中有一抹笑意闪过，随即又不见了。

　　苍楚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杯，一边貌似随口道：“听说东济岛上近来老有人神秘失踪，前往东济岛的船只无一生还。水蔚岛离东济岛不远，我奉义父之命要去看个究竟，就先不陪你喝茶聊天了……告辞。”

　　说完，便起身，优雅地向楼下走去。

　　兰若语一愣，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芒。

　　苍楚刚走了两步，便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了。

　　顿了顿身形，并不转身，苍楚语调清冷地开口道：“姑娘拉着我的袖子作甚？”

　　兰若语一噎，有些尴尬道：“本小姐武功盖世，本就抱着为武林除害的伟大理想，今日既然听到了如此邪门的事情，自然要去看看的。”

　　苍楚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都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然后？又关我什么事？”

　　“你……”兰若语怒瞪着他，不甘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远离自己的视线，却无可奈何。

　　她敢保证，此刻他定是在心中嘲笑她呢！

　　假仙！她在心中恨恨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