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后不小心称帝了》粗榧

2、争

　　玄禧二十五年秋。

　　北朔使臣手捧结盟国书，立于南朝金殿之上：“我主愿与南朝结兄弟之邦，永息兵戈。只需岁供粮草五十万石，金银百万，以及一位公主，入北朔和亲，以证盟约之诚。”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龙椅上的皇帝面沉如水。

　　周旋月余，拉锯再三。

　　南朝应了粮草，允了金银，最终，连圣上亲女，明珠公主宁令仪，也成了盟约上墨迹未干的一笔。

　　消息传出，天下哗然。

　　茶馆酒肆间，无人不赞天子仁德，为苍生计，忍痛舍了掌上明珠，所有人都以为，深宫里那位公主，此刻应在对镜垂泪，哀叹命运。

　　而宁令仪，却在修剪一盆枯败的菊花。

　　母妃玉贵妃进来，摆摆手，屏退了左右。

　　剪刀“咔嚓”一声，宁令仪利落地剪掉了一根枯枝。

　　“用我一人，换边境十年太平，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母妃？”

　　玉贵妃不忍：“仪儿，你……”

　　“我很好，母妃。”

　　宁令仪转过身：“只是方才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这宫里宫外，父皇子嗣、满朝朱紫，他们争来斗去，争的是权，是利。而我，连争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我是女子，是公主，生来就是一件最高级的礼物，用来赏赐，或是用来安抚。”

　　她走到窗边，看着宫墙上方四角的天空。“可我不想只当一件礼物，就算要去和亲，我也要带着我的筹码去，而不是像一头待宰的羔羊。”

　　“筹码？我们母女在这深宫，还有什么筹码？”

　　“有。”

　　“明州，我的封地。还有父皇对您、对我，那所剩不多的愧疚。”

　　“沈清砚。”她吐出这个名字。

　　据说这个新科探花郎，曾上书反对和亲，奏折却被东宫扣下焚毁，这样一个耿直、有抱负、且被抛弃的人，正是她眼下最需要的刀。

　　“可你父皇绝不会允许公主插手朝臣任命。”

　　“所以，不能我们要，得让父皇给。”

　　接下来的日子，雪晗殿异常平静。

　　宁令仪每日准时去佛堂为国运祈福，或者为父皇做一些贴心衣服，她表现得如此识大体，仿佛已坦然接受命运。

　　转机出现在秋猎。

　　围场突发意外，山石滚落，御马受惊，皇帝不慎坠马，右腿骨折。

　　场面一时大乱。

　　随后，她衣不解带地在御前侍疾。

　　皇帝看着这个往日娇宠的女儿，如今亲历亲为的伺候他，再思及她的命运，心中那份愧疚与怜爱，达到了顶点。

　　几日后的黄昏，皇帝精神稍好，宁令仪喂完药，她后退几步，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后，在皇帝略显诧异的目光中，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深深叩首。

　　“父皇，女儿不日即将远行，此生恐再难侍奉膝前。”她的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临行前，女儿别无他求，唯有一事，恳请父皇恩准。”

　　皇帝看着跪伏在地的女儿，瘦弱的肩膀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心中微软：“我儿有何事？起来说话。”

　　宁令仪却并未起身，反而将身子伏得更低：“女儿恳请父皇，将翰林院编修沈清砚，赐予女儿，出任明州别驾，助女儿打理封地。”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皇帝的目光变得深沉：“沈清砚？朕记得，你要他何用？”

　　宁令仪抬起头，道：“父皇明鉴。女儿远嫁北朔，深挂母妃，待日后，女儿走后，能有一人护住母妃，求父皇成全女儿这片苦心，让女儿走得……安心些。”

　　皇帝凝视着她，良久，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帐内响起。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罢了，朕准了。”

　　“谢父皇隆恩！”宁令仪再次深深叩首。

　　三日后，旨意下达，擢升沈清砚为明珠公主府长史，领明州别驾，即日赴任。

　　消息传出，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一个失意探花，一个和亲公主，不过是无足轻重。

　　无人知晓，接到谕旨时，宁令仪招了沈清砚，两人之间谈论了些什么。

　　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