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人》久醉也

15、嚣张

　　“怎么？我出现在哪？还要和你报备吗？”慕随冷笑一声。
　　青年人笑打哈哈：“那自然不需要，您要去哪便去哪。”
　　慕随摸着斗篷上的绒毛，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迈步离开。

　　“慢着。”
　　走到一半，女声开口叫住慕随。
　　后者自然不会理会，自顾自走着，甚至连应都不应。
　　不料，对方居然直接伸手抓住慕随的手臂。
　　“做什么？”慕随冷漠瞧了她一眼，昏暗中，那个女子同样显得漠然。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
　　慕随：“你管的还挺多？”
　　“慕家人我认识大半，但是我没见过你。”那个女子阴沉道。
　　慕随：“你没那个资格见我，放开。”
　　轻轻掰开女子的手，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看都不屑多看一眼，缓步离开此地。

　　“后面有人在叫救命。”沐漾突然在慕随耳边道。
　　慕随脚步不停，眉头却蹙起，“什么？”
　　沐漾能看透实物，为什么现在才说？
　　下一秒，那人就解释道：“有东西隔绝了我的感知，是个大工程。就在刚刚，我才听到一声呼救。”

　　这下，慕随的脚步彻底停住，流畅转身回来。
　　彼时那几个人正在小声争吵：“她是不是慕家人都不重要，她能使用离火符，能是什么小角色？”
　　女声：“慕家的情况我还能不了解？我根本听都没听过这号人。”
　　女声顿了顿：“慕家能用离火符的人屈指可数，她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男声：“就因为她和那个抓鬼人，带了那么多人上船，差点扰乱我们的计划。”
　　另一个男声：“也是要叫他们管教一下自己家的小少爷了，一直胡闹。”

　　募地，声音停歇。
　　慕随手持一把油灯，光影不均打在脸上，诡异瑰丽的美。
　　少女笑嘻嘻：“哎呀，不小心落了东西在这，你们让开可以吧。”
　　她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就像是只要对方不同意，慕随就会采用强制手段。

　　气氛沉默须臾，最后以四男一女让路为结尾。
　　慕随满意一颔首，手中的油灯被她用一符咒熄灭。
　　她掸了掸手上的符纸灰烬，有点挑衅意味。
　　然而，那几人的表情都像是吃了屎一样，吃瘪的无话可说。
　　他们看到，慕随用来灭油灯的符咒，分明就是最难的八卦五行符中的坎水符。

　　用威力如此巨大的符咒，就为了灭一盏小油灯。
　　这实力是要如何不俗？
　　几人此刻的想法不约而同——还好刚才没有拦住慕随。

　　他们沉浸在慕随的实力中久久没回神，倏然听见砰的一声爆炸，整座船都是一阵抖动。
　　而爆炸的声源，赫然就是他们这边。
　　扭头一看，居然是慕随。
　　红袄少女在昏黄的灯光中冷漠笑着，手中油灯不知去向，她的手还保持着一个抬着的姿势。
　　她的指尖还有些许符纸燃烧剩余的灰。
　　慕随：“哎呀，真是不小心，手滑了。”

　　四男一女：“……”
　　甫一抬头，就见那血色之门大开，木板还有些烧焦的痕迹。
　　这一刻，里面的东西再也没有遮挡，全都跑出来。
　　说不清那是什么，像一团肉，又像血水。
　　仔细看之下，还有一些眼睛浮在上面。

　　慕随低头，那团东西涌出来，在她脚边前停下。
　　是沐漾用鬼气抵挡住。
　　后面的四男一女就见慕随亲手把那东西放出来，而那潮水般的东西又恐惧的绕开慕随，袭向他们。

　　“啊啊啊啊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惨叫，随即便是符咒阵法凌乱的使用。
　　女声镇定：“冷静，像之前一样压制住他们。”

　　慕随冷眼旁观：“你说的求救声，在哪？”
　　一团肉可不会呼救，那只能说明这里还有活人。
　　如果算得上是活人的话。
　　沐漾还没开口，慕随眼眸一低，毫无感情地：“不必了，我知道了。”
　　那团不明血肉大半攀上墙壁，熄灭油灯。

　　本就不大清晰的视野暗下。
　　慕随一双棕黑的眼在黑暗中发亮，面庞透着冷意。
　　她低垂的眸中，是顺着血肉流出来的一张人皮。
　　也说不上是人皮，可以说是半个人。
　　那个人的脸像化开，摊在血肉中，双眼无神，上下唇分离的嘴巴发出并不清楚的声音。
　　“救命……”
　　“救命……”

　　四男一女出手镇压，落于五个点位，气息阴森的阵法成型。
　　血肉恐惧后退，挪动中留下血水痕迹，掺杂尖锐的嗡鸣声。
　　慕随捻了捻指尖，离火符的灰烬沾在手上，挥之不去。
　　“啧。”少女不满，略一出手，径直打断几人的阵法，令其反噬。

　　沐漾表情难看：“她们在惨叫。”
　　慕随嗤笑：“我知道。”
　　女声气息不稳，黑暗中看不见形势，慕随通过声源判断其方向。
　　“你不是慕家人么？你为何要阻止我们？！”
　　慕随好笑道：“可能是区区慕家，我不放在眼里吧。”

　　她语气不自觉的狂妄，在场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哒哒哒。”
　　凌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人声自上方传来。
　　“下面有爆炸声，快来人去看看船底有没有破洞，到岸还有一段时间，这船可不能沉了。”

　　脚步声压在神经上，除慕随外的几人头冒冷汗，奈何慕随看样子是不会轻易让他们收了这些血水。
　　慕随睥睨黑暗中分散的五人，仅能看见几个模糊的影子。
　　倏然，沐漾搭上她的肩膀，随后，她棕黑的眼睛微微发亮。
　　“小随，你看。”
　　她明了看清在场所有人。

　　唯一的女人眼角带痣，手中把刀，正放低呼吸，朝慕随贴近。
　　“呵。”
　　慕随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她没用符箓，斗篷一掀，手腕一翻，一把小刀于掌心间流转。
　　凌厉的破空声在陡然静下来的黑暗中格外清晰，慕随没有犹豫，一刀扎在前方。

　　小刀刺入衣料皮肉，“噗”的一声。
　　“啪。”
　　一盏油灯轱辘从木阶滚下，直到慕随脚边停下。
　　这里猝不及防亮起来，不是油灯。
　　红袄少女眉目凝霜，静到可怕。
　　她身前有一个人僵直倒下，另一只手上燃烧一张符箓。
　　符箓的光芒充斥每一寸角落，也叫人看见，在慕随身后的扭曲血肉。

　　自慕随出手破开阵法后，那团血肉认准她，咕噜咕噜把流掉的血肉往她身后堆叠。
　　掉一点，补一点，已经不需要沐漾为慕随挡着脏了其衣物。
　　“这，这是什么？救命，救命啊啊……”
　　第一个看见的人跌坐在木阶上，嘴唇哆嗦，浑身发颤。
　　他战栗着后爬，慕随瞧了一眼，手指一动。

　　一阵凉风掠过，慕随额前的碎发飞起，她的眼眸中，没有实影，可她这模样，偏像在看什么人。
　　沐漾手中凝聚灵力，把为首人抓了起来，他手中同样有一符箓，在他挪动时烧尽。
　　光辉洒满通道，也点亮后方人一个个迷惘的脸。

　　“怎么回事？”
　　“……”人群骚动。
　　林一梦带了太多人上船，看热闹的人大多数也是小船上的人。
　　他们都是粗布麻衣的百姓，爱看热闹，这时都聚到一起，窃窃私语。
　　“那不是那个红袄小姑娘嘛。”
　　“她身后的都是什么啊？”
　　“好可怕，啊，那是一个人吗？”

　　四男趁他们动乱，悄悄摸到一起，其中一人想带走倒地的女子。
　　慕随没有伤到她的要害，只是扎了她一刀，叫他晕过去。
　　“几位，想去哪儿啊？”
　　少女简简单单一句话，本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如鸡，不约而同望过来。

　　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少女不远处的四男一女上。
　　他们正欲使用传送符离开，符箓在夹在一人手中，烧了一个角。
　　“真是不好意思。”慕随撩开遮挡视野的碎发，“我这后面的……这些人，或许，要你们给我，给船上的人，一个解释。”

　　久久，无人说话。
　　一男的催促拿符箓的人：“怎么回事，快用啊！”
　　后者回：“不行，点不动。”

　　“不必挣扎，有我在，你们走不掉。”慕随将一根手指抵在嘴边。
　　她让开一道，符箓所带来的光照彻，把身后血肉的样子展示更加细致。
　　慕随一开始看到的半个人，融进血肉，只剩一张嘴在喊救命，剩一双眼，到处转着没有落点。

　　“嗖！”
　　破空声接连响起，填满通道的箭矢飞来，击中位于最后面的老者。
　　一瞬间，站在后面的人基本死于非命。
　　沐漾化作游魂，在人群中穿过，来到通道口。
　　由于逆光，他也看不见上方人的面孔。

　　才宁静不久的人群再次动摇。
　　慕随实在嫌吵，干脆落了个集体禁言符。
　　沐漾在后方以身化盾，堵住通道，再没有箭矢能射进。

　　四男一女被束缚，打包好扔旁边。
　　慕随先没去管其他人，而是回头查看血肉。
　　半个人也只剩一片唇瓣，还在蠕动着。

　　慕随：“你们是谁？有多少人？为何在这？”
　　“救命……”
　　嘶哑吐出最后两个字，最后半片唇瓣融进血肉。
　　蚊子似的求救声声音停止，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明亮的通道，气氛再次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