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丧人》久醉也

26、妤好

　　“我不喜欢吵。”
　　“沐漾”从黑暗中走出，月光透过枝桠，在他脸上洒下斑驳。
　　李蒙看到这个人，眼睛瞪圆，不可思议，指尖颤抖：“是，是你……”

　　“沐漾”懒散睨他一眼，又环顾过这群人。
　　目光在安上顿了一下。
　　“快！”李蒙急促地，说话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把他拿下！”
　　他身后的慕家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动手，一拥而上。

　　“哼。”
　　“沐漾”漫不经心瞥去一眼，仅一眼，就给出了巨大的嘉赏似的，转身。
　　爆炸在他转身时掀起，风暴撩动他的发丝，光辉为他作配。
　　只是一个照面，半数人晕倒在地，所受重伤。

　　许清涧在烟尘中瑟瑟发抖，而后，被“沐漾”用灵力拎出来。
　　“我身上多了很多奇怪的鬼咒。”他对许清涧道。
　　许清涧抱拳求饶：“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别杀我，别杀我……”
　　他的话音截然而止，许清涧的喉咙处出现一道环绕的红纹，遏制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红纹收缩，把他一张丑陋的脸憋到通红。
　　这是——禁言咒。
　　还是最为毒辣的一种，就算是“沐漾”，也不能在不伤性命的情况下解开。
　　“沐漾”先没管，他手一翻，中指和食指间就夹住一枚菱形鬼咒。

　　鬼咒在指节间滚动。
　　或许是喜欢宝石类鬼咒的原因，“沐漾”身上的鬼咒全是宝石样子。
　　这枚菱形鬼咒呈现暗紫色，彩色光芒在其中流转。
　　鬼咒的作用需要拿着它的人使用后才知道，但有咏絮之才在，“沐漾”看一眼就知道其作用。

　　鬼咒——返璞归真。
　　任意将锁中之人的一切倒退回任意想要的状态。
　　“沐漾”指尖一动，鬼咒就开始发动，不过他锁定的是府邸和许清涧。

　　妤好的两颗眼珠子狂热盯着“沐漾”，生怕一不留神人都跑走一般。
　　“沐漾”没去关注许清涧的情况，而是回身，笑着对妤好“嘘”了一声。
　　“我来给你复仇。”
　　那一刻，天旋地转，鬼咒返璞归真的力量运转，府邸倒退回好几年前的模样。

　　有咏絮之才在，“沐漾”看到府邸的这块地方，曾经就是许清涧和妤好结婚的洞房。
　　妤好既然能使鬼咒，令自己手脚独立行动，说明已经成为鬼魂，被许清涧不知用什么办法，困在人彘躯壳中。
　　返璞归真无法锁定鬼魂，妤好回不到原来的模样。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沐漾”低低说着，冷眼瞧着府邸变回洞房花烛的模样。
　　这一夜，是许清涧和妤好初次成婚的夜，这时候的许清涧嗨算规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沐漾”动动手指，把时间往后拉了点，拉到了许清涧刚开始把妤好做成人彘的时间点上。

　　妤好最先失去的，是自己的眼睛。
　　许清涧有着不为人知的怪癖，因此折磨死了不少女子，就来从缉鬼司退位，娶了妤好为妻。
　　金玉满堂是在娶妤好为妻前得到的。
　　他在成婚后，第一次开始折磨妤好，并且为了用金玉满堂得到家财万贯，又举行了一次婚礼。
　　前一天，妤好还是全须全尾，第二日的婚礼上，妤好却是以人彘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许清涧在婚礼上哭得稀里哗啦，不停表述对妻子的爱，可惜妤好舌头也被拔了，说不出话，眼珠子也换成小猫的，看不见。
　　“沐漾”就是把人拉到这个夜晚。

　　许清涧没有了金玉满堂所带来的灵力，也没有多年贪婪积累起来的胆子。
　　他保留着一些关于妤好的记忆，但是恐惧会在他心底扎根。
　　“沐漾”冷眼看着他推开洞房的门。
　　他的妻子被他当做牲畜，做成人彘，摆放在桌台上。

　　许清涧心里隐隐不安，可更多的是雀跃。
　　他哼着小调，靠近妤好。
　　妤好此刻已经被折磨死了，是他强行拘留了妤好得灵魂在躯壳内。
　　要是任由妤好得灵魂在府邸种来去自由，这里早就会因为浓郁的鬼气被抓鬼人找上门。

　　在这种情况下，妤好还是觉醒鬼咒。
　　“沐漾”螚直接看到她的鬼咒名称——八面玲珑。
　　这倒是和妤好断手断脚相配，就算失去了肢体又如何，只要她还有一部分残留，她就不会放过许清涧。
　　许清涧觉得身体有点奇怪，脑海中有一块混沌的区域，他无法破解。

　　他原地琢磨片刻，什么头绪也没有，干脆不想了，逐步逼近妤好。
　　“呜呜呜。”
　　若隐若现的哭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响。
　　许清涧吓了一大跳，回头去看，恰好碰上房门被阴风吹得关上，还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怎么回事？

　　许清涧立刻丢掉手里的油灯，过去扒拉房门。
　　扒拉不开，他不愿放弃，一只脚蹬在门槛上，两只手卡住门缝，使劲开。
　　“呜呜呜。”
　　哭声倏然逼近耳畔。

　　许清涧此时此刻，内心浓浓的只有恐惧。
　　返璞归真把他内心的害怕放到最大。
　　他脊背紧绷，冷汗直冒，在低低切切的哭声中，僵硬转过头。
　　洞房布置不少红烛，喜庆的红布条拉了满间屋子。
　　他才转过半个脑袋，就撞上了一双棕黑色的，带着冷意的眸子。

　　几乎是面对面，眼对眼，许清涧刷得软倒在地。
　　阴风原本把房间内的烛火吹灭，但在他看见那双棕黑的眸子时，那些红色烛火又募地亮起。
　　一排排，一个个。
　　许清涧摊在地上，刚刚所看见的眼珠子又不见了，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他往烛火亮过来的方向看去。
　　喜床上的新娘安安稳稳坐着，盖着盖头，双手交叠。
　　“哗——”

　　烛火摇晃，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光影交错中闪现。
　　他是时不时就在眨眼中出现，一秒后消失。
　　就像是幽灵。
　　许清涧前几次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那道幻觉却越来越近。
　　带着笑，又迎着哭声。
　　阴森，凄冷。
　　许清涧向后退，粗糙的手摸到地板，却是湿漉漉一片，空气中不知何时传来腥臭尿骚味。

　　许清涧也不敢低头，生怕一个抬头，就会被突脸。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他没注意到，自己就连说话得声线都是抖的。
　　许清涧眼中的人影并没有说话，只是随着烛火的摆动越靠越近。
　　女子愤懑怨毒的声音幽幽透出来：“夫君，你怕什么，不如和我一起做成人彘，泡酒啊。”
　　这是妤好的声音。

　　她被许清涧弄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后，就一直呗许清涧用来泡酒。
　　——婚宴伤的喜酒。
　　“不对，不对不对。”许清涧一边朝墙上扒拉，一边口中呢喃。
　　他下半身湿透了，每次想爬起来都会滑倒，恶心的脏污糊了一脸。
　　他被熏的头皮又麻又晕，自己却没感觉。
　　“妤好的舌头早就被我拔了，她根本不回说话，你们都是假的！假的！”
　　他这样说着说着，视线盯着手捧油灯，没有惧意的“沐漾”接着靠过来时倏然大声尖叫。

　　喉咙有禁言咒再闪光，“沐漾”袖中有鬼咒闪动，灵力逐渐充盈。
　　就这样，许清涧的禁言咒纹路又暗下去，他开始口不择言：“他们派你们过来的，是不是，慕家家主不是我害的，她自己取死的，她……”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陡然桎梏，这次不是禁言咒。

　　“沐漾”冷漠瞧着他挣扎，没有出手，等到许清涧实在是无法呼吸，他才漫不经心摊手，解放了许清涧。
　　“呜呜呜。”
　　哭声还在继续，许清涧在混沌中感觉到，那就是从“沐漾”身体中发出来，但是又不像。
　　“沐漾”一直合着嘴，不似能哭的样子。
　　“言杀咒。”他如此说道。

　　不知怎么的，许清涧忽然想起一种特殊的抓鬼人，也说不上是抓鬼人。
　　因为别人抓鬼是为了力量，只有她们，抓鬼是为了解救和公平，荒唐可笑。
　　他干哑着嗓子，声音被拧了好几圈才从喉头发出来。
　　“你，你是哭丧人……”许清涧断断续续说道。
　　“沐漾”半阖眸，没有回应，哭声在回荡，这一次，却没有唢呐声做伴。
　　这只是鬼咒营造出来的伪空间，时间一到，所有都会回到原本的样子。

　　那些慕家人可是对哭丧人恨之入骨。
　　“沐漾”看着许清涧，和看着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发出男女混合的声线，“嘘，我为你哭丧。”
　　许清涧怕死，怕极了，关键时候还真让他想起部分记忆。
　　金玉满堂还在他手上。
　　他尖叫着，慌乱甩出鬼咒，多年来鬼咒中所沉寂的力量炸开，撕扯出真实。
　　真实外，慕家人和安都已经苏醒，呆愣看着眼前空间猛地裂开一道缝，缝隙中能看见屁滚尿流的许清涧。
　　以及，冷漠抬眸，看过来的“沐漾”。

　　在他看过来的一刻，一滴泪水沿着眼角，脸部轮廓，滑到下巴上，滴下来。
　　而在“沐漾”身后，安静坐着的新娘脑袋突然掉下来，轱辘一转，滚到“沐漾”脚边，两个掉出来的眼珠子靠着血丝吸附眼眶。
　　她直直看向真实外的人，咧出一个惊悚的笑容。
　　“呜呜呜。”
　　妤好的声音和空气中的哭泣声融合，不寒而栗。
　　紧接着，她的身体四分五裂，手脚各自有了意识，爬过来。
　　——鬼咒，八面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