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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荒地突遇刺客袭 古柏树后藏娇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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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
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
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
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
这一首诗,是大唐诗人白居易所体验到的战乱之年。自安史之乱后,唐朝藩镇割据,战乱连连,再不复往日盛世之景。各处十室九空,白骨蔽野。人们饥不裹腹,民不聊生。常言道,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
但有那么一群人,有幸生在盛世末年,见过商肆栉比,驼队商船的繁茂。也听过烽燧不举,万国来朝的盛况。却不幸赶上那场突然而至的战乱,最后到了所谓的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地步。悲哉惜哉!
如若可以,愿世间再无战乱。
话说大唐玄宗皇帝天宝十载,蜀地剑门关处有一金牛道。因此道连接蜀地与京都长安,又称咽喉要道。
官府铺设青石板作为官道,道旁广植柏树,颇有“三百里程十万树”的翠云廊奇观之景。而官道后经过往车马来回碾压,形成一寸深的车辙印,曲直蜿蜒至天地交汇处,后没入群山之中。
不过金牛道沿途峰峦叠嶂,峭壁林立,又皆古树参天,枯枝横剑,冠刺云天。可谓是杀人越货好地处。
官府担忧此点,特在金牛道沿途设多个驿站,如天回驿,筹笔驿,金牛驿等不计可数。但仍然挡不住绿林好汉沿路打劫,黑衣刺客突然袭击。
这不今日,正是朝阳初醒,甘露初散之时,沿途稀稀拉拉几对车马缓缓向长安而去。一群蒙面黑衣人,蜷伏在道路两旁,伺机而动。
“噫吁嚱!危乎高哉!崔兄,这蜀道果如太白所言,难于上青天。你我二人至踏上此道,这走了多少天了?怎么还在这大山之中!可累死我的腰,我的腚了!”远处一个清朗的声音伴着马蹄声传来。
众黑衣人瞬间警觉,手搭载腰间剑柄上,蓄势待发。
随着马蹄声渐近,出现二位骑马的少年郎。
一人颀而长,峭而瘦,衣白丝袍,金蹀躞带,靴帽重戴,风仪落落者,唤崔琰。
一人脸微圆,形长壮,灰葛圆袍,黑蹀躞带,黑布幞头,珠圆玉润者唤姜维。
崔琰听此处格外安静,忽然警惕起来,偏着头认真辨识细微声音,接着抬手示意姜维噤声止步。
姜维会意,轻拉缰绳,停了下来。偌大的官道,只余风声鸟声和蝉鸣声起伏不断。
崔琰轻轻向后,小心抽出长剑,剑刃与剑鞘的摩擦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忽然,那群黑衣人自道旁冲了出来,“刺那高个子。”只闻风声骤起,七八个黑衣人举剑扑向崔琰,寒光直逼他面门。
招招狠戾,剑剑要命。
只见崔琰足尖蹬鞍,跳下马背,急速后退。而后举剑格开最先刺来的两剑,一时间兵刃相撞的声音直冲耳旁。
左侧刺客见状,挥剑横扫而来。崔琰侧身旋转半圈,剑脊重重砸在其手腕上,刺客吃痛,松掉了武器。
短剑脱手的瞬间,崔琰持剑刺向另一扑身而来的脖颈,那人闷哼一声倒地抽搐。身后忽劲风袭来,他弯腰避开剑锋,反手将剑刺入刺客腹部,与此同时,抬脚踢飞右侧攻来的刺客,那人撞在古柏上,狂吐鲜血。
鸟儿受惊四散而去,树叶簌簌飘落下来。
而后两名刺客对看一眼后,呈夹击之势,持剑刺向崔琰。
崔琰倒也不惊慌,待其逼近,忽然矮身挥剑,剑刃刺破其小腿。又趁其踉跄之际,起身剑指其咽喉。另一人见状挥剑猛刺,崔琰侧身偏过,夺过其兵器,顺手刺入其胸膛。
待最后一人软倒,只剩初时挥剑刺客持剑对立。刺客见崔琰眼神不善,瞬间两股站站,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少侠,请饶命!”
“说,谁派你来的?”崔琰举剑指向他的面门。
那刺客磕头触地,“是……”话未说完,他忽然从腰间腰间取出匕首,突然暴起刺向崔琰。
说时迟,那时快,崔琰举剑划过男子脖颈,鲜血喷涌而出。刺客砰然倒地,一动不动。
待刺客尽数伏诛后,他才将长剑细细擦拭后,插回剑鞘。
姜维见四周没了动静,这才从马肚子底下钻出,抱着笔纸,抖了抖脑袋上的树叶,不住地赞叹:“崔兄好功夫!好功夫!”
崔琰却暂未松懈下来,小心翼翼地四处查看。“快,仲怀。你我二人将他们拖到密林里掩埋,省得被人看见,耽误进京进程。”说完,二人将尸体一一拖入丛林,再用黄土掩埋了血迹。
一场凶杀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忙活间,只听一声低喝:“谁?!”崔琰突然朝右侧古柏方向看去。
阿蛮躲在树后瑟瑟发抖。她不是有意闯入这场凶杀案的。
阿蛮本是二十一世纪万千牛马中的一员。
公司准备年中审计,各部门都在有条不紊补着资料,排查漏洞。阿蛮由于两个项目办得漂亮,刚升了职,负责整个设计部门。因此也要参与审计相关的事务。
本是春风得意之时,谁料开会的时候,采购部的经理推给她一份“供应商资质造假”的报告。“王经理,这批原材料是你团队对接的,现在出了问题,你说该怎么办?”
会议室突然变得安静,众人目光都落在阿蛮身上。
明眼人都能知道,这采购部的经理,就是欺负刚升职的阿蛮。一是她资历浅,不敢轻易开罪他,二是他需要甩锅,这里面就阿蛮这个新人比较适合接上这一口明晃晃的大锅。
阿蛮心中了然,果然如此,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她没接报告,反而抽出一叠单据,站起身来,不卑不亢走到采购部经理面前,轻轻放下后,从容不迫道:“陈总,莫非您忘了?我帮您回忆回忆!这批供应商可是您亲自推荐的。当时我团队怀疑过对方的资质,并多次提交过风险预警与提示。您回复的是‘合作方是老关系,放心用就行’。这些是邮件和审批记录,可以帮您恢复记忆。”
采购部经理没料到,她竟是个硬骨头。他咬紧后槽牙,端着架子以势压人,想要息事宁人:“有了错改就行了,不要找借口不承认。多大的事,写份分析报告,做些预警措施,下回注意就行。”
阿蛮也不惯着他,轻笑一声,掷地有声:“不是错大错小的事,也不是找不找借口的事。如果是我团队的问题,我认,该承担的责任我丝毫不推脱。但如果是别人错强加于我团队头上,不好意思,那别想。”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吃晚饭的时候,阿蛮将此事告知妈妈,老人有些不理解,总认为办公室要和气生财,不可得罪别人。
“妈,这事不是这样评的。是谁的错就是谁的,哪里顶着锅硬扣在别人头上的道理。”阿蛮放下筷子,苦口婆心解释道。
王母还是紧锁住眉头:“他比你大一级,得罪他了,以后给你穿小鞋可怎么办?还有,你刚升职,就四处树敌,别人会怎么看你?你自小就刚硬,女孩子还是要温柔一点,不然以后怎么跟对象相处…”
“妈!”阿蛮猛地提高声音,站起身来:“我吃饱了,您慢慢吃。”阿蛮有些心累,在公司勾心斗角,回到家后还得不到理解,一时间她也不想再说多什么。砰的一声,关掉了房门,阻隔掉了王母的唠叨。
夜里入睡前,王母敲了敲门,她知道母亲应是还想跟她聊聊,但紧绷了一天的她,现在只想放空自己。她侧身假装睡着了。
王母见她已经睡下,放下水杯后,又给她掖了掖被子,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她这女儿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刚直太犟,容易吃亏。
也是今日真累的慌,没多会儿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前阿蛮心里自责,今儿跟妈妈讲话的态度不好,要改。她决定,明日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妈妈说些好话。
谁料今儿早上一醒,竟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起初她以为这是一个颇为清晰的梦,直待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泪花花儿,这才惊觉并不是梦!她怀疑是恶作剧,对于悬疑剧发烧友来说,未知审判的剧情时有发生。
这四周都是树,远方都是山。无奈她只能沿着金牛道往前走,谁知道竟碰到了这一出凶杀案。
现下她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只是那剑那血都是真真的模样,让她不敢动弹半分。
听闻那白衣公子一喝,她只想逃离现场,奈何腿似灌铅一般沉重,丝毫都迈不动。
崔琰警惕地来到古柏旁,猛地掐住阿蛮的脖子。阿蛮疼得眼泪直掉。
“说,谁派你来的?”一摸一样的对话。只是刚刚那人已经命丧黄泉了,她会不会也是同样下场啊。
阿蛮吓得冷汗直冒,盯着崔琰身上的血迹一个劲儿讨饶。“大侠!壮士!帅哥!我什么都没看见。你放了我吧。”阿蛮带着哭腔,声音发颤。
崔琰狠戾地上下打量着她。此人穿着奇特,款式布料不似中土之物,饶是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觉怪异的紧。她的口音也奇怪,不似官话,也非蜀地之言。恐是南边派来的奸细。
思及此,他杀心瞬起。
阿蛮见他面露杀气,瞬间被惊恐攥住,脸色苍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发颤,目光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诶?哪里来的小娘子,甚是……甚是怪异?”姜维跟了过来,他本想说是一个俏娘子,但见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倒也开不了口了。
崔琰的杀意被他冲散,若非生命威胁,他也不想滥杀无辜。况此女就一小娘子,晾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倒不如先擒在身边,待细细盘问,揪出幕后之人更妥。
思及此,崔琰放松下来,揶揄道:“小娘子被我身姿吸引,躲后面窥着呢。见我过来,非要缠着我,说一人孤身在野外害怕,要与我同行。”
阿蛮听了他这么讲,心里暗骂此人自恋。不过好在她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去一点。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杀她了。
阿蛮暂时松了一口气。
姜维哈哈一笑:“我说的吧,崔兄貌比潘安,到长安后定会有小娘子投瓜送花,投怀送抱。这还没到长安呢,啧啧!”
崔琰敲了他一个脑袋崩:“山野出现的小娘子,不是挖心的精怪就是吃人的鬼。是人是鬼,且看着吧。小心她把你囫囵个吞了进去。”
阿蛮摸着脖子,你才鬼呢,你全家都是鬼,对刚刚被掐的窒息感仍心有余悸。
还未等她思考逃脱的法子,就被崔琰扔上马背。紧接着,崔琰也跟着跨步上马。
阿蛮横在马背上,马儿前行的时候,颠得她肋骨痛。她欲哭无泪,这又是古装又是马的,该不会是穿越了吧。关键还倒霉催的,一来就碰到凶杀案了。这个人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她噶了,她得赶紧逃走。
崔琰紧扣缰绳,斜眼瞅着她在马背上挣扎。“你最好别起什么歪心思。”
阿蛮腹诽,这人难道是会读心术。但她不想搭理这杀人魔,便别过头,看向马蹄。崔琰见状,突然拽紧缰绳,马儿吃痛,猛得仰天抬蹄站立而止。
阿蛮惊呼着倒向崔琰,崔琰扣着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二人贴得极近,崔琰感受到了阿蛮心跳加速后的慌乱与惧怕,听到她一个劲地咒骂:“杀人魔!死坏蛋!”
他这才满意一笑,随后低下头,贴在阿蛮耳边轻轻说道:“这才对!爷不喜欢锯嘴的葫芦。”
阿蛮惊地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这个变态!
约莫一个时辰,那二人停下休整。
阿蛮也被拽下马背,还被捆住双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阿蛮心里不断咒骂死变态!
姜维停下来后第一件是就是解开行囊,看到书还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崔琰见状,取笑道:“瞧你宝贝的!到了长安,寻个机会咱去拜访大诗人。”
“那可一言为定了啊!我得再研究研究,到时候见了大诗人才能与之共鸣!”说完,也不搭理崔琰和阿蛮,自顾自吃着饼,翻看着《太白诗集》,一脸满足。
崔琰见这一路,阿蛮都没出什么幺蛾子,倒稍稍放心一些。而后递给她一张饼。
阿蛮举起被捆的双手,“大侠,你看我有手吃饼吗?”
崔琰见状,收回饼自顾自吃起来。
眼见着到嘴的食物飞了,阿蛮哭丧着脸哀求道:“少侠行行好,我这样也能吃。”她昨晚赌气,没吃多少。今天颗米未进,已是饿极。
就在此时,阿蛮肚子很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
崔琰轻轻一笑,赏她两块饼。阿蛮费力接过后,狼吞虎咽起来。只是这饼太过干硬,噎得慌。
崔琰没料到她那么娇气,又扔给她一个满水的白釉皮囊壶。
阿蛮尝试捧起水壶喝水,但由于双手被束,丁点水也喝不到。“少侠…可以先解开双手吗?不然得劳烦你举着水壶了。”
崔琰想到她笨手笨脚喝水的样子,确实喝不到。而他又未伺候过别人,便解开她的双手,并威胁道:“不要动歪心思!”
阿蛮陪笑道:“你放心,我手无缚鸡之力,你有剑有功夫的,我能有啥歪心思?”说完,便认真就着水吃着饼。
想到这水那变态喝过,她就心里恶心。但现下她得吃饱饭,才能伺机逃跑。
很快,她便瞅住机会了。
姜维拉着崔琰解读太白诗句,二人正讨论得认真之际,阿蛮突然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二人被见她蹲在地上,不知见到了什么。崔琰起身上前,却不妨阿蛮突然起身,顺手抓起地上的尘土,使劲一扬,一把洒到他的眼里。
崔琰眼睛吃痛,只能闭眼清理异物。
阿蛮瞅准机会,冲向密林。姜维赶紧起身去追,哪还有她的踪影。
“我说了吧,野外突然出现的娘子,都是吃人的精怪。”崔琰怒笑道。
阿蛮仍然心有余悸,刚刚她冒险堵了一把,在蹲下时候手里紧紧抓了把尘土,再突然制造出声响,趁他们不备,将尘土扔在杀人魔眼里,为自己制造了逃跑的机会。
还好逃了出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才停下。这才发现眼皆是参天大树,树冠繁密遮天蔽日,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想到自己刚逃过杀人魔的威胁,却又在密林迷路,她悲从中来,眼泪唰唰往下掉。又想起本来打算跟妈妈道歉,却又不知道家在何处,她顾不得杀人魔是不是还在附近了,难过得放声大哭。
“吼!”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虎啸,震得林中的鸟儿四散飞去,脚下的大地也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