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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漫山遍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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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够了,大家继续游览。
下午的阳光开始西斜,给整个玫瑰园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光线变得柔和,花的颜色也显得更加浓郁深沉。
走到一个人工湖边时,小木梳桐忽然看见湖对岸有一片特别的花丛。
那是丛深红色的玫瑰,颜色红得近乎发黑,在夕阳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
“老爷爷,那是什么玫瑰?”她问。
老爷爷眯起眼睛看了看:“那是‘黑魔术’,最经典的红玫瑰品种之一。你要过去看看吗?从这边绕过去有点远。”
小木梳桐看向小芮云轻,眼神里带着请求。
“走吧。”小芮云轻简短地说,牵起她的手。
田妮妮和王晰也有些累了,就在湖边的长椅上休息,让两个孩子自己过去看,嘱咐她们不要走太远。
小木梳桐和小芮云轻沿着湖岸的小路慢慢走。
湖水很清澈,能看见锦鲤在水草间游动。
偶尔有风吹过,湖面泛起细碎的波纹,倒映着对岸的玫瑰和天空的云彩。
〖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姐姐,”小木梳桐忽然说,“我以后要种很多很多玫瑰。种满整个院子,这样每天早上醒来,推开窗就能看见。”
“嗯。”
“我还要学怎么照顾它们。浇水,施肥,修剪...让它们每年都开很多很多花。”
“好。”
“然后……”小木梳桐顿了顿,声音变小了些,“然后我可以摘最漂亮的那朵,送给姐姐。”
小芮云轻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转头看着小木梳桐,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女孩脸上,让她整个人都泛着温暖的光。
“为什么想送我?”她问,声音有些干涩。
小木梳桐抬起头,眼神清澈而真诚:“因为姐姐对我最好。每次我不开心,姐姐都会陪着我;每次我害怕,姐姐都会保护我。我想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姐姐。”
“姐姐……和他们不一样,和田姨和王晰叔叔是不一样的。也和我的朋友是不一样的。”
湖面上的风吹过来,带着水汽和花香。
小芮云轻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她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手指却更紧地握住了小木梳桐的手。
终于走到了那丛‘黑魔术’前。
近看,这些玫瑰更加震撼。
花瓣厚实而有质感,颜色是那种深邃的,近乎黑色的红,花心处却透着隐约的金黄,像是黑暗中燃起的火焰。
是一种非常好看的颜色,像是一种,特别锐利的美丽。
小木梳桐蹲下身,这次她没有伸手去碰,只是静静地看。
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小芮云轻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
“姐姐,”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是一朵玫瑰。”
小芮云轻在她身边蹲下:“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就是感觉。”
小木梳桐歪着头,眼神迷离,“我好像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它们在说……阳光很暖,风很温柔,蜜蜂今天来过三次了……她们……很喜欢你”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我是不是很傻?”
小芮云轻摇头:“不傻。”
是真的不傻。
小芮云轻想,能这样感受世界的人,才是真正活着的人。
她自己就做不到。
她总是太理性,太克制,太习惯用知识和逻辑去理解一切。
而小木梳桐不同,她是用整个心去感受的。
夕阳越来越低,天边开始泛起橙红色的霞光。
田妮妮在远处招手,示意该回去了。
小木梳桐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对着那丛‘黑魔术’小声说:“再见啦,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回程的路上,小木梳桐明显累了。
她靠在小芮云轻肩上,眼皮开始打架,手里还紧紧攥着下午老爷爷送她的一朵‘朱丽叶’。
那是朵快要凋谢的花,老爷爷说可以带回家做成干花。
“今天开心吗?”小芮云轻声问。
“嗯……”小木梳桐迷迷糊糊地回答,“最开心的一天。”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睡着了。
小芮云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暮色四合,远处城市的灯火开始次第亮起。
田妮妮从前座回过头,看着相依的两个孩子,眼神温柔:“小轻,今天谢谢你一直陪着妹妹。”
小芮云轻摇摇头,没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小木梳桐睡着的脸上。
那张小脸上还带着笑意,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头上的玫瑰花环有些歪了,但那些玫瑰依然新鲜,散发着淡淡的香。
那一刻,小芮云轻忽然明白了王晰下午说的那句话。
“我足以与你相配”。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小木梳桐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但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会努力成长,努力变得更好。
不为别的,只为了有一天,当小木梳桐需要的时候,她能真正“足以与她相配”。
她要好好守护木梳桐这只玫瑰。
这只玫瑰她养了许久。
如果形容爱人是一支玫瑰,那么木梳桐一定是那丛黑魔术。
她不止是一只黑魔术。
车在暮色中平稳行驶。
小木梳桐在梦中呢喃了一句什么,小芮云轻没听清,但她握紧了那只小小的柔软的手。
卧室里,回忆的潮水缓缓退去。
木梳桐从芮云轻怀里抬起头,眼眶有些湿润:“姐姐,你还记得那天老爷爷说的话吗?他说玫瑰的刺是为了考验,看你是否真的珍视这份美。”
芮云轻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记得。”
也好,还记得那位老爷爷,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忘记了。
“这些年,我就像那朵玫瑰,”木梳桐的声音很轻,“我有刺,会伤人,会任性,会做错事,可是姐姐,你从来没有因为那些刺而放手。你一直一直,都珍视着我。”
芮云轻的心猛地一颤。她低下头,看着木梳桐湿润的眼睛,那里映着床头灯温暖的光,也映着她自己的脸。
“因为我知道,”她轻声说,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刺下面的那朵花,值得所有的等待和坚持。”
木梳桐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伸手搂住芮云轻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芮云轻说:“那你只记得这个了吗?”
“那你还记得,那个下午……你答应过我,以后要一起种玫瑰的。还有,你让我要种一支玫瑰,年年都不会死的玫瑰,每年都会开放。”
“我的宝贝,你又忘记了吗?”
木梳桐愣住了。
只是轻声说:“我们不是已经在种了吗?”芮云轻轻拍着她的背,“阳台上的那些,书房窗台上的那盆,都是。”
“可是,我忘了。”
木梳桐眼间的泪留下:“原来,这么多年,你还中了一支玫瑰,那支玫瑰,是我啊。”
芮云轻摇摇头:“不止,”木梳桐抬起头,看向芮云轻,眼睛红红的,芮云轻说:“你是一丛玫瑰,你是红玫瑰里的黑魔术,你不止是一只玫瑰,你是万丛玫瑰里,独一不同的一片黑魔术。”
“因为我知道,你有很多种人设,我知道你的喜欢,可是也许是我太隐忍。你是红玫瑰品种中的黑魔术,就像在阳光下,那一抹黑暗。但是在黑暗里,你是一束阳光。”
芮云轻眼睛红红的:“木木,我不需要你再用各种人设来维持自己,在我面前,你做自己就好。”
芮云轻笑了:“那,等这部戏拍完,我们就去看地。找个有院子的房子,你想种多少就种多少。我们一起,种满整个花园的玫瑰。”
“真的?”
“真的。拉钩?”
木梳桐破涕为笑,伸出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根手指勾在一起,就像十一年前那个春日的午后。
只是这一次,她们都长大了,那些稚嫩的承诺,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午夜已过。
芮云轻关掉床头灯,在黑暗中搂紧怀里的人:“睡吧。”
“姐姐。”
“嗯?”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木梳桐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我人生中第一朵玫瑰……是你给我的……”
芮云轻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
不是真的花,而是那个春日下午,在漫花庄园入口处,她买给她的那个玫瑰花环。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在木梳桐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怀里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
芮云轻却毫无睡意,她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回忆着那个遥远的下午。
她想起小木梳桐蹲在花丛前的背影。
想起她回头时亮晶晶的眼睛。
想起她说的那句“我足以与你相配”……
那些画面一帧一帧在眼前闪过,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很多年后,当她们终于在一起,不再只是以姐姐妹妹,亲情的陪伴。
当所有的试探退缩,挣扎都成为过去,芮云轻才真正明白。
原来有些种子,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埋下。
它们安静地沉睡在时光的土壤里,等待合适的阳光和雨水,然后在某一天,忽然破土而出,开成漫山遍野的花。
漫山遍野,不只是玫瑰花。
而她和木梳桐,用了整整十一年,才终于走到了这片花海中央。
十六岁那年看到的漫花庄园,竟成了人生中最珍贵的记忆。
也成了人生中最有伏笔的那年。
画像中,是最重要却有最渺小的一笔。
夜很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芮云轻轻轻握住木梳桐的手,十指相扣。
那朵她十一年前种下的玫瑰,如今终于完全盛开了。
种了十一年的玫瑰,如今,却是枕边人。
那一只渺小的粉色玫瑰。
而她,会用余生所有的时光,继续珍视这份来之不易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