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福消受》向桢蛛

15、99.98％

　　杜片笺站在郦阔的尸体前俯视，默然不语的样子像极了哀悼。
　　俞奏站在门外，原本想要问问情况，远远见到这副景象当即改了主意，站在外面老实地等待杜片笺出来。
　　情绪可化为实质的压迫。
　　杜片笺裹挟着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燥郁压抑。
　　血月之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俞奏本着少说少错，远远跟在他身后，脚步距离他的影子有半步。
　　那团黑影忽然停下，俞奏脚步抬起又收回，黑影就慢慢爬上他鞋面。
　　“到时间了吗？”
　　俞奏抬腕仰头，时间早过了，可血月依旧高悬于空。
　　仿佛印证他们的怀疑，诡异的钟声夹叠着机械铃声响起。
　　投影的海水躁动起来，逐渐淹没了地板。感染值加速攀升，在混乱的声音中，朝顶楼跑去。

　　整齐排列的无人机链接成一片暗沉的天空，红月高悬，在露天泳池中投出虚假的倒影。
　　扑通一声，又被扔下的□□搅碎。
　　赵峻节站在最高处，双臂展开沐浴血月光华，原本华丽的衣服变得残破不堪，白色下摆染上了不同的血迹，耳边的钻石耳钉也映得暗红。
　　水下一层的生物被锁在泳池的四角，锁链延伸到泳池正中间，系在同一个图腾圆柱上，圆柱顶端一个闪着诡异光芒的接收器。
　　他睁眼，放下手臂转身坐在栏杆上，越过红色的弩箭看持枪的人：“我就知道来的人中会有你。那个对我没用。”
　　“呦！你还有智慧！”俞奏依旧架着枪，对于这种发展颇为意料之中，他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让别人占据风头。
　　赵峻节捏着左衣领提起，又大又圆的珍珠成串地发出莹润的光泽：“当然了，我可是高阶僵尸！”
　　“一发不够，十发如何？”
　　赵峻节笑得明媚：“一百发也没有用~而且我每杀一个人，就取下他的鼻骨磨成粉，做成珍珠装饰在我的衣服上。”
　　“那真是太坏了。”
　　“正准备更坏。”赵峻节装出痴迷的模样，配合着血腥的妆容服饰倒真像个疯子，“等到血月正临上空，装置启动，我就能吞噬他们的基因，获得四倍之生命。”
　　俨然泳池此刻已经成为他的血色祭坛，血月缓慢移动，水中倒影据圆柱只有五六米的距离了。
　　亟当此时，“砰！”得一声巨响，门被狠狠踹开撞在墙上，颤抖着回正。
　　浑身是血的海盗冲出来，弯腰扶着腿大口喘气，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腰，大喊：“小学乘除法，0乘任意数都得0。你不会得逞的！你欠我们的工资还没有发！”
　　海盗手指赵峻节，气还有点亏，但气势满格：“我们早在泳池底部埋了电磁脉冲炸弹，哈哈哈，就算你集齐了四个永生僵尸，以及血月的光芒、零下的寒水、善人的心脏、坏人的眼泪、Alpha的血液、beta的大脑、omega的信息素，你、也、不、会、得、逞、的！”
　　“因为我！”海盗高举着手中的遥控器，“有炸弹的遥控！是我们赢了！”
　　赵峻节玩心大起，兴趣勃勃道：“是吗？”
　　平静的水面忽然癫狂地炸动，被束缚的四个僵尸振臂拍打，无数苍白的手臂刺破猩红的池水，缠绕着海藻伸向夜空，一个个头颅随之出现，一部分滑向岸边，一部分又隐入水中。
　　俞奏立刻明白他们的意图，大声问：“炸弹能被拆解吗？”
　　海盗脸色苍白，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发展，急急地回：“我不知道啊，不是我做的。”
　　眼看着僵尸离岸边越来越近，俞奏有了主意，快速对杜片笺交代：“我去解决。”
　　杜片笺还没回答，俞奏已经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水底下是僵尸密密麻麻的腿，水面多少个脑袋，水下多少双倍的腿。在这种底牌对打的即将结局的部分，炸弹并不难找，就在圆柱的附近，俞奏潜到附近，弩箭刺穿装置，投影模拟电流自圆柱射出，如同一个逆转的避雷针。
　　普通僵尸无一幸免，剧烈抽搐后彻底game over，成功品也受到重创，奄奄一息地歪倒，泳池最终归于平静。
　　一分钟过去了，赵峻节看着泳池，海盗也看着泳池，终于忍不住说：“炸弹只能炸伤僵尸，他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出意外了？”
　　圆柱附近冒出几个泡泡，只有站在高处的赵峻节看得清楚，他笑出来，一对酒窝像小括号，双手举过头顶鼓掌，说：“我还担心你有其他的道具，这下好了，一池的僵尸换你下场，我也不亏。”
　　在这迎接的掌声中，俞奏站起来，头发直往下滴水，原本平整的衬衫跟随呼吸陷入紧绷的肌理，模拟海藻的绳索捆绑在他身上，让他的双手动弹不得。
　　他把头发往后甩，看向杜片笺，泳池边的杜片笺正举枪对准他。
　　俞奏带起的水波朝四周荡漾开去，无法掩盖他背后手环的尖利警告，感染值正在飙升，他没救了。
　　杜片笺警告：“别过来！”
　　俞奏还是一步步走过去，眼睛被水洗得晶亮，笑容依旧清爽：“杀了我吧，趁我还没彻底感染，我不想变成僵尸。”
　　杜片笺的枪口，始终对准他的眉心，随他一点点下移。
　　直到俞奏走到泳池边，头往上抬，主动让自己的眉心顶住枪，直视的眼睛仿佛在说：动手吧。
　　杜片笺能感受到枪口被抵住时传到掌心的压迫，枪的两端有两颗心脏在交错跳动，声音之大让他无法感受到食指的存在。
　　他第一次俯视俞奏。
　　绳索随着呼吸起伏挣扎，海藻叶深陷颈窝之中，水还在往下滴，砸在跳动的青灰色皮肤上。尖锐的警报在催促，浅琥珀的瞳孔如果带着祈求，他在想他会不会尽快动手。
　　数字永远停止在“99,98%”，枪响后，人造血浆浸染了水池。
　　俞奏沉入水池中，心想：完美的落幕。他可不想变成僵尸接着玩。
　　水面上杜片笺将子弹上膛，说：“我是V6。”
　　“V6？原来是‘和猎人结伴击杀20只僵尸’获得‘血色学习’吗？”
　　赵峻节戏谑的声音越来越远，俞奏被幕后工作人员从泳池的秘密通道带回vip室休息，原本乱七八糟的房间已经整洁如初，躺在床上半小时不到他就睡着了，直到有人来敲门。
　　俞奏顶着惺忪睡眼开门，赵峻节的秘书恭敬地站在外面，传达船要靠岸以及赵峻节邀请他去茶室接受礼物的消息。

　　所有人都在讨论这场游戏，舞台中心的大屏上是各个阵营的MVP，V6是普通人阵营MVP，而V24是猎人阵营MVP。万幸只有代号。
　　俞奏路过只扫了一眼，并没有注意最后的胜方是那一阵营，茶室中，只有赵峻节自己一个人，手掌托着下巴，笑得开朗：“可以啊，风采依旧。”
　　俞奏拉开椅子坐下，趴在桌子上假寐：“你也可以啊，设计出这么逆天的游戏。”
　　赵峻节也趴下去：“怎么都问这个，你的奖品不会也要游戏的设计者吧？”
　　俞奏依旧闭着眼睛：“我要那个干嘛？想不出血，那不行！”
　　“可是杜片笺要的就是这个啊，嘿嘿，说实话!我的游戏怎么做了你俩的月老，给你俩牵上线了，真对不起恒勋，上次花园我还保证绝对中立呢。”
　　“意外。”
　　“我知道，没问你过程，问想法呢。”
　　“什么想法？”
　　“对杜片笺的想法啊。不知道他是好胜心太强呢？还是……啧，真难说。”
　　“难说别说，我也不想知道。”俞奏却不受控制地想起杜片笺，奇怪的人，总在颠覆他的印象。在何红酣的诊断中，他应该狂躁又混乱，可第一次见面竟然温和又脆弱，知道这是他的假面，可接下来又是勇敢好胜的玩家。
　　“哈哈哈，我看了回放，你对C8很感兴趣啊？要不要我把他的资料给你啊？”
　　俞奏回神，掩盖的小动作又不自觉冒出来，挠挠眉毛说：“那就用掉奖品，岂不浪费，而且游戏之前你就说要给我介绍了。”
　　“哼，我收回，你不用，我之后就不告诉你。”
　　“正经的，西郊区的地，有什么想法？”
　　“高污染区再开放只能搞绿色经济了吧，新能源科技园？”
　　“回报周期太长了。”
　　“先拿地，再规划，进了场，才能有回报。”
　　俞奏不再跟他绕弯子，睁开眼睛看向赵峻节：“说点大家都不知道的，比如，怎么进场？”
　　赵峻节嗯了一声，手指按着桌上的香氛打圈：“有现成的演示，照着来不就行了。”
　　上天在安排难关的同时，也早早把答案放在了身边。俞奏看向香氛，深吸一口气，打定了主意，说：“合作？”
　　赵峻节放下香氛，也直起腰来，伸手：“合作。”
　　俞奏挑眉，和他握手。
　　赵峻节又说：“那不介意让郦阔和迟恒勋帮帮我吧，毕竟这个东西难度太大了。”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