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福消受》向桢蛛

37、快感延迟

　　俞奏以为遇难后第一个见的人会是警察，没想到是郦阔。
　　郦阔揉着眉心靠在沙发上，灰条纹的西装胸口有一点皱褶，脚下的地毯痕迹深浅不一，看起来是一夜没有合眼了。
　　“蜜月怎么样？”
　　“挺好的，如果没有这出的话。”俞奏在郦阔对面坐下，杜片笺挨着他坐。秘书进来，将三杯热茶放在茶几上。
　　郦阔无语而笑，脏字吐了俞奏一句，挥退房间内的其他人，点开屏幕，监控录像重播，可见杜片笺走后，走廊中的打斗并没有随之结束。一样的保镖服，明显的两拨人在冲突。
　　俞奏不明就里，往最不可能的方向猜：“你家内斗，我俩被误伤了？”
　　“他们？就是熊胆转世也不敢。”郦阔是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的，但都没什么动静，想来是早早尝到铁腕故而学乖，“混进了奸细，卧底这么久，一次暴露，就为了抓他。”
　　郦阔朝杜片笺一抬下巴，杜片笺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喝茶。
　　“为什么？”俞奏正色。
　　“不说，应该是奉命行事。昨天找我干什么？”郦阔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监控他已经看了一遍，自然看到俞奏和佟慕待在一起，开了房间，开之前还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很难不认为是想销毁证据。
　　“我看见方步在这里上班。”
　　“抓到了。”郦阔按了几个按键，又一个视频展开，是抢救室，方步戴着呼吸面罩，在视频的最中间却离生命最远，“但人快不行了。他被注射了过量瘾素。”
　　俞奏面露不忍，交握的手攥出青筋，将与佟慕的谈话告诉了郦阔，手下人找到储物箱，拿上来一个斜挎包，在口香糖中找到一个储存器。
　　又是一段监控视频。
　　六院的病房中，方今躺在床上安睡，方步守在病床边，握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在等什么。很快，病房中走进来一个人，抱着一束白色风信子，一身黑衣戴着棒球帽，黑色的帽檐上有两个圆环，打下的阴影遮住了眉眼，是以朱唇下一点黑痣格外显眼。
　　方步抬头，站起来，已无力气惊讶：“杜老师。”
　　“他还好吗？你没来上课，我有点担心。”
　　“不是很好，谢谢您来探望。”
　　“你听说过我的传闻吧？”见方步不答他接着说，“我是在圣赫乐疗养院修养好的，如果你想他尽快好起来，去那里比较好。”
　　方步略显犹豫，正此时，方今呻吟出身体的痛苦，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捕，方步立刻握住他的手。
　　“你想让他好受些吗？”他拿出一管淡白色的试剂，举在眼前，“若是他太痛苦，就给他用这个吧。”

　　郦阔猛地站起，俞奏也跟着站起来与他无声对峙。杜片笺在俞奏身后仍面不改色地看着屏幕。
　　“这是什么？”视频中的方步问。
　　“昙花一放，转瞬即逝，生命亦是。别让他的生命在你的犹豫间失去。”他将一个名片和试剂放在床边，转身出了病房。
　　过了好久，方步才把这两样东西拿起来，拿起后的瞬间，视频结束。

　　“郦阔，这其中可能有误会。”
　　俞奏率先开口，挡住郦阔试图把杜片笺从沙发上拉起来的手。
　　“误会？你知道那个是什么？昙花！是比桃花浓度更高，威力更强的瘾素，只需要1克就能永久性成瘾，别说高等级的Alpha和Omega，就算是腺体不发育的Beta一样会上瘾。让开！你别不清醒。”
　　“你先冷静，听他解释。”
　　“不是我。”杜片笺，抬头对上俞奏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郦阔质问。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给了俞奏信心，他正回头来，推开郦阔：“视频肯定有问题，没有时间，也许被剪辑过，你找个人来解析。”
　　郦阔哂笑：“你不也会吗？”
　　“怕你不信。”俞奏回。

　　最终还是由俞奏和另一名技术人员各自解析视频，结果不约而同地导向同一个结果：视频很连贯，单纯地被放大而没有插入或者截出。
　　郦阔忍着气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俞奏仔细看着视频，放大修复后的面目清晰可见，嘴角的痣却仍像几个小像素块叠在一起，他下结论：“这个人不是杜片笺。”
　　“证据？”郦阔已经看透了，俞奏是坚定要站杜片笺的了，即使当初那么关心，现在也得往后放。
　　“没有。但总要先查一查再说。他装成你，把瘾素往你身上推，为什么？”俞奏嘀咕。
　　“陷害我。”杜片笺同和他一样的音量回复，“我说了，即使我老实待着，也总有人来挑衅我。”
　　“那和追车的有可能是一伙儿的。”俞奏又问，“行车记录仪呢？”
　　“撞坏了。”杜片笺回。
　　“坏了也没关系！”俞奏收起光屏，站起来，“我去尝试修复。”
　　杜片笺拉他的手，话还没说出口。刺耳的铃响，医院的电话，虚弱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之中，方步双目灰败，气息奄奄。
　　俞奏想问话都不忍开口。直看他咽下这口气，人死如灯灭，郦阔才说：“方今的尸体，是前天在一所出租屋里发现的，死因自杀。”
　　他扭头看向俞奏，双目射出两道冷光：“你真要这么做？”
　　俞奏僵硬的手缓缓收紧，吐字清晰：“我没办法管那么多。”

　　当天的机票，两人坐上返程的飞机。
　　俞奏的屏幕上显示一份份实验报告，右下角红色方块内“失败”已经掀过了27次，冰川模型在最靠近杜片笺的这面屏幕，他看着它旋转。
　　“实验不顺利吗？”杜片笺问。
　　“嗯，很不顺利。”
　　“要我帮忙吗？”
　　俞奏将整合好的实验数据整合成折线图，笑问：“你也会这个？”
　　“不会，但我可以说服堂姐指导你的项目，她一来，杜片仞也会帮忙。”
　　俞奏扭头看他：“你堂姐是？”
　　“杜隽枚。”
　　“我是说她的专业，难道不是学艺术吗？”
　　“不是，她和杜片仞都主研材料化学。”
　　俞奏忽然肃然起敬，他的大学主修是差不多的方向，如果按照杜片笺之前的说法，那这对龙凤胎在这样的年纪修到博士根本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如果可以，真的帮大忙了。”俞奏握了握杜片笺的手又松开。
　　“怎么谢谢我？”杜片笺问。
　　俞奏交叉双臂，明白他又要自己猜了，思索道：“明天我将给你一个更帅气的我。”
　　“哇~”杜片笺微笑，“那有什么用呢？”
　　“久了你就知道啦。”
　　两相对视中，杜片笺说：“现在你就有一处，对我有用。”
　　“什么？”俞奏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嘴角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神经都在兴奋。
　　“等回到家你就知道了。”

　　大晴天，家门口。
　　杜片笺打量一楼的装修，完全按照望园的风格来的。俞奏站在他身后，手指在墙边的显示器上操作，蓝色的流光从四周向中间汇聚，墙壁中间被挖空成长展示柜，二等身小机器人屏幕上的风信子慢慢开放，最终化作一对眼睛，它跑下充电桩，大声欢呼：“欢迎回家。管理员Z和指导员J。”
　　杜片笺俯身看向它：“指导员J是我吗？”
　　“是的，请您指导我的工作，我是Ysion-910，由管理员Z开发的智能家居系统，旨为两位创造更好更舒适的生活，什么事情都可以交给我。”
　　“这个代号够酷吧。伊颂，收拾衣服。”俞奏手指比枪甩了两下，推着行李箱越过杜片笺朝衣帽间走去。伊颂接到指令，机器人身体熄灭，一点蓝色信息流顺着墙壁和天花板跟在俞奏身边。
　　“比‘这是什么’好多了。”杜片笺也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