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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表面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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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晕中,天花板是陌生的白色。
俞奏转动眼珠,窗帘的缝隙外是夜色,旁边的钟表时间是晚上20点48分。
仪器滴滴作响,不到一分钟,一堆医生走进来,检查这检查那,嘀嘀咕咕,又一起退出去,只剩下贺惭和桑平秋站在病床边。
贺惭说:“俞奏。能听见我说话吗?”
俞奏点头。
“我是市刑侦一队队长贺惭,这是我的同事桑平秋。你现在在市中心医院,非常安全。有些话要问你,如果有任何不舒服,我们随时可以暂停,医生就在外面。”
俞奏不回答,只是看着人。
贺惭将解救过程简单叙述,随后问:“你遭遇了什么?是怎么被关的?”
俞奏把头回正,闭眼,张口发不出声音,努力清嗓后说:“在郦阔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贺惭瞪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相信警察?”
“不信。”
俞奏没力气说话,只吐出气音。贺惭顿时暴跳如雷,指着俞奏:“不信?!你以为谁救你出来的?你以为是谁顶着压力把关你的那堵破墙敲开的?你别拦我。”
桑平秋站到贺惭身前挡住他,问:“为什么不相信警察?”
等了一分钟,只有贺惭低下去又冲上来的嘬牙声。
“为什么相信郦阔?”
又是沉默。
贺惭掏出手机猛点,咬着后槽牙说:“行!我这就给你叫来!”
约莫半小时,门被推开。
郦阔跑进来,在病床前急刹,瞳孔紧缩,倒吸凉气,不可置信,不可思议。
“俞奏……死爹的东西,居然还活着!”淬了毒的冰碴颤抖成细粉钻进人的耳朵,郦阔捏着俞奏的肩膀,拧紧的眉与难抑的笑构成怪异的脸。
郦阔也瘦了。
“你好。”俞奏笑笑,看到他颈环流着红色的光,环下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语气一转,“吗?”
“好!好极了!”郦阔松开手,站直身,“花了好多钱给你办葬礼,又在西烟坝上让了好多利给你老婆。”
提到杜片笺,俞奏的嘴角慢慢滑下去。
贺惭幽幽地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
郦阔不明所以,逡巡片刻,视线投向俞奏。
俞奏说:“我只相信你。”
郦阔缓慢点了一下头,看着俞奏把目光投向贺惭和桑平秋,立刻会意,劝解:“你可以相信贺惭,至少在做警察这方面。”顿了顿,无视贺惭的不满又说,“他是我表哥。”
“警察里有奸细。”
平地惊雷。
贺惭眼神如刀,靠近一步,冷硬质问:“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名单。”俞奏尝试坐起来,郦阔为他按下升床按钮,帮他靠好。
“上面有我?随便搜罗一串名字你就可以说他们是奸细?”
“没你。这份名单的收集人也不是我。”
“谁搜的,说清楚!”
“纪绘声,我的老师。在游艇上,我通过她留下的信号找到一个救生箱,箱中有她改良过的方块,路线图和一张电话卡。利用这些让我在爆炸中逃出。此后她时不时地传消息给我,名单就在其中。”
桑平秋依旧冷静,往下询问:“他们的罪是什么?”
“参与瘾素制作、运输和贩卖。”
病房中落针可闻。直到俞奏再次开口:“过去是在圣赫乐疗养院,现在是在一个叫象罗的小岛。”
贺惭侧身斜视着俞奏,掐在腰上的手指收紧,小指勾着后腰的手枪。
桑平秋敏锐察觉言辞中的保留部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既然她能给你名单,也能给你证据。”
“关于腺体和信息素的人体实验报告,也可以说是瘾素的实验报告。”这也是俞奏信任郦阔的原因,郦阔是唯一一个有能力且绝对对立的人。
“你和纪绘声,我们又凭什么相信?”贺惭以其之矛攻其之盾,反问。
“之滨州大桥,一年前跳河的Omega是纪老师的爱人。她不是自杀,是他杀,在饱受实验折磨后被精神控制跳河。纪老师抱着复仇的决心深入,又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被迫染上瘾素,把这些证据冒死传给我。”
“所以游艇爆炸系你二人自导自演?”桑平秋问。
“不是。历历死后,老师失联,我上去之后才知道了她的去向。”
“那你找我是?”郦阔问。
“坐标南纬 17° 42' , 西经 149° 23' ,象罗岛。郦阔,救救我老师。”俞奏请求,恳切之极,调出手环中最后一条讯息展开。
只要郦阔肯尽快出手,甚至不用完全摧毁这个地方,让人知道它的存在,让老师作为关键证人被保护起来,阻止她寻死。
郦阔颈间的红光又盛了些,昭示他心情的激荡导致的信息素不稳。他定了定神,呼出一口气:“你放心,我一定。”
“谢谢。到时候你西烟坝让的利,我会让你翻倍赚回来。”
“啧,稀罕那点东西?”郦阔嘴角一扬,即刻落下,“如果赵峻节来了,不要见。”
俞奏疑惑,贺惭接口:“这里可是三院,他现在是重要证人,你以为什么人都能来?”
“最好是。”郦阔和贺惭说话的时候上下打量他,可见关系匪浅,连玩笑都能开了,立刻激得贺惭划脖子。
郦阔敛色,黑眸微动,欲言又止中化作一句话:“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见俞奏表示没有,郦阔冲贺惭点头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等房间中归于寂静,桑平秋问:“既然得救,为什么不回来?又为什么会被关着?”
“醒来发现大家都以为我死了,想着这样将错就错也不错。”俞奏撩起右手臂的病服,白色的烧伤以及手术疤痕从手腕延伸到肩膀,“为了更好的帮助老师,以及离开杜片笺,我选择不露面。”
“什么意思?请你说明一下。”
“亲手设计我死掉,是老师给他们的投名状,而留下的逃生工具,则是老师身份的证明。我还留有老师当时的录音,你们可以去拿。”
“你为什么离开杜片笺?”
“警官,他精神有问题。我,好吧,我有一点承认,我的确是很早就想离开他了。自从我和他结婚,诡异的事情太多了,莫名其妙受伤,不明来历的恐吓信,总是寄来的病服……虽然后来我才知道是圣赫乐搞的,但我也快成精神病了。”
“请你详细说明一下关于圣赫乐的部分。”
“和历历一样,杜片笺也是圣赫乐疗养院的病人。他们是活的实验体,为了不暴露,圣赫乐选择兵不血刃地杀人灭口,把人逼疯或者逼死。我只是阴差阳错娶了杜片笺,也被当成了目标。”
“这么说,你并非因为杜片笺和迟恒勋的关系选择隐姓埋名?”
“对,我不爱他了,也犯不着去嫉妒迟恒勋,巴不得他俩快在一起。谁爱消受谁消受,我反正是消受不起。”
“为什么不离婚?”
“你说的简单,要是能正常离婚就好了。”俞奏指指自己头上的伤口,“我一提,他就说要死。只有丧偶,没有离婚。是他的原话。我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我还活着的消息,找到我,打伤我,关住我,我尝试沟通,结果只是被喂安眠药。”
贺惭与桑平秋对视一眼。桑平秋接着问:“你确定是杜片笺关的你?”
“确定。”
“什么时候开始的?”
俞奏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日期,不确定地说:“大概十天前?”
“在这期间你是否见过迟恒勋?”
“没有。”
“杜片笺是否对你提过迟恒勋?”
“没有,我倒是提了,说他想和迟恒勋在一起就在一起,他很生气,打了我。”
桑平秋微笑,在证词中感到了一种挑战中的机遇,线索要出来了:“可杜片笺的证词正相反,他表示他很爱你,不爱迟恒勋。”
俞奏一愣,目光散开:“谁知道他是不是撒谎。”
“对于花园中的墓碑,你是否有印象?”
“有,看到过他打砸。”
“他有对你解释为什么吗?”
“说恨我。”
“墓碑上的碑文你见到过吗?”
“有。”
“记得上面写什么吗?”
“不记得。”俞奏扶额,似是头疼,“他拿着高尔夫球杆砸,我…我当时又惊又怕,没看清。”
“好,这部分先略过。除了杜片笺,你在期间还见到过谁?”
“没有。”
“和杜片笺来往密切的人有谁?”
“他很少跟我提别的人,非要说的话,许铂,婚礼上他是杜片笺的伴郎。”
桑平秋点点头说:“今天先到这儿吧,感谢你的配合。”
“不客气。”
俞奏看向窗外,低声问:“杜片笺呢?”
“他在警方的严密监控下,事情一有进展我们会通知你。”
俞奏沉默,等两人走到门口,他又突然开口:“棱湾半莲小区5栋2单元4层,电脑。”
没了后续,桑平秋说:“感谢你的信任,安心休息,我们会守护任何一位市民的安全。”
贺惭坐在驾驶位上,摸着下巴,眼神时不时飘向后视镜中副驾驶的桑平秋。
桑平秋左耳戴着耳机,碳素笔在纸上横批竖捺,有条不紊地整理证词。
“分仔,你信吗?”
“信。”桑平秋说,“就以瘾素出警象罗岛如何?”
“这地方他不提我都不知道,根本不在管辖范围内,你出了首枢都不好出警,还象罗。”贺惭大惑不解,扭过身体正对桑平秋,“你为啥信呢?这两口子的话,我是一个字也不信。当年说感情好,身体正常的两个人,没有标记。现在说感情破裂,标记新鲜。”
“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更懂吧。”桑平秋翻过一页,笔又落下。
“你这是什么话。我又没有标记过别人,我怎么知道。”贺惭坐正,拧动钥匙,慢慢踩下油门起步。
“Omega和Alpha之间可以互相诱导,标记与否并不是感情好坏的证明。”
贺惭无话可驳,桑平秋总是比他理智,所以在感情上,总是他落下风,但嘴上仍就不饶人:“别写了,待会儿又得颈椎痛。”
此时,车载屏幕上显示时间是22:06
外面夜色浓重,只有灯光未歇。随即一个电话接入,贺惭正在打方向盘,桑平秋按下了听筒。
“新哥,是你吗?新哥?”
“不是,不买保险不升套餐。”
“分神!你在吗?分神!”
“在。”
“出大事了!杜片笺的移交没截住,对方局长亲自来要人。有消息说下午精神鉴定,晚上定了量刑,估计明天判出来了。”
车身猛地刹住,两人都被惯性甩的一晃。
贺惭追问:“什么?”
“精神鉴定异常,量刑会减轻,估计是去特殊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