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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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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易是被窒息闷醒的。
他的身上沉甸甸的,胸口起伏很用力才能呼吸到空气,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刚才睡着了。
安渝在刚才就醒了,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趴在祁易身上。
他做了很长一个梦,现实里却不过两个小时。
原来他是孤儿院里出来的。
安渝趁祁易起床去浴室洗脸,用祁易的手机打开地图查了一个地址——阳光孤儿院。
看了半天,发现阳光孤儿院很远,根本不在市区内,而是在一个县级的边上乡镇,打车的话,大概要两个半小时才能到。
他又查这个孤儿院的资料,竟然显示已经在两年前倒闭,而负责人刘家姐妹的消息在网络上寥寥无几。
安渝研究大半天,听见身后什么动静,准备关上手机。
但他反应太慢,像是猎人走到他身旁了他才惊慌失措地要赶忙躲起来不被抓到那样迟钝。
如果他不是一只鬼,祁易一定会看见吓到很夸张地跳了一下的安渝张大着嘴巴满脸心虚。
但祁易看不到安渝,他只看到自己的手机在床上自己弹了两下,屏幕亮着,在一个他根本没点开的界面。
这种情形无异是极其诡异并且恐怖的。
祁易站在原地静止了好几秒,才慢慢踱步走到床边拿起手机。
他在伸手拿的时候,手指还迟疑了下。
祁易发现小面包少了两个。
家里只有他自己,没有宠物,东西却莫名少了。
祁易开始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睡觉前吃了两个。
他承认这段时间他过得有些混乱,导致精神方面不太清醒。
祁易坐在餐桌旁,拿起一个小面包慢慢吃着。
他吃了两个,然后把剩下的收起来封好口袋,没有再放到冰箱里,而是拿去了卧室。
独居男人的生活是挺枯燥的,安渝跟着祁易回来,就只见他吃饭睡觉,上厕所他没看。
祁易坐在床边,盯着床头放的瓷罐看。
安渝顺着他的视线也看,搞不明白这瓶子有什么特殊的,当花瓶的话却封着盖子。
难道里面装的是腌萝卜?
院长好像腌过咸菜,有辣的有不辣的,他喜欢吃辣的。
咦,又是一个记忆,记下记下。
只是谁会把腌菜放到卧室的床头柜。
安渝正迷惑着祁易这特殊的癖好时,祁易更加特殊的癖好在他眼前上演。
祁易把那瓶子抱在怀里,躺进了被窝。
那瓶子就像一个什么宝贝躺在祁易的臂弯里,祁易还贴心地用被子给它盖着。
祁易亲了下瓶子。
眼睛本就大的安渝此刻瞪得比铜铃更大了。
难道这瓶子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吗?
可是祁易看起来也不像是被金钱熏心的利益之徒。
安渝的好奇心被勾得拔高,又见祁易居然在哭,眼泪一滴滴地顺着那双黑眸涌出,划过高挺鼻梁。
然后白色被子被拉高,祁易蒙住了他和瓶子。
安渝扒在床头蹲着,眼里流露出一种悲悯的神色。
年纪轻轻的,竟是个变态。
安渝叹口气,从床头要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划过什么,瞬间愣住。
那瓶子里装得该不会是……
不会吧?
安渝为了证实心中所想,打算等祁易离开卧室时偷偷看看。
不过,现在他也有要紧的事做。
趁祁易哭得睡过去,安渝又事不宜迟地蹲在祁易身旁,悄悄抓着祁易的一只手,觉得蹲着脚麻,安渝躺了下去,陷入过往记忆里。
从小学到初中,陈东长成了地痞流氓样,安渝深受其扰。
安渝在长期的欺负打压中变得胆小敏感,言辞笨拙,他在上学路上是有个同校朋友的,偶尔也会帮他,只是他太弱小,一个人时,总会被陈东堵着。
安渝的学习本来就是中等水平,整日都在被陈东恐吓的惊惧中度过,他彻底成为了老师眼中的差等生。
陈刚上了半年初中就辍学了,他每天最大的乐趣,除了和一群辍学的半大少年少女逞凶斗狠,就是骑着辆自行车堵在安渝上下学的路上。
安渝怪自己太怯懦了,如果他狠心一点,变得勇敢一点,陈东就不会欺负他了。
在一次下学路上,陈东把安渝从自行车拽下来,抬手摸了摸安渝的头,又揉了几把,嘴里呜呜啦啦说了一通。
安渝这一刻心里全是这几日积攒起来的勇气,就等着陈东再惹恼他后发挥出来,所以在陈东让他下车的那一瞬,他就浑身僵硬,犹豫不决的他在陈东手劲加重的时候,奋起反击。
安渝大吼道:“混蛋别碰我!”然后拿书包噼里啪啦在陈东身上砸。
这是陈东头一次见安渝气势这么凶猛,他都愣住了,被安渝打了好几下脑袋,脸也被书包断裂的拉链划出两道小口。
安渝本来觉得自己的反抗很有效果,因为当时陈东都被他打得没反应了,打完他就骑着车溜了。
可是到了晚上,在宿舍睡觉,身上突然一沉,一个坚硬的身躯死死压在他身上,捂住他的嘴。
安渝看清了陈东暴怒中的脸,惊惶挣扎。
宿舍里还有其他两个同伴,其他的大都在寄宿学校,晚上不回来孤儿院住。
陈东怕安渝动静太大吵醒另两个人,在安渝耳边低声说:“敢出声,你试试。”
安渝浑身发抖,眼里全是抑制不住的泪。
这天晚上,陈东把安渝揪了出去,带到走廊尽头的小图书室揍了一顿。
大了些后,陈东其实鲜少对安渝下重手,只有安渝打他时他才用点狠力道制服,但白天的事实在让他窝火,他根本没想怎么着安渝,结果安渝不知发了什么疯,跟个小狮子似的嗷嗷挠他。
图书室很小,靠墙有一排书柜,上面摆放的书籍大都破旧落灰,这是学校时期遗留下来的东西,孩子们也来翻书。
陈东对着安渝泄完火气,安渝在地上蜷缩成一圈,已经不动了。
陈东静了会儿,蹲下去拽开安渝护住脑袋的细胳膊。
为了不引起院长注意没有开灯,玻璃窗外洒进来的月色里,安渝紧闭着眼睛,乌黑的睫毛剧烈颤抖,已经被泪水黏湿,脸颊上全是斑驳泪痕。
陈东掐着安渝下巴,把安渝的脸掰向他,笑说:“安渝,你怎么长了一张……”
后面的话,陈东没有说完。
安渝身子一晃,坠在一处柔软的地方,醒了。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排斥暴力了。
祁易坐起来,揉了揉胸口。
他被鬼压床了,明明意识清醒,身体却动不了,使劲一蹬腿,才猛地坐起来。
安渝跌在一旁,揉了揉眼睛。
觉得手背异样,低头一看,一片水渍,再抬手一摸脸,湿漉漉的。
祁易已经下了床,把他宝贝的瓷罐重新摆好,洗了把脸后去客厅点餐。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安渝一天内只吃了两只小面包,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心情去看瓷罐,趁祁易在客厅打电话,他去冰箱拿小面包,蹲在厨房里两口一个,不幸噎到,打嗝不停。
又从冰箱里摸出冰水,一口气喝了半瓶。
祁易一天睡了两觉,精神好了许多,等餐过程又接了个电话。
安渝听到什么“骨灰”、“安葬”等字眼,这更加确认他心中所想。
卧室里那个白瓷罐,里面装的真的是骨灰。
安渝觉得祁易精神不正常,天天抱着个骨灰罐睡觉。
长得这么英俊一男人,却是个神经病。
安渝惋惜归惋惜,嘴里忙着吃面包。
祁易父母安在,从朋友口中得知也没有兄弟姐妹,那瓷罐里装的是祁易爱人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安渝心里就很不舒服,闷闷的,还带着点不爽。
安渝生气地看着祁易晚上又抱着瓷罐呢喃细语了好大一会儿,说什么“宝贝要一起睡吗”,“怕你一个人孤单”,“你以前最离不开我的”等等一大堆腻歪人的话,说着说着还轻轻地笑,眼里尽是无限温柔。
安渝听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心里堵得要死,祁易脸上的柔情蜜意是他不能接受的,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过去夺走那个破罐子狠狠砸碎。
安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愤怒什么,他气冲冲地开门离开卧室,连触碰祁易找回记忆的想法都抛之脑后。
安渝故意很大声地开门关门,他要吓死这个神经病。
祁易听到开门动静,从床上抬头,看见门自己打开又用力关上。
祁易坐了起来,朝窗户看去,白色的遮光窗帘轻轻扬动。
原来是没关窗户。
祁易拍拍被窝里的瓷罐说:“我下去关窗。”
祁易关好窗户,回到床边时,又忽然抬头看向门。
再大的风,也吹不动落了锁扣的门。
祁易确定自己进来后转身把门落了锁的。
次日,气了半夜才睡的安渝从客卧出来,满脸乌云地飘到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祁易身边,幽怨开口:“早啊。”
祁易听不见,悠哉啜着花茶。
安渝准备坐到单人沙发里醒醒瞌睡气,刚坐下就发现祁易身边放着瓷罐。
安渝一下瞪大眼睛。
祁易陪瓷罐坐了会儿,说了会儿话,然后把瓷罐抱到飘窗前放到一只藤椅里,他摸摸瓷罐光滑身子说:“晒晒太阳。”
安渝迅速抓了茶几上的草莓冰激凌小蛋糕往厨房方向溜,吃完后又从冰箱拿了个橙子切开吃。
祁易正在拿着手机看美食,边看还边说:“你这么喜欢吃,现在却吃不到了,是不是很嫉妒我?”
在祁易身后直勾勾盯着手机里美食照片的安渝默默离开。
那骨灰主人嫉不嫉妒他不清楚,他是有点羡慕。
祁易觉得脖子有风,但也没太注意,他开了窗户通风换气的。
午后,祁易把瓷罐抱回屋里安放好,出来接了个电话。
祁母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祁易问:“只有我们一家人吗?”
祁母那边顿了两秒,才笑了下说:“还有你谭叔一家……”
祁易说:“那算了,我晚上还有事,爸妈你们吃吧。”
没过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是许少谦打来的。
许少谦也约他出去吃饭,祁易正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茶几上少了点什么。
他其实不喜欢吃甜食,每天点蛋糕,也不是他吃的。
今天点的草莓小蛋糕他放在了茶几上,一口都没吃,但现在没了。
祁易开始回忆这两天的“闹鬼”现象。
房子里乱动的物件,冰箱里莫名其妙少的蛋糕水果,垃圾桶里多出来的果皮纸盒,诡异的开门……
许少谦在电话里说了什么祁易没听进去,他的思绪被打断了,他余光瞥见身边的沙发有异样,看过去后,那里陷出来一个小坑。
安渝本来是想靠近祁易听听电话里说的什么,他听到许少谦提了祁易以前喜欢的人。
一听这个他立马跑过来凑近了,可还没听两句,祁易就转向了他,目光落在他屁股下。
安渝也低头看,沙发是软的,自己坐的位置已经变形陷了下去。
安渝像屁股被烫到了一样跳起来退后好几步,又不小心撞倒落地台灯,哗啦一下,精致的玻璃蘑菇状灯罩就这么在祁易面前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