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犟种》杏瑶

2、柔软

　　我爷爷出车祸了。
　　他被卡车碾压了，断了十几根骨头。他只是正常的行驶，却被粗心的卡车司机忽略被卷入车轮下。
　　那天我在幼儿园，我爸穿着他沾满灰尘的工作服赶来，把我放在电瓶车前面带着我跑了十公里到第一人民医院。
　　爷爷还在抢救中，奶奶哭的瘫坐在椅子上。妈妈在安慰她，奶奶不能这样哭，她有糖尿病。
　　我茫然的站在一旁，捂着自己的肚子。我还没吃午饭，可现在现在没人能顾得上我。弟弟趴在我身上说他饿了，我嫌他烦人推开了他，他哭了，可这次没人顾得上他。
　　很幸运，爷爷熬过了这一劫。
　　后来爷爷出院了，在两个月后。我去看过他很多次，都是坐在爸爸的电瓶车上。我爸其实根本不认得路，他从来没去过城里，但他的同事告诉他只要跟着第七路公交车。
　　爷爷的背变成了钢铁做的，他没什么变化，还是像以前一样乐呵呵的，买菜做饭。他换了一个工作，在小区里扫地，这样他每天就有时间去接送上小学的我了。
　　小慧阿姨当然知道我们家的事情，她拉着我的手担心的问我爷爷怎么样了。
　　爷爷没事。我这样和她说，她松了一口气，从收银台的柜子里拿了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给我，说这是能给爷爷补身体的。
　　“我爷爷现在可厉害了，还能知道天会不会下雨呢。”这是爷爷开的一个玩笑。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他知道是因为每当天要下雨他的背就疼的厉害。
　　上了小学之后，我的自由时间越来越少了，但还是喜欢去小慧阿姨那，尤其是夏天，爸爸妈妈不让在家里开空调，我不喜欢吹电风扇，它总有一股怪味。
　　临近中考前，我知道了他们一直瞒着我的事情。
　　我们家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属于爷爷的那笔赔偿金迟迟没有到账，这么多年的医药费都是我们自己承担的，已经到达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同时小学毕业的弟弟成绩很差，爸妈硬生生的托关系把他送进了私立初中，每学期的学费是以万计算。
　　爸爸的脸上很不好看，他今天又去和爷爷前公司的人交涉了，讨论那笔工伤赔偿金。
　　他们在面馆，很随意的一个地方。没有谈拢，我爸是个急性子的人，把他他面前的面条扣在对面的人头上，骂着脏话，然后走掉了。
　　一切不言而喻。
　　从我刚上小学到初中毕业，九年一闪而过，我总觉得小慧阿姨一点都没变，她是从天上下来渡劫的仙子吧。
　　那么漂亮，还是个大学生。她和我爸妈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会因为她的孩子英语没考到九十分而打她一顿，如果她有孩子的话。
　　小慧阿姨曾经说过如果我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在那个晚上，我的作业写的很差，老师告诉我爸了，他晚上十点下了班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打了一顿，我哭着跑出家，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居然是小慧阿姨的便利店。
　　我敲门，小慧阿姨看着哭的眼睛都肿的我，搂着我问我怎么了，我一抽一抽的说我爸要打死我。
　　她把我抱在怀里，我的脸贴着那片柔软。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再难过，我只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就像小时候那样。
　　我从未想到这一幕会被紧紧的记住，以后反复出现在青春期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