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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这样改了应该会好点…… ...

  •   后来虞柏生说了什么又讲了什么,林眠已经不太记得了。

      他的大脑从那天晚上开始剧痛无比,如同锯齿在来回拉扯。数不清的片段涌现在眼前,仿佛是场即刻就会醒来的梦境,又似乎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意识在两者之中来回摇摆,最后彻底堕入混沌。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林眠再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又似乎,在蘅芜宫,这两者早已混为一谈。

      ……

      被软禁第二天,林眠靠坐在窗边发愣,却被猝不及防扑了满身桂花,于是晚上他亲手做了些桂花糕,被四个小鬼瓜分干净。

      剩下两块,他摆在桌上,心想应照来接他时,抬手就能尝到。

      第三天,林眠从噩梦中惊醒,惶然睁眼踱到窗边,看见庭院里狂风骤雨,桂花落了满地,糕点不知为何,被掀翻落进了泥地里,一片狼藉,不见人影。

      侍从在殿外惶惶然跪了一地,低垂的脖颈上挂满了花瓣,他定定望了泥地桂花一眼,摆摆手,折身关上纸窗。

      第三天,第四天……

      第七天,林宥大步走进殿中,肩头挂雪,眉间杀气凛冽,一进门便脱下身上那件带血的长袍。

      然后,他半蹲在林眠腿边,仰头冲他勾唇笑:“师尊,应照死了。”

      林眠正在捏五子棋,闻言头也不抬:“骗我还是换个说辞比较好。”

      “千真万确。”

      林宥说着掏出半个龙角,暗金色,漂亮又熟悉。

      他道:“这是他最后留下的东西,师尊,好好存着吧。”

      说罢,将这个轻轻放在旁边桌面上,起身不紧不慢推门离开。

      在他走后,林眠拿起龙角,指腹轻轻摩挲着表面纹路,片刻,哗啦丢进抽屉里。

      怎么可能呢?

      魔尊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杀死?

      第八天,有好事的妖精偷偷摸-摸在院墙上打了个洞,猫着腰进来,发现玉华仙君枯坐在桂树下,盯着落满枝叶的墓碑,怔然不知在想什么。

      见到他也不惊奇,勾着眼梢轻轻笑了下,挥挥手让他走了。

      于是那妖精嬉皮笑脸进去,双颊烧红出来,哆嗦半天,对同伴憋出三个字:“金丝雀。”

      呆了好久,又说:“哭得让人心疼。”

      第二日,玉华仙君和魔尊的虐恋故事传遍妖界,女妖们纷纷落泪,妖帝案板上堆满了请愿书,一封一封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里边写着什么。

      林眠并不知道,昭明不愿意说,林宥也哑巴似的不愿意提。

      锁魂钉被拔时他因为情绪激动没什么感觉,现在慢慢缓过来,被钉子压制千年的情欲全部反扑,又在无情道心的压制下化作折磨灵魂的烈焰,每晚灼烧着他的神魂,疼的他根本睡不着。

      夜深人静,他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在剧痛里完全清醒,而后在反复的折磨中挨到天明。

      次数一多,他干脆搬把椅子放在树下,裹着毯子彻夜赏月,或者逗逗某些受好奇心驱使翻墙进来的小妖精,再看着他们面红耳赤地翻出去。

      像狐狸。他想,随即记起很多很多年前那两只欠揍又皮厚的狐妖,心说看来真不是狐狸天性,而是妖精都是如此。

      然后,毯子里还在睡觉的猫便会迷迷瞪瞪睁开眼,伸出舌头舔舐他的手指,好似要说什么,又好似……

      像在生气。

      念头一落,他自己都觉得荒谬,摇了摇头,将猫脑袋按进温暖的毯子里,揉着肚子哄它继续睡。

      第十五天,林宥照常脱-衣进殿,捧着热气腾腾的补汤,让林眠多少喝点。

      林眠望着面前散发清香,显然添加了不少灵丹仙草的补汤,沉默片刻,偏头问他:“里面加了什么?”

      林宥答:“九死还魂草。”

      林眠舀汤的动作一顿,盯着汤发了会呆,很久才出声:“放那吧。”

      他指了指桌面。

      林宥端着汤,纹丝不动:“半个月来,放在桌上的食物,师尊从来没动过。”

      林眠神色恬淡:“你想多了,不是放在那桌上我不吃,而是你们端来的东西我不会碰。”

      “您要饿死在蘅芜宫吗?!”

      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这句话,林眠居然抿唇笑了下,双颊浅浅两个酒窝隐隐可见,盛了一汪烛光,晃得林宥一呆。

      随即听见林眠清凌凌的声音:“我要见应照。”

      “他已经死了。”

      “……我要见他的尸身。”

      “……”

      林宥舀起一勺汤,“他没有尸首了,师尊,太初尊者亲下十道天雷,魔尊筋骨神魂转瞬被劈成齑粉。”

      温热的汤探到了唇边,林眠静静与林宥对视,唇缝未曾裂开丝毫:“我不信。”

      他推开了汤:“你放那吧,我现在不想喝。”

      ……

      第二十天,久久未见的昭明推开殿门,大步流星走到榻前,端起桌面那碗凉透的补汤,用法术煨热,舀起一勺逼到林眠唇边。

      “喝。”他说,举着勺子的手纹丝不动,“否则,我就亲口喂你。”

      林眠半靠在床头,多日的禁食和无法痊愈的伤口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此刻无论是紧闭的唇-瓣还是抚摸猫脑袋的手指,都透着一股骇人的苍白,似乎下一秒就会立即消散。

      听见这话,他弯起眼,笑得散漫:“放下勺子,否则,明天你别想再见到我。”

      “你!”

      林眠毫不在意他的暴怒,那淡然的态度一如刻意地忽略自己极端的自残:“我还是那句话,殿下,你尽管送我去地牢,我不在意。”

      砰!

      昭明一把砸了手中精致瓷碗,握住林眠的手腕,气得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不敢吗——”

      林眠垂眸淡定地和他对视。

      猫被摔碗的巨响吓得飞窜,一脚蹬烂了天丝绸被,哀嚎地跳下床跑进角落偷偷冒出脑袋的虞柏生怀里。

      两人之间的空气几乎凝固了,艰涩到旁人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昭明的声音才缓缓渗出来:“仙君,他真的已经死了……”

      林眠眸光微动,但抿紧唇没有发出声音。

      昭明蹲下身将靠近他鞋子的碎片一片片捡起丢进垃圾桶,挥挥手示意下人再炖一碗,折身勾住林眠腕上的菩提珠串,摇了摇:“这件事我何必骗你……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吗?”

      “……”

      林眠看着他沉默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昭明勾走了他腕上的菩提串,亲手喂了他一碗药。

      十分钟后,林眠挥退下人,偏头将汤药吐得干干净净。

      第二十一天,玉华仙君长病不起,于蘅芜宫闭关养伤。

      自那之后,殿前暴雪不断,无人再有幸一睹仙君真容。

      第二十四天,虞柏生带着虞柏妄,猫着腰避开侍卫,从隔壁钻墙而来,后者怀里捧着一个匣子,宝贝似的,上面刻着一个霖字。

      谁料一进大殿,便被冲天药味呛得呆在原地,瞪着眼睛朝四下看,许久才缓过神跌跌撞撞冲到榻边。

      匣子放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低垂的帷幕动了动,随即被一只手轻轻挑开。

      林眠散发素衣卧靠在床上,怀中那只猫眯着眼打瞌睡,尾巴却不安地绕住主人皮包骨的手腕。

      见到两只鬼,他笑了笑:“这次偷跑,是要干什么?”

      短短几日不见,他瘦了一圈,本就青白的面颊呈现出一种将死的灰败,鬓边生了白发,眼底见不到光,因为过度消瘦,胸-前的衣领大敞,露出的伤口依旧翻着赤红的血肉。

      ——俨然垂垂将死。

      虞柏生愕然注视他,目光从他消瘦却依旧美丽的面容滑到十根皮包骨的雪白手指,最后颤巍巍伸手,捏住了冰冷的指尖。

      “你……”他开口,一个字破了音,血泪从腐烂的面庞上滑下,“你干嘛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明知道乖乖呆在这定能活很久的……明知道现在九重天正在向妖界施压,逼迫昭明和林宥交出你去,唯一能保护你的,只有这蘅芜宫了……”

      他哭,虞柏妄就也哭,但神智缺了太多,即使落泪也瞪着一双眼睛,呆滞如木偶。

      林眠抽出手摸他们的脑袋,轻柔,温和,和很多年前无数次相同的动作重合,不同的是此刻连说话的声音都虚弱到了极点:“……既然这样,才更不应该让我继续活着,不是吗?”

      虞柏生怒道:“不是!当然不是!好不容易杀了秦关那个混账,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话落就是一声哽咽,连气都喘不上来,扯过一边抹眼泪的虞柏妄挡在自己身前。

      “……”

      林眠看着这景象,心说其实没有必要哭成这样的,我又不是立刻就要死了。但忍了又忍,眼闭了又睁,还是选择岔开话题:“旁边那个匣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先前从没见你们拿来……”

      虞柏生啪一声将匣子挪到虞柏妄脚边:“不准……算了,这是柏霖,她想要来看你……”

      林眠掀起眼皮无声看向木匣。

      “……应照死了,柏霖和我哥那一半跟随他的魂魄被劈成碎片,昨天晚上嘟嘟哝哝念叨要来找你,但没有撑到黎明。”

      虞柏生说着,将匣子放进林眠冰凉的掌心:“所以,今日我将她带来见你。”

      “……”

      林眠垂下眼。

      手中木匣轻如一片羽毛,曾经耗费无数人力雕刻的精美浮雕已经褪色磨损,就连铜锁都生满锈斑,失去了封禁的能力。

      他轻而易举挑开锁。

      ——里面是一枚和他腰间一模一样的玉佩。

      “……她的定亲礼,”旁边,沉默许久的虞柏妄忽然出声,“那时少祯说这是他从庙里求来的,只要戴上这枚玉佩,无论天南海北,他都能找到她……所以柏霖后来自己又去庙中为你求了一个,千求万求终于磨松了你的口,把这东西挂在了你的腰间……现在看来,那个和尚的法力分人生效。”

      “又或者,那个杀千刀的许少祯,压根没有像柏霖那样,三步一磕,长跪百阶求这玉佩。”

      林眠面上笑意顿住了,呆怔半天,不发一言。

      就在虞柏生开口想要问他怎么了时,他忽然抬起手,死死攥住虞柏生的手,呢喃般低声道:“许少祯,秦关……这些人,是谁?”

      虞柏生一呆。

      “……是两位游历四方的道人,在你离开之后没过多久,他们出现在都城里,借机偶遇了柏霖。”过了好久,他才幽幽开口,语气冷得像淬了冰,“后来柏霖重病,他们借治病的由头将疫病的种子埋进她体内,而秦关则蛊惑了我,让我接连献祭了十八位处女,最后触怒上天,不得不自焚谢罪。”

      “再后来,柏霖成为第一只疫鬼,许少祯以平定祸乱的由头亲手将柏霖五马分尸,丢进了乱葬岗。秦关则连夜逃离,直到不久前才被你和柏离一同杀死。”

      “那时我才知道,他就是九重天上的玉清天尊。”

      玉清天尊。

      白迟。

      林眠抬指轻轻抚上那枚玉佩。

      叶听松。

      哗!

      一口鲜血喷在了玉佩上。

      魔尊死后第三十天,玉华仙君死于妖界蘅芜宫。

      不日,九重天派兵攻打,烛龙昭明被乱刀砍死于战场,仙人林宥自爆内丹,与扶光尊者同归于尽。

      此后,六界皆跪伏天界。

      ……

      林眠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宥躲闪不及,手中半碗补汤泼了满手,滚烫的液体沿着他手背,哗啦倒在大红喜被上。

      林眠听到声响,却没有搭理,微微喘息着看向周围,只见自己靠坐在蘅芜宫大红婚床上,周围烛火通明,妖侍齐齐跪地低头,昭明站在不远处,表情僵硬而冰冷。

      暴雪,玉佩,死亡……仿佛过往荒诞的噩梦,随着意识的慢慢回笼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去的回忆,”他喃喃出声,偏头用力攥住林宥意图抽回的手臂,“刚刚那些是什么?你们给我制造的幻境?梦境?还是……”

      他喃喃自语:“曾经被我丢弃的,一段仙人镜的记录。”

      他猜的果然没错,林宥的神色在听到仙人镜后剧变,唇-瓣抖动片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眠一把甩开他的手翻身下床,从衣架上抽过长袍披在身上,大步向门口冲去,但紧接着隐没在暗处的昭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把拖回重重按进软榻里:“殿门设了禁咒,你出不去的,别挣扎了。”

      他的声音和表情平静一如往常,仿佛制造幻境,妄图用这种方式搅乱林眠意志的并不是他。林眠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明白过来从虞柏生那天晚上来找他之后,自己就在安魂香中堕入幻境,从始至终没有踏出殿门一步。

      刹那之间他的心头涌上一股凉意:“你说什么?”

      昭明单手死死压住他的挣扎,眼帘半垂,晦涩的烛光中没有人看得清楚他面上的表情:“仙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昭明,你知道过度沉溺幻境是什么结果吗?你知道这段记录被我舍弃,甚至封存,意味着打开他将会发生什么吗?”

      “……”

      昭明深深注视着林眠,片刻,缓缓点头:“知道……没关系,我和林宥会照顾你一辈子。”

      林眠一把将按住肩头的手挣开,捡起地上散落的瓷器碎片毫不犹豫割断了昭明喉头!

      滚烫龙血迸溅而出,与此同时林眠折身躲开林宥伸来的手,瓷片流光划过,血雾将林宥面上最后一丝伪装腐蚀殆尽,露出玉清天尊那张冷峻的面容。

      昭明的声音瞬间停住,周围寂静如被按下静止键。

      在一片死寂中,玉清尊者居高临下俯视林眠,挑眉语气含霜:“玉华,你果然想杀我。”

      下一秒,他当胸一剑,将林眠生生钉在大殿石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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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渣作者今天看到锁了于是改之,改着改着发现想改别的地方了于是改了一天于是…… 我尽量今天能发出去吧哈哈 二编:痛经痛到止痛药失效了…… 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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