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龙蜕皮成功 ...
-
苍穹之上，雷声震天。
应照一刀劈碎了太初迎面杀来的利刃，在金属碎裂后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里爆发出嘲讽的轻笑。
太初一张脸上面无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默然，见状只是扭头使了个眼色，雷眼中就猝然爆发出足以毁灭天地的可怖电光，冲着应照的脑袋悍然劈下，所行之处都竖立起一条足以撕裂天空的巨大光柱。
应照暗骂一声，转身去躲，但雷劫闪电素来是身后长眼的，在他拧身避开的一刹那消失不见，下一秒遍隔空传送一般出现在面前，伴随着太初那张阴沉冰冷的脸重重劈在头顶上。
刹那白光炸开，应照周身都沐浴在电流的洗礼中，浑身上下水亮光滑的鳞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脆响。
他终于承受不住，在闪电包围中化为巨龙，咆哮地打着转卷上高空！
那一瞬间接近黄昏的天地都被照亮了，即使身处风眼之外的一干妖精和魔都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喊叫。在一片惊呼中鹿寻竹化作原身踏虚空而来，稳稳落在暮南情脚边，原地化作人身抬臂挽发，眼角带着湿红。
暮南情的目光在她眼尾的一片红里定格了一瞬，迟疑地开口：“你和他……”
鹿寻竹打断了他的话：“他执意要进去，我拦不住。”
“吵架了？”
“……”
狐狸抿了下-唇。
“不算。”
暮南情低低嗯了一声，抬头看向雷电交加之处。
身后的电光越来越刺眼，照得人视网膜都要被灼烧，他微微眯起眼抵挡光线，沉默片刻后轻声说：“第一次见到小五，是在琉璃门的藏书阁。”
“我正在查阅资料，而他捧着一本书走过来，翻开指着移魂咒那一页问我，能不能把叶听松的魂魄安在自己身上。”
鹿寻竹梳理头发的动作顿住了，抬头看着暮南情的目光有些惊愕。
“我当时也是这个表情，甚至把书抢走严肃的批评了他一顿，”暮南情冲她笑了笑，停顿片刻后继续说，“但是第二天，我在相同的地方看到他还捧着那本书，宝贝似的，拿自己的血在不知道从谁手里偷来的符纸上学习描画符文。”
鹿寻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说不出口。
暮南情看着她面上变幻的表情，语气很平静：“如果不是秦逢秋告诉他成仙之后会可以根据因果线找到叶听松的转世，或许他会一直这样坚持下去……小五一直都是这种性格，只是能够让他不顾一切的人从叶听松换成了应照。”
身后突然爆发出巨响，暮南情一手将鹿寻竹推到身后，往前掐诀加固屏障，看见漫天黑云密布，漩涡之中天兵仙将围剿在什么周围，大片血雾在四周漫开，远远看去犹如地狱血海。
鹿寻竹掩唇发出一声控制不住的惊呼，暮南情面色不虞，放手拔出长剑拔腿就冲出屏障要飞向那片血海。
然而下一秒，只见血海猝然暴动，所有人只见到一抹赤色身影如鬼魅般自下方飞出，所过之处掀起大片猩红的血色。
是林眠。
“……”
那片血色在视线里不断蔓延，暮南情静静地看了一会，转身回到屏障之中，将那把墨黑的弯刀收进了刀鞘里。
“走吧。”他转身，对鹿寻竹说，“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
鹿寻竹说：“你不等了？”
“……”
暮南情垂下眼，沉默片刻，勾唇笑了笑道：
“他已经有人等了。”
那么也就不需要我了。
……
苍穹之上，一片狼藉的天空战场中，林眠单刀斩杀了最后一位不知天高地厚冲上来的仙人，扬手甩出刀面上淋漓的血块，转身，看向了身侧不断发出震天动地巨响，被风雨完全包裹的不透明屏障。
那里从刚刚开始就不断爆发出尖利的龙吟，有时还夹杂着凤凰真火爆发出的熊熊炙烤声，如利刃般穿透云层直冲九霄。
应照。
林眠握紧刀，抬指抹去唇角淌下的一滴血。
我来见你了。
下一秒，他黯淡的眼瞳猝然迸发出光彩，犹如浓云消散后夜空中璀璨夺目的星河。
这是留存在他体内，最纯粹最原始，连出处和来源都找寻不到的力量，并不是源源不绝的，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或许过段时间就干枯了。
但林眠并不在乎这个，当下能够把人救出来就好，之后怎么样都是之后的事情。
如果这一次应照能挺过雷劫真真正正跻身真龙行列，位比神尊，那么他就算完成了应枫临死前的愿望，下半辈子瞎了也无所谓。
被囚禁的时候，叶听松曾经说过，制造我的材料中包括了玉石和树木。林眠在穿过暴风雷云，迎着亿万兆惊雷冲进核心区域时恍惚地想起了这件事，树木被砍断后尚可重新抽枝发芽，我死后是不是也能破土重生？
不会变成一截又小又矮的树枝吧，还没应照一根手指头高，被他插-进土里，每天一日三餐准时浇水施肥……算了吧，那也太悲惨了。
他不禁哑然失笑，觉得这个念头太过于荒诞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可是如果成真了呢？
如果成真了……应照能够坚持到他修炼出人形的那一天吗？
他的爱……虚无缥缈，连玉清都能够直言的情感，能够抵过漫长时间的冲刷，延续到他再次幻化出美丽皮囊的那一天吗？
林眠无视了肩膀和脊背上的剧痛，一点点扛过阻力和威压走进风暴之中，终于看见那由十二位仙神以全身法力维系的，足以劈碎这世间一切的雷眼，看见在那之上，酣战之中的一龙一人。
太初神尊，上古凰君。
凤的创造者……也是他曾经的爱人。
可惜在妖界被屠戮之后，一切都不复存在。
林眠挥刀斩断了维系雷眼的两位仙神，仰头眯着眼勉强锁定了应照的方位，深吸一口气，掏出了那把青竹伞。
无数朝他扑来的电光在刹那间停住，如同被按了暂停键那般，在半空中分割出嶙峋扭曲的线条。随即，闪电逆流而上，沿着自己流下的痕迹，一步步收回颜色忽然黯淡的雷眼中。
——那是低等仙器面对仙人本命法器做出的，心甘情愿的诚服。
周遭闭眼念咒的仙人霎时乱成一锅粥，其中两位曾在千年前那次封仙宴上见过林眠，此刻登时冷汗涔涔，毫不犹豫收手伏跪：“玉、玉华仙君！”
林眠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单手撑着那把青竹伞，提气冲到了更高的苍穹之上，握紧骨刀，居高临下地看着状如珍珠的雷眼。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垃圾。”
骨刀迎面挥下，将雷眼连同十位仙神，一并斩成了肉泥。
……
神罚终于消停了这件事，应照隐隐有所察觉，但被追的太紧，一时之间完全忽略了周身的古怪。
凤凰一族身为上古神禽，若是没有被施加封印实力甚至远居神君之上，之前沈图南手下留情又身受神君束缚，实力尚且不算逆天。这一位却没有这方面问题，一招一式强悍到离谱。
他的龙珠还未和身体完全融合，针对面前这位尊者实在有些体力不支。
长刀当一声抵上钢铁般的龙爪，应照爆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旋即听见太初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偏头弧度很小地朝下方瞥了一眼。
——那有什么东西？
应照心生疑惑，下意识也要往下看，旋即却见面前鸟的脸色骤然从青到白从白到红突变数次，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举动一般，扯唇露出一抹冷漠而鄙夷的浅笑，下一秒他猛然抽出另一把刀，抡起刀锋毫不犹豫向龙角的方向砍去！
——龙角被砍可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的问题了。应照浑身冒出冷汗，立刻往后猛退数步，龙爪化手持刀“锵”一声勉强挡住。
“你踏马是有什么心理毛病吗？！”刀刃交锋中他忍不住咒骂出声，“老子心脏赤-裸-裸摆你面前你不砍，偏偏要来搞我龙角……你知不知道一条龙没了龙角很丑的？！”
他说的铮铮有词，颇有种为了外表不惜一切代价的决然，凰的嘴角抽搐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冷冰冰地说：“你管我。”
应照艹一声抬脚就踹，旋即余光瞥见斜后方飞来一抹赤红的身影，当即在心底暗骂太初这老阴比不要脸居然在1v1里找帮手，旋身险险避开凰冲着龙角挥来的狠厉一刀，在撕心裂肺的：“你踏马是不是有病啊？！这么喜欢龙角就自己去长啊？！”中挥着刀锋，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冲向余光撇到的那抹身影。
太初一怔，紧接着迅速跟上紧追不舍，甚至固执的向应照头顶那根弯曲的龙角伸出手！
这死凰鸟到底有多喜欢我的龙角！
应照在心底暗骂一句，眨眼间冲到了身影面前，反手揪住他后领子往前挡在刀锋上。
雪亮刀锋紧随而至，眼见就要劈在身影身上。千钧一发之际那人忽然偏过头，在狂风中撩起自己及腰的黑发，露出一张交织着愤怒和茫然的美丽面庞。
“应照？”
应照猛地瞪大眼睛，当机立断把手往回缩想要将林眠塞进怀里，当凰的刀锋已经近在咫尺，无论有多快的速度都无法避开。他一刹那浑身冷汗冒尽，果断翻腕横挥，直接用自己手腕挡下了这一刀!
温凉的龙血霎时喷溅而出，在半空中绽放。林眠被猝不及防泼了满脸，很快被应照捏着后颈塞进怀里，拿衣服快速擦拭。
“你怎么会在这？！”
他边捏着衣角往林眠口鼻上招呼，边怒不可遏开口，一时间甚至连对方听不见都忘了：“我之前特意和暮南情说过要把你看好，我他-妈-的甚至还说了两遍，结果他就是这样执行任务的？！”
林眠喘息着抬头望着他，灰暗的眼睛里没有神色，看上去非常茫然。
应照深吸一口气，把手腕上露出白骨的那部分拿布料捆住，抓过他手心龙飞凤舞写道：“谁放你来进来——”
“没有谁。”岂料来字还没写完，林眠就乖巧地回答道，“我自己进来的。”
应照面色蓦地一冷，刚想怒吼着让他回去，太初的刀锋已经横劈而至！
“艹！”他偏头避开那一刀，摁着林眠脑袋把人带到十步开外的距离，瞪着太初愤怒道，“你怎么这么不识风情？！”
太初捏着刀锋：“……”
“给五分钟擦一擦我老婆脸上的血都不行吗？！”
同样被溅了一脸血的太初：“……”
他扬了扬手上的刀：“……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应照怒道：“和我有关系吗？！闭嘴！”
凰：“……”
一片逼人发疯的寂静中，林眠从应照臂弯里钻出脑袋，首先伸手囫囵摸了一把应照的脸，等确认对方似乎好像也许大概没受什么伤，就是被刀砍破了两层皮后，终于长长地，释然地松了一口气，缓慢扭头看向太初，平静地说：“凰君安好。”
太初那张和沈图南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愕然：“你居然……”
林眠说：“先前沈图南与我交好时，曾经提过你。”
太初脸上流露出一丝感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还会讲起我……”
“他很后悔当初逃去妖族之前没有真的杀了你，”林眠轻飘飘地说，“让你这条贱命多活了这么多年。”
太初脸上那一丝柔情僵住了：“……”
林眠观着他的神色，片刻后一甩手中熠熠生辉的藏青色骨刀，反手将青竹伞往应照手里一塞：“拿好，撑着，别动。”
应照下意识握住那把伞，闻言勃然怒道：“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
“以及，若想要杀死太古诞生的第一只凰，就必须拥有两个东西。”
林眠从袖中掏出了那个曾经被他拼死保下，后来又出现在棺材之中，布满泥沙的碑位。
“仙骨，和同样身居高位的，神尊的法器。”
太初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闪电般跃起，再落下时已迫近到林眠面前，手起刀落，雪光直刺，刀尖闪烁着森然的寒光直接刺穿了林眠手掌！
与此同时他们脚底下本已经沉寂的泪雷眼突然爆发出剧烈的震动，而后万顷雷火擦着林眠脚跟直接劈在了应照头顶那把青竹伞上！
“我-草！”应照闪身冲到林眠身边，当胸一脚将太过于惊愕以至于完全失去反应能力的太初踹飞百里，扭头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林眠面色如常拍了拍他的肩：“你不用知道。”
“什么叫我不用知道？！媳妇儿你是不是又背着我搞什么送死的大事我说过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林眠！”
林眠没有理他，踏虚空夺路逼近同样朝自己逼近的太初，左手捏紧碑位，在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一抹。
木头碑位在汩汩流下的鲜血中逐渐融化，溶解，消失，最后属于叶听松的碑位消失不见，只剩下中空部分里一把满是铁锈的匕首，刀柄上不知道是谁，用小刀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刻了两个字：
先生。
——那是凡人先生叶听松送给他小殿下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也是林眠砍死了所有疫鬼，存活下来的凭靠。
那是玉清神尊的本命法器。
林眠握着刀柄，缓缓把它从木头底座里拔了出来，匕首在雷鸣之中爆发出华彩般的光芒，仿佛林眠成仙那年，苍穹之上照耀六界的神光。
——他欺身逼近太初，手腕一翻悍然横劈！
刀锋掀起斩天劈地的巨型能量潮，在掀飞周围所有冲上来阻止的神尊魔龙的同时，如滚刀切黄油般轻松将太古凰君刀枪不入的身躯自上而下劈成了两段。
一缕赤红的凤凰影子从身体中尖啸飞出，旋即被一只手牢牢捏住，攥在手心。
林眠了然地挑了挑眉，抬起头。
沈图南穿着一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猩红血衣，攥着凤凰真魂，低头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一个真切的浅笑。
“凤凰真魂已落我手……玉华仙君，你完成了约定。”
“……”
林眠没有回答，垂眸收好短刃，拢起自己在狂风中散开的长发，
身后太古凰君的身体轰然倒地，血液在半空掀起巨大无比的血色瀑布，喷涌着朝沈图南冲来。他却笑容不变，半步未挪，附身抬指轻轻点在林眠眉心：“依照承诺，我将扶光君腰间那根仙骨还给你。”
“一个月后，我在不周山通仙道上，恭贺您的到来。”
一抹灵光自眉心钻入识海，刹那堵塞的筋脉稍稍通透，林眠单膝半跪，全身溢血，缓缓吐-出一口灌满了腥臭血气的叹息。
“我的听觉和视觉都已废弃，”沉默一瞬，他说，“到了那时，还望你拦住应照。”
“好。”
林眠微微颔首，以刀为支撑慢慢起身，偏头，在虚空之中遥遥和应照对视。
那一刻他的双目不再灰暗，而是溢满了本不该有的星光，像是藏了万千说不出口的爱意。两人的目光在肆虐的狂风中纠缠，缱绻如一场无声的告白。
须臾，林眠弯着眼睛轻轻一笑，强撑着精神温声呢-喃：“应照，我……”
然而他的声音刚开口就淹没在了从脚底尖啸窜上的滚雷之中，在噼里啪啦的巨响声里，这一千年来首个脱离玉清神尊操控生成的天道雷劫从天而降，将应照完全包裹进雪亮的光柱之中。
剔骨削肉，断角炼魂。
然后，蜕鳞重生，登真龙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