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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错觉 ...

  •   孟时清被他的话语惊醒,指尖恢复了知觉,下意识抬手,想要拍开禁锢住自己的东西。

      可一听到后半句,他动作僵住,不由后悔方才睁眼。

      他临时改道,拉住谢云阑的手腕,力道却不重,茫然问:“什么?”

      谢云阑细细打量他:“装傻。”

      孟时清被打量过的地方像是被针刺过,痒得难耐,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重。

      “没有。”他被抬起下巴,仰着头看向谢云阑,语气很软,“我只是没听清。”

      “喝了多少?”谢云阑不松手,“贺大人在你身边待了多久?我看你是一杯一杯下肚,停也不停一下。”

      “没多少。”孟时清明明没喝酒,此刻在他的眼神下却有些醉了,眼神微微迷离,察觉到谢云阑想要抽手,不自觉多用点力,把他拉着,“就……几杯。”

      谢云阑没料到他会突然主动,只最开始挣了一下,便顺从地将手腕递给他,侧过身,单手把他抱起来,上了马车。

      孟时清平时都是抱他脖颈,现在右手抓着他的手腕,索性整个人靠在他肩上,也不动弹。

      “拉着我做什么?”谢云阑放他到位子上,“喜欢这只手?”

      孟时清低低叫他:“哥哥。”

      分明早就知道这人叫哥哥叫得平常,谢云阑还是心神微乱,侧头看他:“嗯?”

      到底不是真醉,孟时清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出口时就成了:“困了。”

      “那我们回家。”谢云阑单手掀开车帘,让范六童把轮椅搬上来。

      本想就这个姿势坐一路,没成想孟时清看了他一会儿,乖乖松了手,自己缩进角落里。

      谢云阑动了动指尖,想要质问的话被他不经意间忘去了九霄云外。

      一直到回了房间,他才想起来,关于贺绪则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可惜孟时清今天兴致不高,晚上喝药时也只是随口聊了几句闲话,当真是困了的样子。

      谢云阑只好放弃,打算再找个合适的时机。

      这一找,就找到了隔天下午。

      窗外的日光很亮堂,适合出门散步,谢云阑刚到走廊前,就看见孟时清推着轮椅要出门。

      “去哪?”他问着,加快脚步走到他身前。

      孟时清说:“我朋友约我出去玩。”

      “哪个朋友?”谢云阑想起昨天看见的,“贺绪则?”

      孟时清看向他,疑惑:“你怎么知道?”

      “你和他,如今关系挺好。”谢云阑语气平静,“又是喝酒又是玩乐,是不是明天他要带你私奔,你也就跟着他走了?”

      走廊里没人敢出声,侍女和侍从被范六童挥手赶走了,二元三元识趣地退开七八步远,找了个角落乘凉。

      “什么私奔?”孟时清蹙眉,“你还管我这个?”

      他本不用说这句话的,但看着谢云阑毫无情绪,他莫名窝火,故意呛他。

      谢云阑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这样反问回来,一时不确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定定望着他没有说话。

      孟时清撇开眼,自知没理:“……反正不是私奔,你不用担心这个。”

      “你喜欢他?”谢云阑平日里玩笑的气质一收,还真有点上位者的气势。

      孟时清想说,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但他偏开头,倔强道:“你管不着我。”

      谢云阑望着他现在的样子,心口微微刺痛。

      他甚至无力纠结孟时清到底有没有断袖的癖好,这人一开口就是袒护外人,他恨不得现在就表明心意,把他带回房间里,好好说说清楚。

      可那样孟时清会不高兴。

      谢云阑忍了又忍,半晌才开口:“他是赵知远的人,不适合交心。”

      孟时清并没有生气,听他语气不对,不由看他一眼,语带困惑:“你较真了?我只是气恼你为何要管我与他人的来往。”

      谢云阑没出声,抓着他轮椅的扶手,平复了情绪:“我不该管着你么?”

      好像确实不该管。

      孟时清有他的自由,不管是普通朋友也好,还是喜欢别人也罢,都和他谢云阑没有半毛钱干系。

      但谢云阑一想到这人可能对着外人眉眼柔软,心底便隐隐发疼。

      “我也没说这个。”孟时清软了语气,“绪则如今的身份有利于我们,我只是去走走人际,和个人感情无关。你满意了么?”

      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怎么说过话,一开口便是偏袒外人,谢云阑怎能不气。

      但听到这话,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满意么?他什么都不能说。

      总不能告诉他,我喜欢你,想把你据为己有。

      那太过肮脏,谢云阑总是会在即将染脏孟时清时心软。

      他应一声,站起身:“抱歉,是我的问题。你去吧,我下午要出门,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孟时清看他这就要走,连忙叫住他:“哥哥!”

      谢云阑回过头,方才心底逸散而出的情绪已经被他很好地控制住,此刻眼里又是那种温和的笑意。

      刚刚那些拉扯就像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孟时清松开手里的衣摆,心里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无力地靠回椅背上:“罢了,没事。”

      原来所谓的压迫和失控感只是他的幻想。

      他招了招手,让二元推他出门。

      谢云阑在原地停留几秒,也快步离开了。

      门口没有提前准备马车,孟时清沿着街角绕了一段路,拐进小巷子里,一间一间数着门牌号。

      贺璐齐昨天给他塞了张字条,写着地址,据说是他家发达前的住处,现在处于空观期,附近人少,不容易被发现。

      二十一,二十二。

      到了。

      孟时清抬手,轮椅倒回去一步,停在木门正前方。

      这边的房子看着十分破旧,大门都烂了半边,不规则的锈迹顺着雨水干涸的旧痕爬上来,青绿的苔藓填满了门缝。

      他在锈迹不那么明显的地方敲了敲,二元塞给他一块手帕,可以擦指节上的灰土。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贺璐齐手里还拿着竹筷,和孟时清对视上,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着,侧身让开:“醒宜来了?”

      这儿的门槛不高,二元借力把轮椅翘起来,一边垫一下,走进了院子里。

      贺璐齐在背后关门落锁。

      “这里还挺大。”孟时清四处看了看,“就是院子里空了些。”

      “原来种的有花有树,后来都枯萎了,索性把它们挪了出去。”贺璐齐把石桌上的饭碗拿起来,“你们屋里坐,我把碗放一下。”

      孟时清问他:“你怎么现在才吃午饭?”

      “早上去五殿下那里商量点事,前面刚回来。”

      贺璐齐声音渐远,厨房门被风一吹,咯吱咯吱地响,孟时清怀疑整个巷子都能听见这门的动静。

      门里有水声,厨房前面的水井脏兮兮的,一个水桶孤零零放在旁边,贴着屋子的墙。

      孟时清进了房屋,环顾四周。

      是非常简陋的屋子,最里面就是床榻,靠墙有一张木桌和两排书架,正对着门放了笤帚簸箕。

      木桌上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孟时清好奇地凑近,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只灰色的猫。

      贺璐齐擦着手站在门口,见他对那猫有兴趣,笑道:“这是巷口一位阿婆的猫,那阿婆去年走了,我看它在巷子里没东西吃,就顺手捡了回来。”

      “你还挺有善心。”孟时清想摸一下猫咪的背,又怕把它从睡梦中惊醒,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收了手。

      贺璐齐在书桌前坐下来:“醒宜想不想吃点水果?我过来的时候买了点桃子,就放在厨房里,听卖家说还挺甜,尝一下不亏。”

      孟时清恍惚了,一下回到了以前在学堂念书的日子。

      那时候大家的话题全是家常,和现在屋子里的情形别无二致,就好像什么朝堂纷乱局势变更,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笑了笑,回头说:“二元,去洗桃子来。”

      二元应一声,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孟时清看向书桌上的猫:“绪则,这猫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它咪咪。”贺璐齐把桌角的砚台拿过来,假意抱怨,“说起它还让我想起一件事来。醒宜,你回去记得和谢将军说一声,这猫咪的尾巴啊,千万可不能踩。前几日咪咪溜到外面去玩,我正好看见它从顾家旁边那条窄巷里钻出来,尾巴上被踩得秃了一片呢。”

      孟时清笑着问:“现在长好了么?”

      贺璐齐伸手扒起咪咪的尾巴给它看:“哪里好了,还秃着呢。”

      咪咪被吵醒了,不耐烦地挣脱,跳下桌去,大摇大摆出了窗户。

      孟时清一愣:“你摸它的时候它还会跑?”

      “估计是对你不太熟悉,咪咪有点怕生。”贺璐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接着前面的说,“谢将军这次可是把我害惨了,你应该也知道,五殿下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前几天顾家丢了个下人,殿下担惊受怕,让我四处找。这我哪里找得着,能从巷子里找回咪咪都不错了。”

      孟时清想起来,昨天晚上喝药时,谢云阑好像提过几句顾家。他说,从顾家一个暗卫的嘴里问出来,当年宫宴上行刺皇上的,是德妃的陪嫁丫鬟,叫什么……今夏?

      他靠着椅背笑:“那还真是稀奇,人怎么会搞丢呢?”

      贺璐齐有些无奈:“是啊,我也十分好奇。虽然那人也不怎么重要,但如今各方都虎视眈眈,突然有些异动,想必谁都会非常在意吧。”

      孟时清叹息一声:“说不定是调虎离山呢?最近城里还挺安分,要做点手脚真不容易。”

      贺璐齐笑了:“你怎么和五殿下想的一样。这不,殿下让我在城里加强防守,避免被坏人钻了空子。但要说安分,我看未必。醒宜知道前些日子关于奸细的事情么?”

      “奸细?”

      孟时清想了想,从字里行间回忆起些许片段。

      常涂年好像说过,外邦混进来三个奸细,现在抓住了两个,还有一个逍遥法外。但这么久也没有新的动静,估计是找了个地方蛰伏起来了。

      他说:“有点印象,怎么,五殿下认为这两件事有关联?”

      “倒也不是,殿下手里也没什么证据,都不过瞎猜而已。”贺璐齐转头,瞥见书架深处的锦盒,笑着伸手把它拿了下来,“对了,我记得你喜欢玉石,年前我正巧从外面得了块好玉,你看看喜不喜欢?”

      锦盒打开,孟时清扫了一眼。

      那红布包裹着的玉,泛着微微的青紫,整体冰透,没有一丝杂絮,没有雕刻什么形状,仅仅是平平整整的一长条。就算不做配饰,拿来雕个圆润的造型,日日拿着把玩也是极好的。

      孟时清笑了:“这玉是不错,不知从何而来?我也去淘两块好看的。”

      “若是醒宜喜欢,直接拿去就是。”贺璐齐将锦盒递给他,“不过是朋友相赠,我不懂赏玉,若仅仅是收藏起来,怕是浪费了些。”

      孟时清真心喜欢这块玉,小心翼翼拿起来,迎着光细看:“这里面竟当真没有一点杂色。”

      贺璐齐笑:“这个长度和宽度,我朋友说,拿来做玉佩或雕刻都是极好,若是想要多做些零件,也可以打成手镯和耳饰,剩余的料子还能雕成吊坠。”

      “这么漂亮的东西,做成细细碎碎的零件多可惜。”孟时清摸着尖锐的棱角,“五殿下不是也钟爱玉石?你为何不送他,反来送我。”

      “朋友相赠,转赠也当赠予朋友。”贺璐齐见他眉眼含笑,心里松一口气,“我只怕你不喜欢,那我当真再无旁人可送了。”

      “怎会不喜。”孟时清笑一下,“如此好玉,若是还有人瞧不上眼,该是不识货了。那种人,不送也罢。”

      他看向贺璐齐,不知怎么的,耳边响起出门前谢云阑的质问。

      贺璐齐这几天的表现,实在不像个朋友,而是更为亲密一些的人。

      和谢云阑有些相似,只是绪则委婉一些。

      孟时清能感受到他时不时试探界限的行为。

      好在如今他的行为尚未触碰边界,不至于引得别人反感。

      谢云阑这样做,不管是出于玩笑还是什么,都还算可以理解。

      可是,贺绪则是为什么这样做呢?

      孟时清有一点没头没尾的猜测。

      他微微歪头,目露困惑,思考良久。

      贺璐齐看着他,“在想什么?”

      “你过来点。”孟时清朝他招招手,确认这种距离下,哪怕压低声音,问话也能清清楚楚传到对方耳边,才示意这人停下。

      “贺绪则。”他稍稍挑眉,斟酌询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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