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交易达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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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漪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曾盈满恨火与妖异的眸子，竟奇异地澄澈了几分，尽管深处依旧是无尽的疲惫与空洞。
“九尾，”她低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出来吧。”
一股冰冷、强大、充满原始野性的意识在她体内苏醒。九尾妖狐的虚影仿佛在她身后若隐若现，那双狭长的狐眼闪烁着贪婪与玩味的光芒。
“怎么？想通了？”妖狐的声音直接在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戏谑，“三千年的执念，说放就放了？还是说，被那小丫头几句话点醒了？”
沈轻漪没有理会奕荷的嘲讽，只是看着自己那双承载了太多罪孽与扭曲的手：“我把身体还给你，同时按照约定我将魂魄割裂开来，将你丢失的两魄补全给你。”
妖狐的虚影似乎凝实了一瞬，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
识海中的妖狐沉默了，强大的气息波动显示出它的震惊。夺人魂魄，尤其是有深厚修为之人的魂魄，对妖狐也是大补，但沈轻漪主动献祭，而且只要两魄……这更像是一种彻底的自我剥离，一种对过去“非人”状态的切割与偿还。
“哪两魄？”妖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伏矢，非天。”沈轻漪毫不犹豫地回答。伏矢魄主意识、记忆的沉淀与固着；非天魄主羞耻、荣辱与对自我形象的执念。交出这两魄，意味着她将剥离掉那纠缠三千年的痛苦记忆核心，以及那份因爱生恨、因恨而扭曲、因扭曲而执着于复仇的“自我认知”和“羞耻感”。她将不再是那个为爱痴狂、为恨入魔的“沈轻漪”。
“你确定？”妖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剥离这两魄，你将不再是完整的你。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会变得模糊、遥远，如同隔世看戏；你的‘自我’会变得残缺，如同新生婴孩般茫然。甚至……你可能再也无法凝聚起如此强烈的恨，或者爱。”
“我要的就是这个。”沈轻漪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完整的‘我’，已经被这三千年的恨意蛀空了。剩下的残躯，你拿去。这两魄，是我偿还你的‘租金’，也是……我给自己的一场‘解脱’。”
她张开双臂，仿佛拥抱虚无，也仿佛在迎接最终的审判。周身妖异的紫黑色光芒骤然暴涨，又急速向内坍缩。两道朦胧的、带着痛苦挣扎印记的魂光，如同被无形之力强行抽离，带着令人心悸的哀鸣，从她的眉心与心口缓缓溢出。
“你没有什么遗憾吗？”
沈轻漪笑了，“我没有什么遗憾，我只要和你一起成为魔界最瞩目的新星，应该说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沈轻漪的话像针扎一样刺痛了奕荷。
“我的遗憾，呵是数千年不能自救的悲苦，是族人被屠戮的血仇，是血亲反目成仇的荒诞，”奕荷苦笑你这种执着于小情小爱的女人，怎么会懂我。
沈轻漪笑道，“无论前辈的遗憾如何，修复魂魄不过是变得更强，而我也想做这六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咱们两的方向永远都是一致的。”
“你知道命魂消散时，你将两魄交给我，和主动割裂两魄给我是不同的，这种方式是不一样的。你要知道魂魄分离的痛不是在于□□，而是在于精神。
沈轻漪笑了“奕荷姑姑，你好温柔！”
“什么？！”奕荷瞳孔骤然收缩，属于九尾妖狐的金色竖瞳因震惊而放大，妖力瞬间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缕。她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千年的城府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裂痕。“我只是时间长，能够等得起。”
“我不想等了。”沈轻漪脸上浮现姑娘家明媚的笑容，一如当年她在苏州擂台上自信明媚的笑。
奕荷没说话只是静静的说，“小姑娘，我要开始吞噬你的两魄了。”奕荷的眼中带着一丝不忍，但是又很快的下定好决心。
沈轻漪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褪去，那妖异的决绝便化作了实质的痛苦。
当契约之力真正降临，开始剥离“伏矢”与“非天”两魄时，她才知道奕荷所言非虚——这痛，远非肉身的酷刑可比。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记忆钩链，深深刺入她识海的最底层，将那些构成“沈轻漪”这个存在的核心记忆——三千年的爱恨痴缠、极乐谷的玉罗刹荣光、堕入妖道的扭曲执念——硬生生地、带着血肉模糊的神经末梢，向外撕扯！每一次拉扯都伴随着意识的剧烈抽搐和认知的断层。世界在她眼前旋转、破碎、重组，又再次崩塌。她“看”到自己的过往像褪色的壁画般片片剥落，留下的是不断扩大的、冰冷的虚无黑洞。喉咙里涌上腥甜，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灵魂在无声地尖啸。
她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琉璃美人，僵立在原地，承受着从灵魂最深处爆发的、无声的毁灭风暴。汗水瞬间浸透衣衫，脸色惨白如死，唯有那双因剧痛而瞳孔涣散的眼睛里，残留着一丝未尽的疯狂与决绝。
就在沈轻漪的灵魂濒临彻底崩解。
奕荷动了。
没有预想中的贪婪吞噬，没有胜利者的冷眼旁观。那双金色的狐瞳骤然缩紧，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超越算计的决断。
“哼！”一声低沉的冷哼，奕荷周身爆发出远比沈轻漪精纯浩瀚的九尾妖力。但这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张庞大、柔和却又坚韧无比的紫色光网，瞬间将沈轻漪和那两团即将离体的魂光包裹其中！
光网隔绝了契约之力对魂光的最后撕扯，也稳住了沈轻漪摇摇欲坠、即将溃散的残魂。那两团魂光如同受惊的幼兽，在光网中不安地跳动、闪烁着，却不再被强行拖离沈轻漪的灵台。
“废物！”奕荷的声音冷硬，带着惯有的刻薄，但动作却与之截然相反。她身形一闪，已至沈轻漪面前，一只苍白修长、布满古老妖纹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按在沈轻漪的额心（灵台）！
“给我定住！”
磅礴而温和的九尾本源妖力，如同最精纯的生命之泉，顺着奕荷的手掌，汹涌地灌入沈轻漪即将崩溃的灵台识海！这力量霸道地镇压着她体内狂暴乱窜的妖力，修补着因魂魄撕裂而出现的灵魂裂痕，更如同一道坚固的堤坝，牢牢锁定了那两团代表“伏矢”与“非天”的残魄，让它们不再逸散，而是被强行锚定在原本的位置附近，只是……与沈轻漪的主体意识之间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混乱。
这过程对奕荷亦是消耗巨大，她光洁的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金色的竖瞳中光芒明灭不定。
当沈轻漪体内最危险的崩溃被强行遏止，残魂与残魄被暂时稳定下来后，奕荷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决然。
“既然你舍得给，我便如你所愿！”她低喝一声，按在沈轻漪额心的手掌并未收回，反而妖力性质骤然一变！不再是纯粹的守护，而是带着一种玄奥的牵引与融合之力！
奕荷自己的身体也散发出强烈的紫色光芒，她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下一刻，在令人目眩的妖光中，她的身影竟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紫色流光，带着她自身完整的魂魄与浩瀚妖力，顺着她按在沈轻漪额心的手臂，如同归巢的倦鸟，主动地、毫无保留地融入了沈轻漪那残破不堪的躯壳与濒临崩溃的魂体之中！
这不是夺舍，不是吞噬，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主动的、深层次的融合共生！
一股强大、稳定、带着九尾狐古老气息的力量在她体内诞生、流转，取代了之前狂暴无序的状态。那两团被锚定的残魄（伏矢、非天），也被这股新生的、融合的力量温柔地包裹、温养，不再是无根浮萍。
光芒渐渐平息。
原地只剩下一个身影——依旧是沈轻漪的形貌，但气质已然天翻地覆。眉宇间沉淀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古老与漠然，眼底深处流转着奕荷标志性的金色狐瞳异彩。周身散发出的妖力圆融而强大，既有沈轻漪残魂的执拗底色，更蕴含着奕荷那沉淀万载的浩瀚底蕴。
她（或者说，她们）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重新变得稳定、甚至比之前更强大的双手。属于沈轻漪的声音响起，语调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属于奕荷的冰冷回响：
“现在…我们才真正是一体的了。”
属于九尾一族的断尾求生秘法在时隔数万年后的今天又一次重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