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凭》暮雨光夏

103、隐安

　　听到秦阙胜利的消息，林熙当即一蹦三尺高，那模样简直比秦阙还要高兴，马上就冲下看台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拥抱。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隔着这层银面具秦阙都能感受到他的开心，他伸出手揉了揉林熙的脑袋，说：“谢谢你相信我。”

　　“咳咳……”林熙过了这股兴奋劲后，突然感觉有无数道目光看着自己，甚至有些如芒刺背……

　　在大庭广众之下，未免有些太亲昵了。他尴尬地收回抱着秦阙的那双手，然后迅速把他拉下了擂台，边跑边说：“走走走，苏翎给你备了一大桌庆功宴，去晚了菜就凉了。”

　　用过午饭后就到了因为和郑雨涯的比赛时间，他们几个人早早地赶到了看台，郑雨涯也到了，可因为和所以却迟迟不见身影。

　　林熙侧过头去问苏翎：“你不是说因为的状况已经好转了吗，怎么现在还没来？”

　　苏翎也纳闷，回答道：“我中午去看他的时候他的手指都能动了，醒来也应该就一会儿的事，怎么可能两个时辰了还没醒……要不我去看看？”

　　“也好，快去快回。”林熙说完又转头看向了秦阙，“你也跟苏翎一起去，万一出什么意外，你在那儿也能帮一把。”

　　“好。”

　　秦阙和苏翎十万火急地赶过去，一到门口，他们都火烧眉毛了，可所以仍旧冷静地坐在床边。

　　“大哥，比赛都要开始了，你师兄没醒你都不来找我啊！”苏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坐在床边的所以一把拉开，右手探上因为的手腕，神情极其严肃。

　　所以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人，木讷地摇摇头，说：“师兄……师兄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今天上午他的手指还动了一下，但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了，无论我怎么摇他晃他，他都不醒。”

　　他的声音越说越颤抖，到最后甚至还带了一丝哭腔。

　　秦阙赶忙按住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先别急，苏翎已经过来了，让他先看看。要是还不行，我们就把云止师父再请过来。”

　　“你们两个别说话了。”苏翎一声大叫，把他们俩都给吓了一跳，“秦阙，你回一趟我房间，把银针拿过来，要快！”

　　听他这焦急的声音，秦阙意识到情况肯定非常紧急，便立马冲了出去，半刻钟的时间就跑了个来回。

　　苏翎接过针卷，手中内力一催，十来根银针便飞往空中，然后他向下一按，银针就飞向因为身上的各处穴位。

　　银针刺入身体，因为闷随之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手臂青筋暴起，眼睛猛地一睁，又缓缓闭上。

　　苏翎长吐一口浊气，慢慢收起银针，然后对他们说：“因为道长已无大碍，但这两天估计都醒不过来了，得赶紧去告诉林熙。”

　　“师兄到底怎么了？”所以心尖儿一颤，腿也一直发抖，都差点给他跪下了。

　　“陆兄，你先去找林熙，我留在这照顾他们。”

　　“嗯。”

　　秦阙一走，苏翎就把所以扶到外边的椅子上，把因为的状况给他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你师兄中毒了。”

　　所以的瞳孔猛地一震，颤抖地问他：“为什么突然又中毒了？他昨天、不，前天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说他只是中了幻境吗？”

　　“这种情况很复杂，我慢慢讲。”苏翎也一同坐了下来，顺手递给所以一张手帕擦眼泪，“应该是在进入幻境前用了某种毒药作为药引，在幻境中是不会发作，一旦提前脱离幻境，便会立即毒发。”

　　“好在他事先服用了避毒丹，再加上我们赶来的及时，我已用银针替他将体内的残毒逼出，如今暂无大碍，只可惜这武林大会只能错过了。”

　　所以听后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大半，连嘴角都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给苏翎了，“多谢苏大夫，那我师兄大概多久能醒？”

　　“呃……少则一日，多则两日。能中此毒便说明他已经脱离了幻境，现在的昏迷是毒药引起的，等他代谢掉体内的残毒就能醒了。”

　　说罢，苏翎找来一张纸，在上边写下了几味药材，交给所以，说：“照着这个方子抓药，然后用油纸包着药材，放在有太阳晒的土里埋半个时辰后再拿出来煎。第一遍文火慢煎一刻钟，等放凉了再加第二道水，依旧是文火煎一刻钟。”

　　“我去一趟药房，在这期间师兄就拜托给您了。”所以将药方接了过来，粗略看了一遍后就马不停蹄地跑到药房去抓药了。

　　他按照苏翎的法子一步一步做，半点马虎不得。还在小院内仔细找了块阳光晒的最好的地，挖了个小坑，将这包药材稳稳当当地放了进去。

　　此刻师兄的性命就握在他的手中，这药更是慢不得也快不得，只煎熬着人心。

　　另一边的林熙从听到秦阙的消息开始，眉头就没放松过，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坐在看台上任凭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眼看着那郑雨涯毫不费力地就拿下了这场比赛，他纵使心里如同被火烧一样急，却也无计可施。

　　最后，一声锣响，定了这场比赛的胜负。

　　秦阙牵着林熙的手默默离开了看台，偌大的清晖山，他们却不知道该去何处。

　　左思右想了一番，他们还是决定去找无衣真人，且试探一番他是不是千面狐假扮的。

　　他们到明理堂的时候，无衣真人正坐在案前处理事务，那副正经的模样，怎么看都与千面狐不相符，但千面狐最厉害的不只是能做出一张张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而是他可以模仿出任何一个人的行为神态，做到真正的以假乱真。

　　纵使如此，可林熙只远远的看了他两眼，便摇摇头说：“不会是无衣真人。”

　　“为何？”

　　“你看他写出来的字。”林熙往桌案上一指，“这字古拙浑厚，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必得是无衣真人这般历尽千帆之人，才有此等心境来写出这手字。”

　　秦阙点头附和道：“这样的话情况已经很明确了，千面狐假扮的应当就是主持抽签大会的隐安长老了。”

　　“走罢，我们去会会这位‘隐安长老’。”林熙眸光一凛，脑海中早已有了一番考量。

　　行至逢春堂，此地是清晖山四位长老的办公之所，其中无衣真人暂代掌门之职已迁至明理堂，另外三人俱在此处。

　　林熙迈入逢春堂，带着一副春风和煦的笑容，对着门口的两位弟子微微点头，将自己的烟雨楼楼主令牌给他看了一眼，说道：“在下烟雨楼林熙，有事求见隐安长老。”

　　那弟子接过令牌仔细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进门禀告了，没过多久就把林熙和秦阙请了进去。

　　那弟子带着他们穿过大堂一路向左，走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小屋前边，这里就是隐安的书房了。

　　“林楼主，陆大侠，此处便是隐安长老的书房，在下先行告退。”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秦阙让林熙退至他身后，自己握着藏雪剑走上前去，拉着门环轻轻敲了敲，全神贯注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脚步声响起，“哒哒”几下后，里面那人便站定在了门旁，手覆在门框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把门拉开了。

　　四目相对，林熙丝毫不落下风。

　　“隐安长老您好，晚辈林熙，奉……鹿鸣真人的命令，前来抄录一份参赛人员名单。”

　　隐安神情一愣，不自觉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直言道：“参赛名单不是就挂在各个擂台的旁边吗？找我作甚？”

　　林熙唇角一勾，“擂台旁挂着的牌子上只有进了三十二强的选手，鹿鸣真人想要的是所有参赛人员的名单，想来整个清晖山只有您这儿才有了。”

　　“这……”隐安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没有让他们进去，继续问道，“可是掌门他要这名单做什么？”

　　这些问题早就在林熙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对策也早已想好，“掌门说打算定制一批木铭牌，上边刻上每个参赛选手的名字，也算是给此次武林大会留个纪念。”

　　“那掌门怎么不让他座下的弟子前来找我？”

　　林熙面色不改，依旧保持着笑容，“制作铭牌需要上好的檀木，放眼武林，也只有我烟雨楼能在三天之内拿出这么多的木材，鹿鸣真人自然得提前找我商量。”

　　隐安眉头一皱，虽说还是不大相信林熙的说辞，但他既然搬出了鹿鸣真人，自己也不好再阻拦，便将他们二人给请进了自己的书房。

　　进入书房后，隐安背过身去，在书架上一通翻找，总算是找出了那份最初的大名单，然后将它交给了林熙。

　　“你且拿去誊抄，戌时前交还给我即可。”

　　林熙接过名册，顺手就翻开看了一眼，言辞恳切地说：“不如就在此处抄罢，这人也不多，左不过一刻钟就抄完了，不知隐安长老是否介意晚辈借用一下您的书桌？”

　　“你……”隐安心中纵使有万般不愿，但奈何这是掌门的吩咐，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你们用罢，快些抄完莫要逗留。”

　　“是，那就多谢隐安长老了。”林熙将那名册摆在桌上，拿来一张白纸，让秦阙坐在书桌前誊抄名册，自己则坐在了隐安的对面，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套点话出来。

　　秦阙刻意放慢笔速，就是为了给林熙留出充足的时间，去判断隐安到底是不是千面狐假扮的。

　　“隐安长老，您是哪一年上的清晖山？也是鹿鸣真人的师弟吗？”

　　隐安眉头微蹙，语气不善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这不干等着无聊嘛，咱俩聊聊天，要不然多闷得慌。”林熙一脸痞笑，还颇有几分混小子的气质。

　　隐安被他这句话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当即便要起身离开，一边站起身来，还一边怒不可遏道：“林楼主实在健谈，老夫自愧不如。恕老夫无礼，请林楼主自便吧！”

　　“隐安长老何必如此，在下只是想跟你聊聊天，顺便了解了解鹿鸣真人的喜好罢了，既然烟雨楼与清晖山要合作，自然得多了解了解……”

　　林熙也随他一起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顺势贴到他的身侧，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中看出人皮面具该有的破绽。

　　……可这张脸却丝毫没有人皮面具的痕迹。

　　林熙对人皮面具这类伪装术还算知道些门道，而且他也足够了解千面狐……他的人皮面具是不可能做到毫无破绽的。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隐安真的没有被千面狐顶替，要么千面狐的人皮面具已经达到了新的境界。

　　无论是哪一种，他的直觉都告诉他，隐安这条线一定要顺着查下去，但绝不是现在。

　　思及这些，他兀地松开隐安的手，尴尬地笑了两声，说：“既然隐安长老不愿再与晚辈交谈，那晚辈便也不再叨扰，等陆沧抄完名册，我们便自行离开。”

　　隐安冷“哼”一声，猛地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