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时》辞岛

53、 属于我的

　　一切都变得安静。

　　像妈妈说的那样，或许自己没有得到瀑布的那份自由，但却给温丝椋留下了足够的份额去潇洒。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温清玉面对她的学业总是一副不浓不淡的语气，很少评判也没有指点。

　　温丝椋不愿意清点那些印在厚厚纸张上的遗产，只是抱着那本日记本发呆。

　　【丝丝今天打疫苗哭了一晚上，我和老方都没有睡觉。我好可怜，丝丝也是。】

　　【丝丝抱大提琴的样子真可爱，学起来说不定更好玩。】

　　【蔚空开了一条酒店线，希望能够顺利吧……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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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了。真的好恶心，连我自己都是。】

　　【真的好痛。哈哈，幸好没有被丝丝发现。】

　　【……】

　　躺在原先熟悉的床上，温丝椋只觉得空荡荡得毫无人气，她甚至宁愿回到那个堆满书本和贴画的逼仄房间，吃很讨厌吃的西餐。

　　小梅家里出事，很少来看她。留下来的只有方克儒每天照例的几句安慰与承诺。

　　温丝椋不想听，但，她也的确需要能够有人依赖。否则只像个与人间没有任何联系的幽灵飘来荡去。

　　“爸爸，我出门一趟。”

　　温丝椋交代了一声。

　　“丝丝，你等一下！”方克儒脸上的喜悦几乎藏不住，“快，你快出来！”

　　温丝椋怔住，随即听到一阵陌生的脚步声。

　　“这是你姐姐，快打个招呼。”

　　一个看上去比他小不了多少的男生趿拉着拖鞋走出来，懒里懒气地打了个呵欠，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嗨，姐，你真漂亮。”

　　方克儒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死小子，好好说话。”

　　看着二人说说笑笑的场面，温丝椋登时感觉全身都是冷的： “……这谁啊？”

　　“这是你，呃……一个表弟。你以前应该没见过，最近就在我们家住着，你们两个正好能做个伴。”

　　她打量着，二人的面庞相似得过分。
　　连方克儒的亲女儿都没这么像他。

　　这不是日记里的内容，也不是温丝椋可以想象到的情境。

　　浑身僵住，大脑嗡嗡的，她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你不是独生子吗？”

　　“丝丝……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丝椋发出第一声笑： “你这么急不可耐是什么意思啊？急着去死吗？”

　　“温丝椋！”

　　方克儒大声地吼着，语气里只有勃怒和不耐，是温丝椋从来没听过的口气：“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对长辈应该有基本的尊重！我是你爸爸知道吗？”

　　眼泪都没力气再流，温丝椋不想说话也不想让自己处于这种糟糕混乱到丢脸的境界：“你们滚出我家。”

　　“你说什么？”方克儒难以置信地问。

　　“滚出我家。”

　　温丝椋又重复一遍，字字都从牙关里挤出来。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房子，你可以去看遗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温丝椋回房间取出那张纸，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她根本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拿出最害怕的东西来捍卫自己：“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丝丝……”

　　“滚。”

　　没工夫看那父子二人脸上的表情，温丝椋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透彻感，心脏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她紧紧将大门反锁，脱力般靠在门上。

　　滑落。

　　温丝椋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一塌糊涂，崩塌成了一片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废墟，她颤着手给物业发消息，点了半天才编辑好第一条消息。

　　温丝椋点击屏幕最下方的图标。

　　“小梅。”她哑声拨出了一个电话，“……你能来看看我吗？”她努力镇定了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飞一般冲回卧室。

　　温丝椋死死盯着那篇日记里的内容，试图从中窥见什么蛛丝马迹，攥紧纸页翻动的动作让已有些旧的日记本发出簌簌的声响。

　　但什么都没有。

　　幸好。

　　温丝椋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她只看到了结果。她诚挚祷告抑或者是自欺欺人，乞怜般希望温清玉是永远都不知道起因经过结果的。

　　门铃响了，是物业的声音：“温小姐，我们这边接到了您的反馈，您是希望未来任何人都不要有进入您住宅的权利是吗？”

　　“嗯。”

　　“我们拦下了一位女士，是您从前的……”

　　“放她进来。”温丝椋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歧义，于是补充道，“其他所有人，直接拦住就好，不用再告知我。”

　　“好的，祝您生活愉快。”

　　所有事情接踵而至，不想让她有任何喘息的空间，她只能掉屏蔽掉让自己不快的人。

　　“丝丝。”小梅几乎是一路小跑，“你没事吧？”

　　她环顾着屋内的情形，散落一地的纸页，踢得乱七八糟的拖鞋——以及摊开的日记本。

　　小梅什么都没说，只是抹了抹那滴从眼角滑落的眼泪。

　　一下一下地轻抚： “丝丝，别哭，别哭。”

　　“我不走了，我陪你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你就回去读书好吗？以后……太太不是说，那边的事情也都给你准备好了，丝丝你不要担心，回去好好上学。”

　　小梅的语气郑重起来：“以后，这些人都跟你没关系了，好不好？”

　　“不行。”温丝椋从绵软的衣料中抬起头，眼睛被泪水浸透后显得更加透彻清明，“我要回来的。”

　　她从小梅忧虑的双眼里脱身。

　　“还有蔚空。”

　　温丝椋一字一句地说： “那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