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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好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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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丝椋坐在最高楼层的办公室里,面前的铭牌滢滢泛闪。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了。
不只利益,不只荣誉,风险和压力都成倍地压回她身上。
一个人的离世对她来说或许已经不算太大的痛苦。
温丝椋很高兴,她的心脏已经变得更加坚硬。
召开完最后一次董事会后,温丝椋被李立明叫住:“丝椋……哦不,现在我也得叫你温总。”
温丝椋拿起会议报告向他微笑:“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李立明的语气带了些犹豫: “你……愿意跟我谈谈吗?”
“嗯?”
温丝椋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李叔,你是说上次的事情吗?我没那么不分黑白,我知道您也是为我好。”
“丝椋,你愿意理解我就好。我这个人说话太急了。”李立明蹙起的眉头松了松,“但是,前段时间因为你父亲的事情,醒茗的事情我想你也很难分出精力,我就自作主张帮你查了查。”
一语中的,瞬间击中了温丝椋目前最关心之处。
她严肃起来:“是找到什么渠道了吗?”
“是这样,那天我恰好在对集团的一部分支出流水,我看到我手上有一项不属于我们目前主要经营项目的支出。也许是直觉吧,我就顺着翻了翻,我觉得那可能是被所有人遗忘的一个部分。”
温丝椋心脏一紧。
对方接着说下去:“清玉早些年在酒楼开展了一条茶叶链,但后来不知道是怎么了,开展了一段时间就没有再继续了。但,库房目前居然还在持续投入维护成本。”
“您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我们自己的库房,或许存在一些原料存储。库房的钥匙我托人找到了,去看看吧。虽然里面可能是一些废料,但是……”
李立明的声音愈发沉下去: “丝椋,你是幸运的孩子。”
幸运的孩子……吗?
温丝椋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她就算再不了解,但在运作醒茗的过程中也略微知晓一二,滇红不是适合久存的茶,若想保持它的实用价值,储存条件显得极为苛刻。
总之是没什么希望的事。
但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钥匙,她总觉得受到什么力量感召似的:
“李叔,给我一个地址吧。”
李立明自嘲道:“我跟你一起去吧,这种事还是老人做起来比较得心应手些。”
钥匙扭入生锈到掉皮的锁眼,库房大门发出“框框框”的巨响,尘封的霉变的气息混杂着灰尘汹涌而出。
“咳咳咳……”
温丝椋措不及防地被灰尘呛了呛,她掩了掩鼻子:“……不是说有人维护吗?”
“呃,我也不太清楚。”
李立明扫视着角落那些叠得高高的木箱和麻袋,举着手电往里探。
“这些是……”
“您还记得是什么吗?”
温丝椋听见他语气中的沉思,一瞬间跳弹着冲到那堆木箱前:“是能用的茶料吗?!”
即使解不了当前的燃眉之急,若能找到古普洱、白茶之类的茶料,那也算不白来一趟。
在温丝椋饱含期待的眼神里,李立明一副苦恼状,眉头拧得皱巴巴的:“唉……年纪大了。这批以前好像确实是我负责的。”
“时间太久了啊。”温丝椋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但还是不忘交代后面的几个审评人员,“你们去看看那些是什么,有必要的话可以带回去送到审评室。”
她在心里叹着气,看来今天又要扑空了。
库房很大,温丝椋散步般举着手电筒往里摸索,长亮的光线一寸寸地撕开灰尘,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库房尽头的隔间吸引。
和满是灰尘纸箱废料的外部空间隔开,温丝椋觉得这一定非同寻常,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人:“你们……”
隔间门被强硬地撬开。
铺面而来的不是夹杂着霉味的灰尘气息,而是一股清新得有些诡异的沉香气。温丝椋仰着头,这里的空间相较于外面显得更加庞大,装潢看上去也更花心思。
而几十个用厚泥和油纸层层密封的巨型粗陶大缸被整齐地排列在隔间尽头。
温丝椋不自主地被吸引着走近:“这些是……”
当目光向上望到标签上已被晕得模糊的字体时,温丝椋听到心跳在静得发沉的背景音里运作的响声。
咚。咚。咚。
标签上隐约写着“滇”“古树”等字眼。
“丝椋!”李立明这时候倒没老人样了,健步如飞地温丝椋背后穿过来,“我想起来了!这批东西绝对是好东西,我记得好像是什么古树来着……后来清玉好像还想留着做点别的什么——快让我看看!”
温丝椋的语气激动到紧绷:“打开!只要是上面带着标签的!”
撬开封泥的过程像一场仪式,当最后一层油纸被剥离,一中带着果香气与木质交杂的独特茶香强势地冲散了库房的腐朽气。
温丝椋猛地抽了抽鼻子。
她从审评人员那拿来一只手套,探手抓出一把茶叶,那条索乌褐油润,她用手指轻轻一捻——茶叶应声脆裂。
极度干燥。
温丝椋回忆起了滇红存储的相关条件。
如果真按照李立明说的那样,这些滇红茶叶是古树所出……
“快!送审评室!”
离开庞大的库房,温丝椋竟有些莫名的忐忑,站在审评室外,身上的灰尘在此刻不像是肮脏,倒像是勋章类的嘉奖。
但她又害怕希望再次落空。
“温总,快进来!”
审评人员喊得几乎要破音。
雪亮的灯光白得晃眼,深红透亮的茶汤在实验室的器皿里晃荡着,和先前那批新茶的橙红不太一样。
“您尝尝,我觉得这批滇红的香气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多了些醇香。”
温丝椋抿了一口。
醇厚的香气在喉间化开,连涩感都减少了。
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审评报告什么时候能出?”
“最快两天后,我们还需要送去机构具体体检查一次。”
“……”
摩挲着方向盘,温丝椋发现自己的肢体还是无法保持彻底的冷静,她已经让市场部着手拟定关于春节滇红系列茶饮全新升级的宣发方案。
但她仍然害怕希望再次落空。
心里乱七八糟地被塞满,指纹却迟迟不被识别,幸亏温丝椋今天心情好,还是好脾气地输起密码来。
密码剩最后两位时,门却突然从里面被解锁。
她看见吕岑亦颀长的身影立在暖光灯下,轻轻收回了手上开门的动作。似乎也是刚应酬回来,他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微凉和一丝清冽的酒气。
“呃……嗨!”
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温丝椋却突然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她怔怔地伸出手打了个招呼,动作不太从容地绕过吕岑亦。
“温丝椋。”
对方喊她的名字。
温丝椋脱外套的动作顿了顿,回望向身后的人:
“嗯?”
“我有一个朋友,最近几年刚好投资了一个茶厂。”吕岑亦向前走了两步,用目光找到温丝椋的眼睛,“……我帮你问问?”
“啊没事。”虽然温丝椋在他面前提过几次,她还是没想到吕岑亦居然会关心这种事,“我已经找到了。”
吕岑亦似乎很无奈:“你……”
“停!我真没逞强,你就放心吧!”温丝椋迅速打断他的话,“我今天好累想早点睡觉,拜拜咯明天见!”
温丝椋蹑手蹑脚地轻合上房门,心跳的速度也降下来,她在心里夸赞着自己快刀斩乱麻的决绝手段——
不为什么,就因为今天是星期三。
温丝椋当然不会再心安理得利用吕岑亦的人情,也尽量避免让□□关系为这段说不清倒不明的关系火上浇油。
也许温丝椋一贯是心急得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刻都不能等的人,但这次,她或许应该不那么鲁莽。
温丝椋太清楚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心照不宣的心意,还是飞蛾扑火的勇气,抑或者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
都不是。
在所有的所有发生之前,她只想要那片沃土。
她打开和吕岑亦的聊天框,上下滚动了一下聊天页面,鬼使神差般,她点开那个沉闷得有些无趣的头像:
一切都像是一片空白,冷淡得很没人情味,但那个角落却又实在惹眼——那张挂满温丝椋小动物的主页背景。
小动物躺得歪歪扭扭,温丝椋低头环视了一圈此刻围绕在她身边的那群小动物,东一只西一只的躺得更加散乱,却意外地和手机屏幕里的图片形成恰到好处的配对,温丝椋心里突然涌起股奇异的满足感。
好乖。
凝视了屏幕几秒,直到屏幕光熄灭,她才看到自己上扬的嘴角。
“唉……”
温丝椋认命地闭闭眼,她重新回到聊天页面编辑了条消息:
“晚安。”
她在脑子里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吕岑亦在未来几年可能从醒茗那里拿到的分红。
先前拿到的那笔数额太过巨大,目前来看可能还是不太够。
她起身将卧室的灯全部关上,在这个安静无波的深夜,温丝椋找到律师的电话:
“帮我清点一下我名下的房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