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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正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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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丝椋怔愣地攥了攥发紧的手心,感受到一个微凉的物体生生硌着掌心,她终于愿意低下头看看,摊开掌心却只看到那把被遗忘已久的车钥匙。
温丝椋终于想起来这回事似的,她僵硬地移动着脚步:“对,对……是走错了……”
路灯的束光把影子拖拽得长长长长,虽然是年夜,周遭却安静得可怕,没有人声鼎沸,也没有烟花腾空。
温丝椋一个人走着刚才跑过的路,心脏像被无数条缠成死结的线裹住,乱麻一般找不到方向。
吕宅的外饰映入眼中,温丝椋却被亮起的车灯晃了晃眼——一个身影从那簇光束里穿出来。
“……温丝椋。”
他喊她。
吕岑亦身上尚且携着车载暖气的余温,眼底的寒气也被水汽浸透,看上去带着些雾蒙蒙的流光。
要找的人命运般降临在她眼前,迟到的疑虑情绪却轰轰烈烈地漫上来。
温丝椋猜测吕岑亦或许是基于她本人的社会特质,带着或肤浅或功利的目的才接近她,而在相处的过程中,她也隐约感受到这份心思或许变质成了另一副不太坦荡不大公正的模样。她不排除这份心意变质的可能性,也从不怀疑自己在相处过程中的吸引力。
——但,如果这份不坦荡持续的时间比她想象中长得多得多……
那后话又该是什么?
……
寒风一阵一阵地扑过来,咽下一口空气,吕岑亦却不觉得冷。
温丝椋不再像平时那般欣喜地向他奔来,隔着不远的距离,吕岑亦深深地看清她身上轻薄的单衣,和,眼底的迟疑。
也许,就是现在了吧。
一步一步,吕岑亦走到她眼前,他微微俯身:“外面冷,先进去吧。”
“我有话跟你说。”
手腕传来冰凉的触感,“我有话跟你说。”
两句话一字也不差地撞到一起。
吕岑亦错愕地回头,那冰凉的指尖也随即撤离。
气氛陷入一片凝滞的沉默。
“嗯,你先说。”
吕岑亦让出主动权,温丝椋却没有动,他只看到她散落下来的几根发丝在寒风冷光中沉默地颤动。
温丝椋今日如此反常,吕岑亦猜不出她郑重其事要说的话究竟是复杂是狠情或欢欣——但,无论她在犹豫什么,他都慢慢等她开口。
安静地。
温丝椋终于哑声开口: “我看见了。”
吕岑亦不知道她具体在指什么:“看见什……”
冰凉的衣袖带着脉搏跳动的温度环上他的脖颈,毫无预警地堵住他剩下的所有话——
温丝椋踮起脚,一片冰凉而柔软的触感撞上他的唇。
不是吻。
更像是一次笨拙的、试探的碰撞。
“轰隆——”
夜幕终于不再静默,迟到的绚烂烟花扑簌簌地盛开绽放,吕岑亦的心脏也随着这光芒轰鸣着炸开。
莽撞的触碰很快结束,短暂得甚至称不上是一次体验,心跳却混乱得即将溢出胸膛。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从这吻中尝出酒味。
温丝椋并不是没有主动吻过他,但那其中往往掺杂着朦胧的醉意、混乱的欲望或是无力的求饶。而真实的情意?往往不掺哪怕一分一毫。
想起在车中静静躺着的离婚协议,吕岑亦微微退开,平了平呼吸,他尽力让声音保持冷静:
“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温丝椋仰头看他,逐字逐句地:“我当然知道,我现在,非常,清醒。”
吕岑亦看着她,眼眸沉沉地落在她眼中,似乎又要说些什么。
温丝椋从来不是喜欢纠结的人,她只想趁着情绪把话都说清楚:“我看到了,那张纸,还有杂志。”
吕岑亦的身体僵住了。
片刻后,他喉间溢出一声自嘲的轻笑:
“……所以呢,你是在可怜我吗?”
吕岑亦一步一步靠近她,带着莫名的侵略性和压迫感,温丝椋的后背几乎被抵在冰冷的墙面。
“还是施舍?”
他语气依旧平淡,但眼底浓重的情绪却骗不了人,温丝椋几乎是立马看出来:
吕岑亦在生气。
被高大的阴影沉沉地笼罩着,温丝椋发现感官似乎选择性失灵,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指腹轻轻蹭过她脸颊:
“什么时候爱上你,有那么重要么?”
温丝椋的呼吸顿了顿,她没有回答。
“温丝椋。”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些决绝的笑意,“那好啊,我承认,我从那个时候就看着你,一直一直,甚至到现在都还是。”
吕岑亦的眼神低落地暗了暗,细细密密地扎在温丝椋心间:“我不会管别人的英语作业写不写交不交,别人喜欢的小猫肚子饿不饿,也不会上赶着给别的公司送投资。”他深吸一口气:
“温丝椋,我不是滥好人。”
“也只有你可以。”
他垂下眼帘,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我没那么懦弱,结果是每次想告诉你,不是该死的烟花就是你要走或者根本不相信。”他顿住,像呼吸一样述说:“温丝椋,其实你根本就没看过我吧。”
“我不是……”温丝椋急急地打断。
脸侧传来的指尖温度消散殆尽,温丝椋蹭到他指腹上的茧:“不是都打算跟我两清了么?”吕岑亦终于松开抵着墙的手,“你也用不着因为这个可怜我。”
温丝椋却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什么两清?”
吕岑亦深得笃定的目光终于出现了一丝困惑:“你不是在卖房子吗?”
卖房子?温丝椋承认是有这回事,但是这跟两清有什么关……
再次望向吕岑亦略显破碎的双眼,后知后觉地,温丝椋靠在墙上大笑起来,几乎要直不起腰——是一种久违的脱力感:
“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哈哈哈哈……”被沉重的心意压了一整个晚上,温丝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努力压了压自己有些过分释然的情绪,“嗳,吕岑亦,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跟你离婚?”
“不是吗?”
而吕岑亦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愉悦松动半分,深深感受到这个人可能即将碎成两半,温丝椋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喜欢你,是不用画横线的那种喜欢。”
烟花又一次炸开,不是相隔千里的异国之间,不是存在着巨大偏差的不同轨道——这次是切切实实地,在两人头顶共同璀璨着。
第一次说情话,在寒风阵阵的夜晚,温丝椋却觉得脸发烫。
但她还是继续说:“一个人偷偷跑去喂小猫的吕岑亦,很会烤曲奇的吕岑亦,撒谎技术很低劣的吕岑亦。”她细数着,“还有……过了很多很多年还愿意选择我的吕岑亦。”
“我不是心里能藏住事的人。本来想说等我做到有能力把钱都还给你,我觉得那时候再告诉你也许更可信吧,不然又显得太谄媚太虚伪。”
“但现在说也不早,对吧小吕同学?”
她歪了歪头,最真心地看着他笑。
下一刻,整个人被温热的掌心带入他怀中,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温丝椋很确定自己没有右心脏,但此刻却感受到右胸膛重重地跳动。
两颗心脏紧紧相拥,终于在此刻同频共振。
“温丝椋。”贴着她的耳畔,吕岑亦轻轻喊着她的名字,呼吸正好踩上紊乱的心跳节拍:
“你这次……最好没有骗我。”
“呃,我们现在就回去好吗?”温丝椋恍惚地坐在副驾驶上,像是刚从一场混乱的梦境中脱身。
“没关系,我往年也不常回来。”
温丝椋摇着头:“啧啧啧,薄情寡义啊……”
“嗯?”吕岑亦凑近她双眼,深深往里窥,似乎要将里面搅个底朝天:
“温丝椋。”他意味深长地喊她的名字,“快到家了。”
“……”
惹不起。
温丝椋干笑了两声:“呵呵,我没那意思,开玩笑的哈哈。”
她觉得实在不能放任吕岑亦将话题继续延伸下去,装作很忙地查看着车内的各个角落,温丝椋保证她没想偷窥吕氏的商业机密,但那份《离婚协议书》实在太显眼。
“嚯!”
温丝椋将那张纸抽了出来:“小吕啊,准备这么周全,嗯?”
吕岑亦言简意赅:“撕掉吧。”
“那不行,你都这么处心积虑了,我怎么能辜负你的心意。”温丝椋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终于来到她最关心的财产分割,房产,股份,现金……
“我的妈啊……”温丝椋财迷属性渐显,她思忖片刻后很真诚地发问:
“吕岑亦,有笔么?”
吕岑亦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三分,咬牙切齿道:
“温、丝、椋。”
“嗳,我说认真的。”下了车后温丝椋一头扎进房门,她踢掉脚上的鞋子,“我真的没别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是哪种人,我就是想快点把钱还给你。无功不受禄嘛,这样谈情说爱我总觉得有点……”
吕岑亦盯了她片刻,眼里的情绪揉成液体淌出来,声音低沉又蛊惑:
“以后慢慢还。”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从客厅到卧室,温丝椋不知道多少次喘着粗气推开他,却通通被吕岑亦以“她不会接吻”为由无情拒绝。
“我哪里不会了?”温丝椋终于找到气口反驳。
吕岑亦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弥散开,带着浓重的情欲:
“乖,我教你换气。”
结束时意识已经彻底混沌,结婚以来的第一个新年,温丝椋彻底错过在凌晨时数着倒计时对吕岑亦说新年快乐的机会。但,迷迷蒙蒙间,她感受到吕岑亦轻轻吻上她额头: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