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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芙蓉(二) ...


  •   赵长昭立刻安静下来,将头抵在胡玉烟肩上,大口大口呼吸着。

      胡玉烟的指腹划过赵长昭眉间的血痕,一寸一寸往下抹净。

      他眼中的暴戾与杀意还未散尽,气息炽热得仿佛能将人灼伤。

      上官氏的血渐渐浸到脚边,赵长昭的目光忽地定住,他死死盯着殿墙一角,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魂魄。

      胡玉烟顺着看去,只见那是一幅旧画轴,画中披甲执戟之人正是已故的上官楚。

      烛火摇曳间,那画中人仿佛缓缓回头。

      赵长昭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雷劈了般浑身发抖,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他没死……”他喃喃,额头渗出冷汗,“他没死……他要回来杀我……他要剐了我,断我指骨,割我皮肉……”

      他整个人骤然失控,发疯般扑到胡玉烟怀里,像一个求母救命的孩子。

      胡玉烟一把搂住他,轻拍着他的背,贴着他耳侧低声哄着,“长昭,是画……不过是一幅画而已。”

      她皱了眉,又上前几步扯下那画卷,狠狠一撕塞进铜炉,火光一下子轰地窜了上来。

      赵长昭眼中闪着火光,神情却仍未安稳,脸色一阵青白。

      胡玉烟拥着他跪在火前,面色癫狂。

      “烧了,烧干净了,那些伤你、辱你、踩你的,全都烧成灰。”

      “长昭。”胡玉烟唤他,“上官家的人,全都死了……”

      她笑得眼角都湿了,泪水与上官氏的血交织在一起,一滴一滴,落在赵长昭的龙袍上。

      火势腾起,映得殿内红光摇曳,几根帷幔也被火星卷住,瞬间燃起,殿内渐渐弥漫起浓重的焦木与布帛气味。

      火光中,她俯身亲吻他唇角那点血痕。

      “玉烟、阿烟……”赵长昭死死环住她的腰,忽然大笑出声,急切地亲吻着她的脸颊和脖颈,想要把她揉进骨头里。

      夜已深沉,郑黛将繁重的头冠摘下,服饰也换成了常服,她倚着头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忽然她神色微变,正瞧见不远处的宫殿中隐隐似有火光。

      “快快快!走水了!”郑黛惊呼。

      殿中的大宫女很快来了,淡定道:“娘娘不必慌张,陛下不喜有人贸然打扰。”

      郑黛的眉头微蹙,看着面色不改的宫女,真的以为是自己多事了。

      她只觉得这几天的经历如在梦中,她没了精力梳洗,只昏昏沉沉地倒在铺着大红锦被的软床上,很快便头脑一晕,昏睡过去。

      翌日天色微亮,郑黛却被一阵温热的气息惊醒。

      她睁开眼,视线还未聚焦,就察觉身旁似有动静。被褥下,肩头传来一丝灼热的触感。

      她本能地往旁侧一看,只见一个身影正安然躺在她身侧。

      郑黛瞬间整个人僵住,喉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晌才惊恐地低叫出声。

      “啊——”

      她扯着被子,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缩,撞翻了床头的香炉,薄烟四散,打破了寝殿早晨的宁静。

      赵长昭被吵醒,眉头紧皱,一睁眼也怔了一瞬。

      “你怎么在这儿?”

      赵长昭嗓音沙哑,眉头拧紧,他眼底划过一丝困惑,随即伸手拿起一旁的衣物丢了过去。

      郑黛偷偷打量着那人,慌乱地穿戴着,她不是没经过人事,昨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她自然是清楚的。

      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胡玉烟带着宫女推门而入,手中托着洗面铜盆,脸上挂着温婉的笑。

      “陛下、娘娘醒了?果然是帝后百年好合,今日天还未亮,便有喜鹊停在窗棂上鸣叫,好不喜人。”

      她笑得柔顺,说的话滴水不漏。

      “出去。”赵长昭冷声道,脸色倏然阴沉。

      胡玉烟立在原地不动,郑黛明白赵长昭是在叫自己,她衣裳不整,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想寻些能遮掩的物件。

      胡玉烟替她披上外袍,又垂眸行礼,她刚欲退下,赵长昭却一手相翻了她手中的铜盆,清水泼了一地,声响刺耳。

      郑黛以为是帝王动了怒,瑟缩地缩在床头。

      胡玉烟当众皱了眉,她退后一步,紧接着被水滑了一脚,身形一晃,几乎跌倒,赵长昭面色一变,连忙伸手扯住她的手腕。

      他皱着眉捡起床头的外袍,随意披在身上,便转身离去,袍摆卷过水迹,在寝殿地面拖出一道冷痕。

      胡玉烟面色不改,对身后的宫女道:“皇后昨夜承了宠,你们都见到了,记得让内事房记档。”

      郑黛呆愣在原地,搞不清楚如今的状况却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胡玉烟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领着宫人要走。

      郑黛忍不住将人叫住。

      “胡尚宫?”

      胡玉烟的脚步顿住,朝她躬躬身。

      “陛下这是……我、我害怕。”

      胡玉烟抿了抿唇,见郑黛是真的害怕,在心中叹了口气。

      “陛下烦忧朝政,与娘娘无关,娘娘不必担忧。”

      郑黛眉头微蹙。

      胡玉烟勾起一个亲和的笑,“娘娘信我便是。”

      郑黛本能地相信这个她在皇宫唯一熟悉的人,可心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早晨的闹剧就这么结束,帝后大婚,皇帝辍朝三日,胡玉烟在花苑摆了一局残棋,同赵长昭同下。

      见赵长昭心不在焉,胡玉烟一手撑住头,瞥向他,“陛下是生气我把郑家女接来做新后?还是气我扰乱皇嗣朝纲?”

      赵长昭将棋子放回匣中,将双手放在膝上。

      “玉烟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罢,侧过身直视着前方湖里的游鱼。

      胡玉烟仰起头,静静地直视着眼前人的侧脸,有一瞬的怔愣。

      一阵微风拂过,她伸手将他额前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眼中似有无限柔情。

      赵长昭忍不住回头,心中悸动,抬起手轻触她的脸颊。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胡玉烟却勾了勾嘴角,她的目光不曾移开,语气依旧轻柔。

      “陛下莫非忘了?今日是先帝的忌辰。”

      赵长昭的笑意凝在脸上,胸口忽然沉得慌,嗤笑一声,他俯身向前,攥住她的手,将人揽入怀中,低语近乎讥诮。

      “我如今也是皇帝了,阿嫂仔细看看,我如今有几分肖似兄长?”

      不待她回答,赵长昭俯首在她耳边落下一吻,随即很快退开。

      转身之际,胡玉烟却从身后握住他的手,声音温软,“那陛下是生气,我心里一直念着……”

      她话未说话,赵长昭连忙打断,“我说了,玉烟想怎么样都可以。”

      “为什么?”胡玉烟骤然提高了音量,此前的温和荡然无存,“你为何一直迁就我?”

      “我本就不值得你百般迁就,你若不快活,尽可与我明说,何必这般忍着?我不要你对我这么好!”

      湖中鱼好像被突然的声音吓到,立刻四散游开。

      赵长昭呼吸微顿,再次将人拥进怀里,止住她挣扎的动静。

      他张了张嘴,看着眉头紧皱的眼前人,语气带着几分请求。

      “我不要什么郑家女,上官家已灭族,从今往后秀郎只有玉烟,玉烟也只有秀郎,好不好?”

      他话已毕,胡玉烟依旧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赵长昭了然自己的剖白得不到回应,二人僵持着,胡玉烟怔了一瞬,连呼吸也停滞了,她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回答。

      “你不爱我。”赵长昭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叫人喘不过气的执拗,“你不需要亲密,不需要承诺,不需要回应我。”

      “所以你可以毫不介怀地把别的女人放在我的床上,是不是?”

      赵长昭一步步走近她,语气几乎是颤抖的,“还是你心里只有赵长曙?你既不肯给我一分情意,我是不是也该学你,狠一点?”

      胡玉烟一时语塞,眉头紧拧,面色渐渐变得苍白。

      见她不答话,赵长昭反而慌了,“玉烟,我说错话了,我只是……等下我们一起去祭拜皇兄如何?”

      胡玉烟摇摇头,她随即一笑,后退了几步,半个身子倚在栏杆上,身后是波光潋滟的湖水,她哼笑了一声便仰身栽了下去。

      只听得一阵水花声,赵长昭脸色大变,他未作犹豫,便纵身跃入湖中。

      “玉烟——”

      水凉刺骨,他睁着眼,在混浊中一把将胡玉烟拽入怀里。

      二人从水面浮起,胡玉烟呛出几口水,反而笑了,像个玩闹得逞的孩子。

      “秀郎狠不下心啊。”她笑得明媚张扬。

      赵长昭却是急了,“你、你……”

      见他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胡玉烟正想开口。

      赵长昭知道她要说的绝不会是什么浓情蜜意,索性吻了上去,似是要堵住她的笑,也像是要吞下她的命。

      胡玉烟一开始挣扎了两下,终究还是回应起来。

      二人上岸时已是狼狈不堪,见四下无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往最近的宫殿走去。

      殿中静极了,只燃着一炷安神香。

      二人湿透的衣服被胡乱堆在墙角。

      赵长昭的手掌握住胡玉烟的脖颈,另一手帮她把湿发抚到脑后。

      湖水与汗水混在一起,胡玉烟眼角被激出一滴泪,有些难耐地摇着头。

      赵长昭撑起身子痴痴地看着这人,仿佛只有她意乱情迷时,自己才能真正抓住她。

      “玉烟……”他轻轻咬着她的耳廓,“别拒绝我。”

      胡玉烟从不拒绝他,直到吃了痛,发出一声难耐地惊呼。

      “玉烟,你看看我。”

      胡玉烟听话睁开含水的双眸。

      “我是谁?”

      胡玉烟失神了片刻才柔声答道:“秀郎……”

      赵长昭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了几分蛊惑,“你最爱谁?”

      胡玉烟亦是笑了笑,二人四目相对,却不答。

      赵长昭知道自己等不到回答,更是发了狠,直到她忍不住拧眉,指甲在赵长昭背上刮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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