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来临前》断骨吸髓

1、壹

　　“……受七号球台风影响，我市在未来四十八小时里，将会迎来一场较大的雷暴雨，请各位市民注意，安排好出行时间。”

　　农大食堂的电视机里，在滚动播放即将到来的暴雨新闻，提醒着市民。

　　早上八点五十的课，杜岸在八点三十分来到食堂想买个早餐吃，却发现今日窗口的早餐都是他不爱吃的，花卷、馒头、白面饼……

　　他背着书包，耳边传来早间新闻的声音，快步去校外买早餐了。

　　老王头的油条一绝。

　　支了一个小摊在路边，五十来岁的老两口因常年操持，风吹日晒，比实际年龄老了不止十岁，一人揉面切条，一人负责往锅里炸油条，围裙上沾满了油渍与面粉。

　　杜岸手握两根油条，提着一杯豆浆折返学校。

　　校门外，自发组织的动保人员们在发传单，呼吁立法保护动物，领养代替购买，捐助物品去某某动保基地，还有加入他们，成为一名动保的志愿者。

　　传单也发到了杜岸手里，他没接，晃着两只手，示意自己双手不得空闲。

　　上课铃声有两道，一道是上课前五分钟的提醒铃声，一道是正式上课的铃声。

　　听到那提醒铃声响起，杜岸急忙向校内教学楼跑去，身后传来哎哟一声叫唤，杜岸向前跑着，不忘回头看去，原来是他太急，跑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将发传单的志愿者撞倒了。

　　sorry。他在心里说道。

　　今天上午是满课，又是临近期末，学习任务重，时间有限，中午一放学，杜岸就去了图书馆学习，午饭是书包里装的一个冷面包，还有早上吃剩下的半截油条，凑合着对付一餐。

　　杜岸的家境一般，不是穷人，也不是富人，将将就就，能过活。

　　他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读书，除了读书能改变命运，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择，所以，只能读书，拼命读书，从小到大他的学习成绩在班上都是前五名，老师夸他，同学敬他，人人都以为他是考清华北大的好苗子，可高考成绩一出来，他的分数线仅够他上一本院校。

　　在一本院校中，筛选出了唯一一所末流211大学，杜岸填冷门专业走调剂才有惊无险被录取了。

　　暴雨要来了，天空乌云多了不少，天色变脸，不到时间点就提前暗了下来，衬得图书馆里的灯光明亮许多。

　　辅导员临时在班级群里通知，今天下午到后日上午停课，大家需在寝室里呆着，哪儿都不要去，还让大家囤点吃的在宿舍里，以免出不了门买饭会饿肚子。

　　通知一出来，学校超市装泡面的货架都空了。

　　杜岸在图书馆复习到晚上九点半闭馆，才拖着沉重疲倦的身体走出来。

　　室外的风都大了些，在路灯照明中，能清楚看见树木被急风催得压弯了枝头，一浪接过一浪，黑色与绿色滚动着，天际的云像坐上了飞船，移动得极快。

　　杜岸迎着风，出了校门，吃了一盘炒饭外加一根烤肠，又买了水、面包、泡面，不快不慢地往校内回去。

　　寝室是六人寝室，实际住了五个人，有一个人交了女朋友，搬出校外和女朋友同居了，剩下五人有四人都是一伙的好兄弟，经常集体去网吧玩，唯独撇下杜岸。

　　受台风天影响，导员通知要停课两天，杜岸拎着一袋食物回到漆黑的宿舍，看见他们四人的床位空空，一看就是商量好了，又去网吧打游戏了。

　　强风过境，窗外乌云压得低，快要坠落地面了。

　　乌拉拉的风声中，杜岸坐在书桌的台灯前，隐约听见了微弱的猫叫声。

　　“喵……”

　　“喵喵……”

　　呻吟着，听着像快断气了。

　　杜岸静心听那猫叫声，然后起身打开寝室门走了出去，寻着那猫叫声，走下了楼梯。

　　他住的寝室在五楼，真是不可思议，那么微弱的猫叫声，居然是从一楼传上来。

　　那是一只颜色纯白的小猫，目测有六、七个月大，蜷缩窝在寝室一楼大门外的窖井盖，小白猫看见杜岸后，表情扮作可怜，抬起头对他喵叫的大声些，似乎求助地说道，救救我。

　　农大校园里，以前有好几只流浪猫狗，最近这段时间，流浪猫狗都不见了，今天这只猫，杜岸看着脸生，极有可能是学校里流浪猫生的猫。

　　四周的风刮得猛烈了些，猫也随强风叫得大声了些。

　　想到即将到来的雷暴雨天气，如果放任这只小猫在室外，只有死路一条，杜岸熟练地拎起那只小猫的后脖，提着那只小猫走进了宿舍楼。

　　此刻时间来到晚上十点二十分。

　　接上级通知，平时十点二十分的宵禁时间，要往后延四十分钟，留到十一点才关门。

　　快到十一点时，宿舍管理员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忽然听见了猫的凄惨哭声，管理员起身出门查看，发现门外已开始落起了小雨，风卷着雨点，击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咚呲声。

　　这雨声，堪比冰雹声。

　　小雨，急雨，大雨，掩盖了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罪恶。

　　哑雷，响雷，爆炸雷，撼动了整个天地。

　　连续几道紫红色闪电劈下，整栋男寝宿舍楼全部陷入黑暗，激起一大片的兴奋尖叫声。

　　电路破坏不算严重，经过工程部人员紧急抢修，男寝楼停了二十来分钟的电，重新来电了。

　　杜岸住的那间寝室亮起了灯，照亮地上印着几只梅花状的脚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焦与血腥味。

　　那只猫身上的白毛被血染红了几缕，失焦的瞳孔瞪向倒在它面前的杜岸。

　　杜岸说不出话，痛苦的眼神越过小猫，看向窗外。

　　从天上降落的雨点倒灌，回流至天上。

　　一群食指长短的小人牵手形成一个圈，围在杜岸身边转动舞蹈，唱着咿咿呀呀听不懂的歌。

　　杜岸的颈下多了一个枕头，那只枕头变成绿色的竹叶船，飘啊飘，飘出了窗外，载着杜岸在雷雨天气里遨游飘荡。

　　紫红色的闪电旋转迈步，变成一只橘色的毛笔，以黑夜当纸，写下一个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