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月照痴情梦（明香篇）》一梦长

3、一口一个李小姐

　　书房内，桌椅全是上好的紫檀木，拐角处用黄金錾了满当当的云纹，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笔架上插着几支狼毫毛笔，笔杆皆是象牙或玉石所制。
　　砚台是端砚中的珍品，墨锭则是徽州的松烟墨，离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清冽的松香味儿，整个书房布置得古雅而精致，既有富贵之气，又不失文人风骨。
　　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其中一幅画竟是传闻中早已失窃的《岳跃光景图》真迹，笔触苍劲，意境悠远。
　　她看得直咂舌，这一幅画，怕是够寻常百姓活几辈子了。
　　“那是自然！”
　　乔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挺起小胸脯，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得意。
　　“我家小姐最是宝贝这些笔墨纸砚，书房里的每一件物样，都是她亲自从各地寻来的珍品，有的甚至是托人从江南特意捎来的呢！”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连忙往前凑了凑。
　　“小姐，您快进来吧，我家小姐已经在里面等您好久了，还特意让厨房备了您爱吃的桂花糕和杏仁酥呢！”
　　“什么是我爱吃的糕点？”月明珠闻言一愣，眉头微微蹙起，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家小姐识得我？我可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李府的小姐，我们从未谋过面，她怎知我爱吃什么？”
　　“我们怎么不识得？”
　　书房内便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女声，随着声音响起，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书房内走了出来，正是那日在街头遇到的李香君。
　　月明珠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惊讶，照着李香君围看两圈，下意识开口问道：“你……你就是李小姐？可你明明……”
　　她话未说完，便意识到错了，那天她确实也未问对方姓氏名谁。
　　“怎么，这就认不出我了？”
　　李香君见她这副模样，轻轻勾起唇角，眼底漾开几分戏谑的笑意。
　　“别站着了，快来坐，外面风大。”
　　月明珠心头一跳，手忙脚乱地往后缩了缩，“不，不用了，我站着吃就行。”
　　“且坐下！”李香君的语气坚定，他拉过一把椅子，轻轻放在她旁边，“哪有让客人站着吃饭的道理。”
　　等月明珠坐下，又转头对门外喊道：“乔木，你也过来，别在外面晃悠，像个看门的小石子。”
　　月明珠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门外，只见乔木正靠在廊柱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物件，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
　　“不要！”
　　乔木立刻直起身子，却不敢进来，只是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脸倔强。
　　“乔木听话，过来吃，不然，你可是要挨揍的！”
　　李香君没理会他的别扭，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月明珠碗里。
　　乔木看了李香君，又看了看月明珠，才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金香囊，顿时急了，使劲跺了跺脚，脸颊鼓鼓的。
　　“小姐怎么能这样！我说过我才不要和她一起坐！”
　　月明珠看着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眉眼弯成了月牙，忍不住大笑出来。
　　“放心过来，我可以保证，她不咬你的金香囊。”
　　月明珠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排骨，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的酱汁在口中化开，格外合她的胃口，跟着李香君着转头看向乔木，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笑着放下筷子，抬手起誓道：“不用李小姐为我保证，我自己保证，今天绝对不咬。”
　　她故意顿了顿，拖长了调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眼神狡黠极了：“换做改天，那就不一定了。”
　　“别理他，小孩子脾气，你快吃，尝尝这个，我刚做好的很新鲜。”
　　李香君见月明珠笑了，眼底的笑意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另外又给她和乔木各夹了一块清蒸鱼。
　　“谢谢！”月明珠看着碗里堆积的菜肴，低头默默吃着，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时不时瞟向身边的人。
　　一旁的乔木，见她们旁若无人的模样，气得腮帮子更鼓了，却又不敢再说话，只能站在一旁，时不时瞪月明珠一眼，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管家。
　　李香君拿起筷子，无奈又宠溺：“好了好了，乔木，来吃鱼，再不吃就凉了，你要不吃，我可真要让明珠咬你的金香囊了。”
　　乔木看着碗里的鱼，又看了看月明珠那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终究还是磨磨蹭蹭地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月明珠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拿起筷子，继续吃着碗里的排骨。
　　一旁的乔木听两人说笑，气得狠狠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偏心……明明我也喜欢吃排骨……”
　　李香君自然听到了他的抱怨，无奈地摇头，给他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
　　“吃吧吃吧，少不了你的。”
　　月明珠看着两人这般相处模式，原来看似温和的李小姐，对身边的书童也是这般纵容。
　　饭罢，乔木气鼓鼓地端上茶水和点心。
　　月明珠喝了一口茶，看下天色，起身道：“多李小姐款待，多有叨扰，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你！”李香君也跟着起身。
　　“不用麻烦李小姐了，我自己回去就好。”月明珠连忙摆手。
　　“无妨，正好我也要出去走走。”李香君说着，便对乔木道，“你去收拾一下，我们送明珠回去。”
　　乔木嘴里塞满了点心，含糊不清地应着：“知道了！”
　　月明珠脚底下像是生了根，还想推辞，却见李香君已率先迈步，她眉头微蹙，压下心底那点不自在，抬步跟上。
　　三人一同走出李府，街上的行人匆匆，月明珠走在中间，左边是身姿挺拔的李香君，右边是蹦蹦跳跳的乔木。
　　“那日街头，实在抱歉，不小心撞了你。”
　　李香君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月明珠回过神，“李小姐不必在意，我也有不对，不该走路看书。”
　　很快便到了月侯府门前，月明珠停下脚步，转身对李香君道：“我到了，多谢你们送我回来。”
　　“送你回来应该的。”李香君看着她，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今日吃得开心吗？”
　　月明珠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很开心。”
　　“那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先前的事瞬间烟消云散。
　　乔木将食盒递到月明珠面前，恭敬道：“月小姐，这是我家小姐让厨房备的桂花糕和杏仁酥，您带回去尝尝。”
　　月明珠看着精致的食盒，连忙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方才已经叨扰了午膳，怎还能再拿人东西？”
　　“拿着吧，就当是谢你那日的书卷。再说，看你今日卖画所得不多，这些糕点，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香君不由分说地将食盒塞进她手里，月明珠握着沉甸甸的食盒，抬头看向李香君。
　　“多谢李小姐，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当报答你。”
　　“报答就不必了！”李香君笑了笑， “若是不嫌弃，我这里有个活儿想请你帮忙。
　　“我府中仆郎和史女颇多，她们都喜欢你的字画，你若是愿意，日后常来我府上作画，定不会亏待你的。”
　　月明珠眼睛瞬间亮了，连忙点头：“愿意，我当然愿意！”
　　“那好，你改日便可以过来。”李香君转头吩咐，“乔木，你到时候来府上接人。”
　　“是，小姐！”乔木躬身应道。
　　李香君顿了顿，又道，“以后若是有时间，明珠要常来做客。还有，别一口一个李小姐，你可以唤我香君。”
　　月明珠没再露半分局促，只扬了扬下巴，朗声应道：“好，香君。”
　　说罢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稳又快，没几步便踏进了府门。
　　李香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府内，回头对乔木道：“走吧，我们也回去。”
　　“公子，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月小姐了吧？”乔木忽然开口，带着几分好奇。
　　李香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
　　“我才不是小孩子！”
　　乔木不服气地嘟囔着，“我看你对月小姐和对别的小姐都不一样，公子肯定是喜欢她！”
　　“看见牌匾没？”
　　李香君目光落在不远处月侯府那方匾额上，抬了抬下巴，“以后见了她，要称小侯爷，休得再无礼。”
　　乔木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月侯府的方向，又转头看看李香君，小脸上满是惊恐。
　　“什么，她就是一府双候的月小侯爷，可她……怎么穿的那么寒酸？”
　　哪个世家贵女不是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出门，更何况是少有侯门里出生的小侯爷。
　　可她穿的不过是一身半旧的浅碧长衫，头上也只插了一支简单的银簪，看起来和寻常人家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李香君伸手屈指在他脑门上“咚”地敲了一下，力道不大却足够清脆。
　　“你懂什么，真正有风骨的人，从不靠衣着打扮来彰显身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家公子一样，浑身写着‘我很有钱’吗？
　　乔木被敲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盯着脖子上晃来晃去的金香囊，揉着脑袋小声嘟囔：“我就是觉得奇怪嘛……我穿得比她还花哨，公子是在打趣我没风骨吗？”
　　李香君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踢了他一脚。
　　“走了，你一个小孩要什么风骨。”
　　乔木撇了撇嘴，却还是只能乖乖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