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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楔子 唯一活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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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夜色下,一方小面馆突兀的镶嵌在路口,明亮非常的白炽灯照到很远,在黑夜中切割出一条分明的线。
凄冷的山风如巡逻一般四处盘旋,发出呼啦啦的呜鸣。
黑色越野停在路边,不一会儿,一对年轻的男女从车上下来。
女人的长卷发被风吹乱,深色的皮靴绷出健美的腿部线条。她很害怕似的,胆怯飞快地瞄一眼四周,哆嗦了一下,搓了搓手臂。
年轻的男人追上来,将厚长的风衣披到她身上。
不知是害怕还是惧冷,两人紧挨着,往店里越走越近。
老板早就翘首以盼,熟练的端着一张暖和的笑脸。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
女人仿佛刚从巨大恐怖的黑暗中挣脱过来,匆匆寻了位置坐下,店里很暖,她揭下风衣放到一旁。
男人到前台,微红的手指点点菜单,说话都带出来一团冷气:“老板,两份大碗牛杂,谢了。”
老板点点头,双手掌心平伸,从容地点到女人位置的方向,大概是让他稍等的意思。
“饿不饿?”男人坐到女人对面,温声问道。
凌莞将手机盖到木桌上,看向祁舟,略有些疲惫的样子:“累。饿。饿。饿。”
“再忍忍就好了。”男人安慰。
牛杂的香气充盈在空气中,凌莞已经饿到快眼冒绿光。自驾的地方比较偏僻,当然也符合当初她预期的荒无人烟之地,但也没想到这么荒,她连续吃了好几天饼干速食,实在是看到那些东西就恶心,就想吃口热的。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家小店,牛杂的香味飘出很远。
“嗯。真饿。”凌莞回应,她漫不经心的,完全没有刚刚的怕黑恐惧,这里温暖安全。她饥焰中烧气若游丝,只顾盯着在忙碌的店家。
祁舟伸手将她的碎发挽到耳后,温柔的注视着她的女朋友。
她生的好看,眼睛又大又灵,眼尾略微上挑的弧度总让祁舟想到小狐狸。胆子也随狐狸似的小,却又要拉着他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自驾游,说的时候跃跃欲试,眼睛都在放光。
他根本无法拒绝,还是愿意陪她。
“总看我做什么?”凌莞问。
“好看。”祁舟说,顿了顿:“喜欢你。”
凌莞听到这话却不觉感动,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因此她抿着唇,盯着祁舟的眼睛,谨慎地没有答话。
这种古怪感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一直存在。凌莞只是隐约记得他们自驾游,去看了山看了水看小动物摘认识的小野果采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可是她却还是对面前的男友感到陌生,那些一起经历的事情好像如画一般,她空有体验却无实感。
对了,凌莞形容这种感觉,特别像是在做梦。
可是一切都井井有条,似乎一分一秒都不差,祁舟也很体贴,很完美,在这个荒芜的地方,她总是感到害怕,除非祁舟在她的旁边才感觉好一些。
她都后悔了,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自驾游,脑袋被猪啃了吗?她愤愤想,一定是的,她睡觉都得开灯,怎么想不开来这里。
祁舟看她冥思苦想半天的模样,反而笑了,已经恢复温热温度的手指戳戳她的脸颊,懒懒道:“又神游天外了吗,这位爱思考女士。”
“唔。”凌莞缓慢的眨眨眼睛,说:“我饿的没有力气。”
正好,热腾腾的牛杂端上来了。处理的干干净净,肉香与调料完美融合,完全摄取了凌莞的心智。
“先吃先吃,”她胡乱回答着,只想立刻把这碗暖乎乎的牛杂装进胃里。
把最后一滴汤喝干净,她心满意足的放下勺子,等待祁舟吃完。
祁舟吃东西好像总是慢条斯理,吃泡面都能整出吃西餐的仪式感。
她托着下巴看了看,祁舟真帅,然而她心里像一潭死水,毫无所动,于是觉得没意思,转而看向门外。
看到外面的漆黑。她又控制不住的害怕起来,觉得骨头都在发虚打颤。
我真是疯了,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又说到鬼,她上下两排牙狠狠磨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呸呸呸,死嘴……死脑,想点好的!她炯炯有神的盯着见了底的碗,企图催眠自己,一切都是假的,不存在的,唯有这个好吃的牛杂是真真的。
没想到这样弱智的自我催眠居然成功了。过了很久很久,凌莞才慢慢回过神,后知后觉感到全身发麻。
祁舟面前的牛杂剩下许多,已经冷掉了,但他还保持着捏筷子的动作,盯着凌莞,像一只能转三百六十度的摄像头,看着她。
密密麻麻的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凌莞额角留下一滴冷汗。
“祁舟!”她一惊一乍,好似抬高声量给自己壮胆,又一不做二不休的伸出长腿,狠狠踹了对面人的大腿一脚。
她身体好,气血充足,长一七六的大高个儿,虽然人瘦,力气可一点不虚,被她大力气踹一脚有的受。
对面的祁舟甚至被震得剧烈歪了一下,叮铃哐啷放下筷子扶住桌子,才堪堪稳住,没有难看的就这样倒在地上。
“做什么?”他声音阴郁,连带着人都覆上一层灰暗的滤镜,像变了一个人。
凌莞不说话了,攥紧拳头,看着祁舟。
片刻沉默之后。
“对不起。”祁舟自责,“我吓到你了吗宝贝,我想快点带你回去,你最近不太好。”
虽然没懂其中的因果关系,但是他变成了熟悉的祁舟。凌莞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点怵。
这鬼……呸呸呸,这破地方太诡异了,他们得赶紧走。
她下意识的用靴底轻轻蹭地板。
祁舟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去和老板结账。
回来时,凌莞已经将宽大的风衣穿好了。
两人走出店门,扑面的风不大,就是凉,跟刀子似的绞人骨关节。
黑。像蛰伏海底巨大无比的海藻森林,踏进去就会被缠着脚,再也出不来。
“我东西忘了,等我几秒钟。”祁舟说。
脚步声逐渐走远。
她等很久,这次没有给自己做弱智催眠。还是用了很久的时间,回过神,她腿都麻了。
可是祁舟还没有回来。
他们本来停在不远处的越野车也不见了。
凌莞盯着排山倒海的黑暗,突然发现这“黑”会动,还会吃东西。所到之处就被吞噬成为黑的一部分。
她僵硬的肩膀被戳了一下。
祁舟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这一刻,凌莞希望自己变成木头,石头,草。
……变成草好了,她害怕就大声尖叫:“草草草草草草……”
她的肩膀又被戳了两下。
——她的嗓子发干。
“小姐,买花吗?”
这个声音不属于祁舟。
——她的嗓子被堵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尖叫,终于。
可是噩梦刚刚开始,那个说话者的声音变得扭曲而疯狂,变为有形之物,在空中越升越高。
“小姐,买花吗?买花吗?买花吗?小姐?”
凌莞不敢往前跑,也不敢往后跑,绝望之下还是正打算往后面跑,好歹店里有祁舟。
刚转身,店老板的脸突地凑上来,腐烂的肉味钻进凌莞的鼻尖,恶心得她想哇哇吐这傻.逼头上。
傻逼笑嘻嘻的把一捧衰败臭花塞进她怀里。
她没接——花掉在地上。
老板抬着眼睛,阴恻恻瞪着她。
完蛋了,死定了!草草草草草草!!!
她转身往他们车的方向狂奔——盲奔。不知踩到什么,软绵绵的,像是发酵的面团。
幸好老天还没对她赶尽杀绝,她稀里糊涂找到了车。
当她终于爬进驾驶座的时,筋疲力尽地喘息。狂野跳动的心脏连接上鼓动的耳膜,越发清晰感受到,整个世界像是开了静音模式,她是唯一的活物。
眼泪已经糊了满脸,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虽然她极力想要清醒,却抗拒不住本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晕过去了。
……
……
空气中有甜腻厚重的金属气味。
是血。
凌莞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却没能立即动弹。她全身都痛得像是被人暴揍了一顿,身上还有无数处被刮擦出来的细密伤口。
缓了缓,觉察到血腥味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嘶,她这是已经挂了吗?
不对,奇怪的触感,她躺的东西、她身下……
“唔呃!”凌莞用尽全身力气翻滚到一旁,露出垫在她身下的人,她气喘吁吁的侧脸看去。
只一眼,她头皮都要炸起来。
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躺在那个,那些血腥味是从他身上传过来的。
“祁舟……”凌莞哑声,她通过衣着认出他。
他上衣口袋上还挂着一个用草编制的小兔子头,是前几天凌莞无聊,随手编的,用夹子固定住,给祁舟作挂件。现在这颗兔头也血淋淋。
眩晕一阵接着一阵,这里似乎是一个什么山崖底下,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她忍着一身痛爬起来,抖着手指去探祁舟的鼻息,冷的。虽然心里早有了预想,但一具尸体横在自己面前,冲击感还是太大了。
呼……呼……
她大口大口把空气咽下去,吐出来。
一阵白雾悠悠飘到她旁边,起先她没在意,可是这白雾却有生命一般,看着她。
“你……”她紧急闭上嘴吧,大概只是一阵雾气而已。
可是这白雾却发现了凌莞的异样,它惊喜的抖动了两下:“你,你能看见我?”
这声音缥缥缈缈,不辨男女,像空谷里的回声,格外瘆人。
它继续雀跃:“前天你们发生了车祸,掉下悬崖的时候,这个男的一直护着你。”
“车呢?”凌莞皱眉。
“车?哈哈哈哈哈哈,被我吃掉了啊!”它说。
凌莞心里一悚,她在跟个什么东西对话,她不会摔出幻觉了吧。
“放心,我不吃活物,臭的。”
“……”
白雾飘到凌莞面前,更近一点的地方,疑惑道:“你这傻女人,不会求救?”
不等凌莞怀疑,白雾立刻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一缕细细的白雾像触手摸到了她头顶,她浑身感觉到清清凉凉的感觉,像酒精擦在皮肤上,不过她感觉不到痛,反而浑身都很舒服,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
凌莞惊讶的看着这些奇异的变化,等等等等,这还是地球吗?!
很快,她感觉到温度正常了,身上的骨骼和肌肉仿佛被回炉重造似的,不仅恢复完好,还更强健了,凌莞觉得她一蹬脚就能完成后空翻这种高难度动作。
真是不可思议。
“如何。”白雾洋洋得意。
“你是什么东西?”凌莞问,“你是妖是仙?”
“你是傻.逼吗?”白雾无语,“这里是地球、是拆那!此地不许成精。”
“咳咳,我,是一个真爱系统,使命就是拯救世界上所有真爱。”白雾飘到祁舟上方,“就是因为他对你的真爱感动了我,所以我才过来的,你也能看见我,巧了不是?”它又激动起来,“这说明你们就是真爱!”
凌莞不是很明白真爱的判定方式,不过这不重要。“你能救祁舟?”她问。
“当然,拯救真爱是我的使命,他活了任务才算完成。”
“不过你才是他真爱的对象,你得去完成任务,我只能辅助。”白雾说,“只要完成系统的三个任务,分别找到返魂草,夜牵牛以及紫菀花,就可以回到现在的世界,复活祁舟。”
“你选吧,可不要忘了,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凌莞居然从中听到了一点威胁的意味。
凌莞问:“我们什么时候摔下来的,那个……真的存在吗?”她想起那个店还心有余悸。
“什么这个那个的,哪个?”白雾不耐烦问。
凌莞咬嘴:“鬼啊!”
“啧,”白雾飘过来,“什么啊你,又是鬼又是妖,你是什么迷信婆子么?反正你们车祸时候我才来的。”
“少废话,你到底救不救人?他可是因为你才死的,摔下来的时候他一直抱着你。”
凌莞扣手,谨慎地问:“我会有生命危险吗?”
“喂,都这种时候了!”
“好好好好好,”她缩缩脖子,投降了,她不是不答应,只是向来胆小如鼠嘛。
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凌莞无暇思考太多。她心一横,答应了。
白雾十分雀跃,激动得上下左右跳动,“咻”地蹿至凌莞眼前。
眼皮一耷拉,凌莞立刻感受到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