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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鸣凤山 ...

  •   白难寻运气调理了一通后,方觉腿脚有了点力气。
      他撑着伤体爬起来,拱手道,“多谢道长相救。”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你还能自己站起来就好。”
      说完,他从白难寻面前经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从此人身上飘散出来,是墨的味道。
      白难寻久读诗书,浸淫笔墨,知道这味道一定是读书人身上才有的。而且他制香多年,对味道有种独特的敏锐。此人身上的味道并不浓厚,只有很弱很弱的一丁点而已,可能连小狗都闻不出来,但没有逃过白难寻的鼻子。
      他心道,是上古的好墨。
      看来此人是个文武兼修的道士。

      白难寻追了上去,急问道,“敢问道长尊号?”
      “你无需知道。”那人头也不回,缓步往皇宫方向行去。狼藉的废墟和尸山之中,这人的步履说不出来的从容淡定。
      他既出手想助,大概是友非敌,况且身手不凡,是个可用的人才。如今非常时机白难寻正愁没有帮手呢!怎能眼睁睁看着这神秘人走掉?
      遂跟在屁股后面,询问道,“敢问道长是姜国人么?可是仙门人士?是哪位神君的徒孙?”
      那人并不回复,自顾自走在前面。

      “道长身手不凡,有除魔之威,不知可否告知尊号,留在京都?”白难寻边走边问,他其实受伤甚重,步履蹒跚,但情急之下已经忘记自己的伤势了。
      白难寻见这神秘人不说话,又忙补充道,“我是太子,让你留下并不是要你伺候王公,而是帮助我,寻找除瘟之法。”
      闻言,那人总算停了下来,侧过头来看着白难寻,深邃的瞳仁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除瘟之法只有一个。”

      见他似乎知道什么,白难寻既惊且喜,连声问道,“是什么?!”
      “除掉妖相。”
      “妖相?......”白难寻初时略有疑惑,随后立即反应了过来,追问道,“你是说国师?!”
      “没错。”

      白难寻与这人长久对视,希望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忐忑地追问道,“你说国师是妖相,是否是知道他做过什么?”
      蓝衣人不再回话,侧过头去陷入了沉默。
      就在此时,远远地传来一阵人马杂沓之音,是司天监派人来收拾残局了!

      只见漫起的黄沙之中,数位头戴尖帽的官兵奔突而来,到了近前看见浑身浴血的白难寻,也不下马行礼,只不痛不痒地问了句,“太子受伤了?”
      白难寻瞧他们身上带着罗盘、火符和镐子,不知是要做什么,便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奉国师之命,将还藏在京城里的其他纸妖统统找出来烧掉。”

      白难寻面有愧色,像个做了错事无地自容的小孩儿,微微点了点头,“唔,你们去吧.......”顿了顿,又问道,“国师现在在哪儿?”
      “在给受伤的人疗伤。”
      闻言,白难寻心中倒产生了些许微妙的情绪。

      待官兵策马离开后,蓝衣人冷淡地吐出一句,“假仁假义,装模作样。”
      话罢,霍地拔地而起,踏着屋檐,飞奔而去。
      瞧他杀气腾腾的样子,似乎是要去找国师的麻烦,白难寻紧赶着跟了上去。

      此时,国师确实正在给一个重伤之人疗伤,这人是被地缝吃进去了一半,又被其他人拉出来的。其他伤患将国师团团围住,不住地哀吟惨呼。
      国师在那人伤口处撒了些许药末,说道,“等一会儿就不疼了。”说完,又转到下一个伤者身边去。这个人是逃跑途中摔断了腿,国师看了一眼,便蹲下身去扶住他的腿,咔嚓一声将其掰正。
      那人凑在国师耳边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然而国师岿然不动,干完这一切后,又转身走往下一个伤者处。
      风从南往北,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儿散播得四处都是。

      国师在伤者中有条不紊地辗转着,很有一种沉默的仁者风范。此时,一柄尖刀从不远处射来,在耳畔刮起破空的呼啸之声,国师避也不避,缓缓站起来,镇定地拍了拍袍袖,只听“叮”的一声刺响,一枚金印弹了出来,将那凶狠杀来的尖刀给拦住。
      许是用力太猛,尖刀应声断裂,落到地上成了几截。
      国师这时才徐徐侧过头去,只见慢慢风沙中,不远处的废墟之上,站着一个头戴斗笠,一身劲装的蓝衣人。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静默了半晌后,蓝衣人突然拔身而起,冲他奔来。速度奇快,转眼就到了跟前。国师动也不动,任凭那人不断地变换方位进攻,然而始终有枚金印弹出来,遏住他的攻势。
      蓝衣人无法找到国师的破绽,正气急时,国师猛地伸出手来一掌击在他胸口,只听一声闷哼,蓝衣人就势被拍出老远,撞在废墟之上,扬起漫天尘土。
      他趴在地上,痛苦地蠕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看正缓步朝他走来的国师,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去。

      正当以为自己必死之时,一个人影蹿了上来,将他夹带而起后仓皇逃走。国师虽然没有看清那阵一晃而过的风,但也猜到是谁救走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
      多半是那位跟他对着干的幼稚小儿,太子殿下了。
      国师盯着空空如也的废墟,略一沉思后,便继续回去救治受了惊吓的伤者。

      白难寻将蓝衣人偷偷带回了太子殿,将所有伺候的人都屏退后,开始给他疗伤。剥开上衣后,只见他胸口上有一大块乌黑凝滞的印记,多半是淤血。
      这伤势看起来很轻,但实际上很重,伤都在肺腑深处。否则凭这位道长的功力,断不至于被国师拍了一掌后连爬起来逃走的力量也没有。

      白难寻心中奇怪,因为虽然国师神秘莫测,但事实上他从没有从国师身上感受到任何雄浑的力量。
      按理说,不管是邪魔还是修道习武之人,无论怎样收敛自己的灵力,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些许。但是国师就像是个沉寂的幽灵,从未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山水来。
      所以今日国师一招毙敌,简直叫白难寻怀疑那袍子下还藏了一个人。

      白难寻心道,这位道长的功力应该在他之上,然而连这位道长也不是国师的对手,自己也多半没指望了。
      想到这儿,他又开始疑惑,如果国师真是邪魔,要害姜国百姓,那自己三番五次阻挠,应该早就把他激怒了。凭他的力量,要杀一个道行浅薄的太子殿下,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
      可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手呢?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了他?可这位道长又口口声声说他是妖相......

      白难寻皱着眉头,兀自沉思,浑然没有发觉这位神秘人已经苏醒了,疗伤之后伤势恢复较快,他自顾自起身穿了衣裳。
      白难寻察觉响动,回过头来一看,忙阻止道,“你伤很重,先不要动。”
      果然,话音刚落,蓝衣人便因动作太大,痛得一哆嗦,不得不又躺了回去。

      白难寻叹了口气,“你不要急,我从长芦山带回来的灵药很管用,你好好休息一晚上便可痊愈。”
      蓝衣人带着半截黑金面具,只露出了两只深邃有神的眼睛,以及嘴巴和下巴。白难寻猜他如此打扮,应该是有自己的缘由的,也没有趁人之危把那面具摘下来看看模样。
      蓝衣道士转动眼睛将白难寻上下打量了一圈,没有说什么。

      白难寻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吗?”
      蓝衣人哑声道,“无可奉告。”
      白难寻眼眸低垂,“既然如此,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认为国师是妖?”
      蓝衣人道,“你只需要知道他不是好人就行了,今日你与那几个血人对战时,就是他在背后偷袭你。”
      白难寻微微惊愕,问道,“你亲眼看见的么?”

      其实无需告知,白难寻心中早已有答案,当时,除了国师有能力偷袭他,现场没有其他可疑的人了。
      那么关键的时刻,国师明明有能力杀妖,却突然间没有了踪影。等妖都被杀光了,才又冒出来给人们疗伤。
      实在是可疑之至!

      白难寻面有为难之色,“我也怀疑他,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甚至怀疑,根本没有什么瘟神,都是他杜撰出来害命的说辞。”
      “你猜的没错,”蓝衣人道,“确实没有什么瘟神,他本人就是个凶邪。你要想看证据,明天晚上,我就可以带你去看。”
      白难寻讶异道,“是么?”

      蓝衣人艰难地点了点头,捂着疼痛的胸口,望梁沉思。
      这个神秘人不肯吐露身份,白难寻对他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以防生变,他时刻照料在此人身边,连国主的召唤都回绝了。
      翌日晚上,蓝衣人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夜幕高悬,冷风哀鸣。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宫,在夜色下往北疾行。白难寻跟着他,一路上沉默不言,直到发现他们这是在往鸣凤山的方向奔行时才略微有些震动。联想到前天晚上在山中偶遇国师的事,白难寻直觉这位蓝衣道长所言应该不是假的,今晚上必定能发现些什么。

      他们脚程快,不多时就到了山脚下,直奔山上而去。
      初时还是走的上山的原路,事实上也只有这一条路,但是到了半山腰上就突然闯入了一个阵法之中,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白难寻暗暗惊异,没想到山上还有个这样的阵法,前天晚上国师就是在这里消失的,怪不对找半天都没找到他。

      白难寻又将走在前方的蓝衣人打量了一番,对此人的身份涌起强烈的好奇心。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感觉对这一带很是熟悉的样子?
      蓝衣人只顾着脚下疾行,带着白难寻弯弯绕绕了几个法阵后,进入了鸣凤山内部。里面很黑,白难寻本想点火,但被阻止了,只听蓝衣道士冷声道,“你想被发现吗?”
      白难寻只得尴尬作罢,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这是一条幽深的岩穴小道,直通往山心深处。

      走不多时,前方竟然隐隐露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好似镜子反射的光芒一般,还能隐隐听到谈话声。
      他们走到一块巨石后面,探头一看,赫然发现下方悬浮着七个血色人偶,正中间摆放着一具水晶棺材,那棺材流光溢彩,华丽非凡,光亮正是由它散发出来的。
      棺材内中隐隐躺着一个人,具体的模样是看不清了,但是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正是国师!
      他似乎在与那七个血偶对话,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

      白难寻看了这场面,眉头轻轻皱起来,拳头暗暗捏紧了。
      这做派,不是邪祟又是什么?鸣凤山是姜国的圣山,国师这妖物,竟然在山里作怪,怪不得害得姜国百姓年年遭灾!
      蓝衣人见他有了怒意,回过头来给了他个眼色,示意不要乱动。
      白难寻不得不强迫自己克制住熊熊燃起的怒火,这个时候要是被下面这几个凶邪发现了,只怕他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不如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回头再做打算。

      只听血偶中不知是谁发言,尖声道,“白难寻命也太硬,挨了我一掌竟然只是受了点轻微的内伤。”
      国师道,“也许只是你没有适应我的身体,后面打那蓝衣人一掌不是挺凶的么?”
      血偶道,“哈哈哈哈哈,是呀,好几百年没施展过了,你疼不疼呀?.......我是说你的手?”

      国师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不要废话了,答应我的事,究竟什么时候办到?”
      血偶道,“这不得问你自己么?你不把外面的人搞死,怨气不够,我也没有力量让他苏醒呀?”
      国师还欲说什么,突然转过身来,斗篷下凌厉的眼神射到这块巨石后。
      白难寻以为被发现了,惊了一跳,被蓝衣人拉着,立即躲闪开去。

      一只血偶僵硬地摆了摆头,也往这边看来。
      它猛地拍出一掌,将那块岩石拍碎,轰隆隆震响后,碎石滚落,后面什么也没有。
      见状,国师松了口气,“我已经把姜国气运败尽了,只需要再杀一些人,便可以了......”

      白难寻没有听到国师后面讲了什么,他被蓝衣道士拉着,仓皇逃出了地穴,一路奔逃,直到远远地逃出了鸣凤山后才停下脚步。

      “现在你相信了?国师就是妖孽,他想害死姜国所有百姓。”蓝衣人背对着他,如是说道。
      白难寻沉默不言,不仅是因为震惊,还因为悲痛。
      原来百姓们遭受的苦难,竟然都是因为国师的一己之私!可即便他知道了真相,却也感到深深的无力。他该怎么办呢?直接杀了国师?不行,他没有这个能力!继续佯装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也不行,他的良心会不安的......
      蓝衣人见他沉默不言,拔腿走了。

      白难寻见状,叫住他,“哎!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对付国师么?”
      蓝衣人没有停留,头也不回道,“我的名字并不重要......”顿了顿,又道,“我还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白难寻疑惑道。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总之,就这几天了!”
      说罢,蓝衣道士的身影突然隐入黑夜,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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