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鬼国逢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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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难寻的惨叫声几乎响彻了鸣凤山。
他的手脚被砸得粉碎，软绵绵血淋淋地垂着。
但张文贵似乎不希望他这么容易死了，所以没把他的脑袋也一并砸碎。只是叫人将他捆起来，同样吊在桩子上，叫刽子手时不时地抽打他几鞭。
在几番酷刑折磨后，白难寻已奄奄一息。如一张纸一样，轻飘飘地挂在柱子上，可纸还能随风而去，远离此间地狱，但他却不能。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再次痛晕过去时，突然听见山下传来沸腾的人声。叛军拥着什么东西赶了上来，白难寻本已没力气去看，但尚未失聪的耳朵却偶然间听到一声熟悉的悲泣。
他猛地睁开眼睛，只见被叛军蜂拥送上来的赫然便是王后和国主！
他们的脸上也看不出原本的皮肉，浑身的伤痕比之前更重，显然在被抓住时已经遭受过一次酷刑。
白难寻看向张文贵，悲吼道，“你骗我！”
张文贵呵呵笑了笑，让人将王后和国主丢在近前，举起冷冰冰的屠刀，霍然往王后和国主的身上砍去。
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一人一刀，不遗余力地剁着这两块肉。
王后和国主只是最开始惨呼了几声，后面就一声也没发出来了。
白难寻痛声嘶吼，咒骂哀求，然而都无济于事，最后当再也没听到他们的惨呼，只听见刀剑呼呼剁肉的声音时，他才闭了嘴，闭了眼，心如死灰。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憎恨这些叛军，如此憎恨这些他曾想要保护救赎的人。
在强烈的恨意之中，额头上的饵引咒印越发强烈，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地表突然裂开，无数怨灵嘶嚎着冲了出来，大多数叛军在触不及防的情况下，被裂开的地坑吞了下去，侥幸活下来的人则仓皇逃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去了。
鸣凤台上少了喧哗的人声，却多了非人的声音。
它们都是从地底窜出来的怨灵，循着饵引的滋味，疯狂而来，啃噬白难寻的血肉，将他啃得最后只剩了一幅血淋淋的骨架。
奇怪的是，白难寻却一直没死，或者说，他的意识还残存着。能感受到痛，能闻到鲜血的腥臭，能听到怨灵的哀吟和咒骂。
这些怨灵一边咒骂他，一边啃噬他，好像和他有很大的冤仇一样。白难寻不明白，自己到底欠了它们什么。除非这些怨灵，都是最近死在地陷和诅咒之中的姜国国民。
可是，他也并不欠它们什么。
为什么百里封星都死了，地灵噬天的咒根本没来得及施展，饵引还能发挥作用呢？
他先前还有点力气去思索，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为什么还没死？为什么还能感受到痛苦？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他明明是想救他们的呀。可最后谁都没救成，还把他自己弄成这个下场。
到底是为什么？！
神啊，如果你看见了，救救我吧。
他的心从痛苦绝望，到最后麻木空洞。好像此生此世，所有的力量和感情都流失得一干二净。神，大概是听不到他的求救的。
如果听到了，怎么可能不来救他呢？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怨灵渐渐少了。鸣凤台又恢复了安静，他吊在台上，风吹日晒，渐渐成了一具干尸。
意识也慢慢地模糊了，从前他还能感受到食腐的鸟儿停在他的头上，啄食他身上剩下的腐肉。但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也许他真的快要死去了。
此生，就这样吧。
那一瞬间，意识彻底消散，疼痛和不甘随之远去。
许久许久之后，鸣凤台下走出三个人来。
勾陈看着台上悬挂的随风晃动的干尸，皱了皱眉头，问道，“这片土地为何如此大的怨气？发生了什么？”
紫微摘下斗篷，也看着白难寻，寡淡道，“不要问那么多。”随后，他转头看向第三人，带着斗笠和面具，穿着蓝色劲装，赫然是百里封星！
紫微对他道，“你做得不错。我会好好赏赐你。”
百里封星点了点头，“谢帝君。”
说完，他就先独自离开了。
勾陈狐疑地看着紫微，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紫微似乎累了，微微叹了口气，但仍然一脸的不以为意，“不这样做？如何冲破沉枫在你身上种下的恶咒？”顿了顿，又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我已经做好了善后，你放心，昊天不会过问姜国的事。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怎样。你是拯救天庭的功臣，不是你，我们指不定怎样被沉枫欺压呢。”
勾陈心情复杂，“你带出来的那七个血偶又是什么东西？”
紫微神色微变，“你别管。”
勾陈点了点头，“好吧。”而后，走上前去，将白难寻的尸首取了下来，装进了乾坤袋中。
紫微惊愕道，“你这是做什么？”
勾陈道，“你别管。”
然而紫微却猜到了他打的主意，忙道，“你救不了他！他身上背负着地灵噬天的饵咒，注定生生世世要被亡灵纠缠！”
闻言，勾陈来了气，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只是个凡人！”
见勾陈对他撒气，紫微也来了气，“不把饵咒种在他身上，难道种在我身上吗？这些怨灵一旦知道真正害死他们的人是我，我该当如何？！况且，你以为我干这一切是为了谁？！”
勾陈无可奈何，半晌后，只得妥协道，“我要把他带到天庭，让他暂时免去亡灵的骚扰，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紫微怒道，“你倒好心，那要是他查清了真相，生出后患来怎么办？！”
勾陈坚定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瞒下去。绝不让他知道真相。”
说完，转身就走了。
紫微望着他的背影，怔了许久，最后无可奈何，只得跟了上去，“那也得除干净他的记忆！”
只是，这段记忆太深刻。
勾陈将白难寻救活后，才发现那段记忆根本没办法消除。
从那以后，姜国气运完全消亡。
人们杀了国主和太子后，便没人再生病了，虽然不确定这两者间是否有什么关系，但迷信的人们一厢情愿认为，一定是他们铲除了妖孽，才获得了新生。
然而也并不是完全的新生，因为这片土地上曾经坑杀了不少国民，在大地陷中又吞下去无数人，所以怨气厚重，时日一长，吃人的地坑就成了精，时不时张开嘴来吞进去几个人。
这片土地早已没有守护神了，神君们似乎都忌惮着这个地方，没人愿意来为他们除妖。因此，在饱受地精害人，而又拿其毫无办法的情况下，人们慢慢地就迁离了这个地方。
姜国，终于在漫漫风沙中，成了一座彻彻底底的废城。
在此后的岁月里，更是成了一片无人敢踏足的禁地。
除了那些走南往北的商队，偶尔会牵着骆驼经过此地。悠远的驼铃声中，风沙从北往南，继续沉默地侵蚀着残垣断壁。
大概是在二十年后，一个叫顾长钦的年轻人踏上了这片土地。
彼时正逢怨灵源源不断地从地底冒出，它们几乎每年都会冒出来一次，在茫茫的废城之上彷徨穿梭，嚎叫惨呼，其悲哀痛苦，莫可名状。
它们似乎是在寻找着谁，一个令它们仇恨的人。
但又好像不是。
对这些怨灵来说，除了仇恨，更多的应该是一种无法超生，无法摆脱，也无法忘怀的痛苦。
鸣凤台上，斑驳的血迹早已在数轮雨水冲刷中失去了痕迹。
只有那竖着的木桩，曾经用来吊白难寻尸体的桩子上，还留着些暗褐色的东西。
长钦平静地目视着这一切，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安静沉睡的人，确切地说，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肤色苍白，唇色如丹，唇角微微扬着，仿佛在微笑，浓密乌黑的睫毛覆盖着微闭的眼睛，面色一如既往的温柔且安详。
无论历经几生几世，他都是这个模样。
长钦将他放进庙里的棺材中，而后走出庙外，望着天上阴沉沉的怨灵们，“你们临死前的愿望是什么，我满足你们。”
怨灵呼啸着从东到西，从上到下。
长钦聆听着它们的诉求，而后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说道，“可以，我还你们一个太平盛世。”
说完，他屈下身去，伸出手来摸着地表，只见地上顷刻间暴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辉，接着形成了一个黑洞洞的八卦之门。
天上地下的怨灵都被这股异常强悍霸道的力量给吸了进去，待到最后一丝怨灵也进去了之后，长钦猛地往地上一拍，使出一道磅礴之力来，将整个鸣凤山沉入地底。
他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山下，在那里面形成了屋瓦房舍，良田耕地，山川河流。
怨灵们统统化作了人形，站在街上和田野里，仰头看着渐渐晴朗起来的长空，微风轻拂而过，日光和煦地洒落下来。
正是寒冬过去后，一个安宁沉默的春日。
不知多少个日夜过去，长钦守在白难寻的棺敦旁，对着他的容貌画了无数幅画。这些画作上的人，或舞剑，或弹琴，或读书，或下棋，或简简单单地对着他微笑。
略施法术，画作上的人便会活动起来，除了不能说话外，就好像真的一般。长钦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小人，嘴角勾起一抹孤独却坚定的笑意。
他提笔在一张画上写道：惊绝圣子一声叹，香流人间五百年。
寻儿，我们一定还能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鬼国逢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