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途》养猪不用糠的牛牛

40、如意洞

　　白难寻回到天庭时，恰巧赶上凌霄殿散会。
　　因为昨晚被他杀的那位国主本来是一位即将飞升的大神君，现在死得一干二净，杀人凶手也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昊天为此大发了一通脾气，并且要重新选派一个人追查此事。
　　顾长钦作为昊天身边的大红人，理所应当被委派了这个重任。

　　散会后，陆之离和林惊云都喋喋不休地议论此事，只有顾长钦手持折扇一言不发，反常地保持了缄默。
　　他们走到街角的时候，恰好撞见白难寻。长钦心神一震，与他遥遥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露出标志性的儒雅微笑时，那人便收敛目光走了。

　　林惊云看着奇怪，“他怎么这样啊？”
　　陆之离冷冷道，“仗着长钦兄喜欢他呗。”
　　白难寻并非傲慢之辈，他对大多数人都有礼有度，唯独对待顾长钦，态度有些淡漠。除了陆之离说的理由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原因了。
　　长钦道，“两位贤弟先走吧，我去看看他。”说着，便跟着走去了。

　　白难寻并未回到勾陈宫，他往呼风阁的方向去了，坐在亭子中，面朝茫茫云海发呆。琵琶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
　　琴声杀人，也动人。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白难寻头也不回，问道，“昨天晚上救我的，是你吗？”
　　长钦走到他身后，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白难寻又道，“我再问你一句，你会为我杀人吗？”
　　“不会。”
　　闻言，他面有挫败之色，“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离我远点。”
　　长钦手持折扇，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欲擒故纵的小妖精，唇角扬了扬，“为你杀人，你就肯陪我睡觉？”

　　白难寻捏紧了拳头，而后又不得已地松开，眼波中流淌出一抹动人的春色，“也未为不可。”
　　“你要我杀谁？”
　　“勾陈，紫微......也许还有其他人......”
　　长钦“哦哟”一声，“那你除非嫁给我才行啊。”

　　白难寻复又捏紧了拳头，他挣扎纠结了良久，终于认识到顾长钦不过在耍他而已，怒道，“滚。”
　　长钦自然是不会滚的，白难寻坐不住了，收了琵琶抽身而起，正欲离开时，被长钦一把拉住搂进了怀中。
　　“寻儿，”他沉沉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收手吧。”
　　白难寻面露悲怆之色，咬着牙将他推开，发狂似的逃离了这儿。长钦看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面色也难得冷了下来。

　　白难寻刚刚回到勾陈宫，便发现殿中多了几个不速之客，都是紫微座下的神将。小仙童已经被他们吓到角落中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五大三粗的武神把白难寻带走。
　　他一路上忐忑不安，心道紫微一定开始怀疑他了，毕竟死掉的神仙中，基本上都是曾经参与过封锁姜国之声的人。
　　虽然心中打擂似的跳个不停，但白难寻面不改色，心中打定了主意，只要紫微有怀疑他的迹象，拼了命也要先下手杀了他。
　　他如是想着，然而推开门走进去后才发现，勾陈也在。

　　他像一头无害的小绵羊，一步步走到殿下，低着头，温顺道，“见过帝君，见过师尊。”
　　勾陈点了点头。
　　紫微直白问道，“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白难寻道，“昨天，我去长芦山了。”

　　紫微眯着眼睛，质疑道，“长芦山？去那儿做什么？”
　　白难寻早已想好了说辞，从容道，“姜留神君是我的前任师尊，前段时间跟他有段误会，我昨天是特意去给他道歉的。”
　　紫微使了个眼神，座下神将流星碎便离开了。

　　勾陈一言不发，从上而下，沉默地打量着白难寻，好似也在斟辨他话中的破绽。
　　紫微微微一笑，徐徐道，“你跟姜留，好像有很多年没来往了吧？你们那段误会，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是因何发生的？”
　　白难寻低着头，镇定道，“是有很多年没来往了，姜留神君对我总有一点误解，从前在一次聚会上，我跟他发生了一点口角。”
　　“从前到底是多久？”

　　白难寻斟酌着，最近几年姜留都没来过仙都，他不免硬着头皮说道，“是在瑶池盛会上。”
　　紫微道，“最近的一次瑶池盛会是十年前，我记得那一次，姜留并没有去，你好像也没去。”
　　白难寻道，“是......上上一次瑶池盛会。”
　　紫微皱着眉头，“那就是三十年前了，你所谓的误解，竟然是三十多年前发生的么？”

　　白难寻道，“对，当时姜留神君无故辱骂我，我顶撞了他几句。是长明神君为我解的围，他可以作证！”
　　闻言，紫微呵呵一笑，“我又没说要怎样你，你这么急着找人作证做什么？”
　　白难寻无言以对，额头滑下一滴冷汗。

　　勾陈看向紫微，温声道，“不要刁难他。”
　　紫微冷哼一声，“那又为什么现在才去道歉？”
　　白难寻道，“我常常想起姜留神君的恩情，考虑了许久，过意不去，昨天才下定决心罢了。”
　　闻言，紫微一时半会儿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静静等了许久，直到流星碎再次回到殿中，在紫微耳边低声道，“长芦山的山神说，昨天晚上确实看到一个背琵琶的人出现在山下，不过不确定是不是白难寻。姜留不在山上，山中的弟子说，他昨天晚上留下了一封信，说是出门云游采香草去了。”
　　半晌后，紫微才道，“我知道了。”
　　而后看向白难寻，说道，“你位列仙班也有多年了，但从未给天庭分担过什么，凡间有人向天求援，说当地有邪魔作祟，希望神君能下凡除魔。这是个锻炼你的机会，我打算让你去做这件事。”

　　白难寻怔道，“那是什么级别的妖魔？万一我无法胜任呢？”
　　紫微面色冷硬，“不是什么难以对付的大魔，你一定能办成的，如果办不成......”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那你也别做神仙了。”
　　白难寻抬眼看了看勾陈，以为他会为自己说句话，但是他什么都没说，神情庄严冷漠，好像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白难寻问道，“会有其他神君同我同去吗？”
　　紫微道，“没有，时间紧迫，你今天就赶紧下去吧。”
　　闻言，白难寻僵硬地点了点头，便告退了。

　　他到了凡间才知道，这个所谓的不难对付的妖怪，是虚梧山的如意君，在东荒又被称为如意妖王。
　　这可不是什么小妖怪，这根本就是个有着千年道行的大妖怪！盘踞东荒多年，手下大妖小怪无数，从未听说在人间恶。从前有武神找过他的茬，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不过大多鼻青脸肿的回来就是了。
　　紫微分明怀疑白难寻就是凶手，但又找不到证据，不过想找个由头搞死他罢了。
　　他若不去杀妖自己逃跑，只怕下一秒就被跟踪在后面的神将追杀。即便成功逃脱，以后也再没机会重返天庭了。
　　可他还有好多仇人没有亲手手刃，他不能逃，也不能死在如意君的手上。

　　白难寻背着琵琶，来到如意洞口。
　　洞门是开着的，没有任何守门小妖，仿佛知道他要来，特意将门打开了恭候一般。
　　白难寻反手摸了摸琵琶的琴头，在心中思忖了一会儿后，便决绝地走了进去。洞中蜿蜒曲折，潮湿阴暗，他燃起一朵火焰，令其飘在前面引路，自己则提起十二分的谨慎，往洞内走去。

　　看着镜子上这小东西一步步进来的模样，长钦眉头轻拧，摇晃着扇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意君就站在一旁，是个面如冠玉，风流倜傥的白面书生。他背着手，走到镜子前看了看，又绕着长钦走了一圈，微笑道，“长钦，我如意郎君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我可以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
　　长钦住了扇子，狭长的眼眸抬起来看了看他，说道，“你能假装死一下么？”

　　如意君摇头叹道，“虽然你跟我是多年的好友，但你这个要求也太无理了。”
　　长钦无奈道，“我的小朋友被委派了困难的任务，如果他真的跟你打起来，你知道我一定站在他那边。”
　　闻言，如意君玩弄着耳边的一缕鬓发，思虑道，“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重色轻友的东西。”
　　长钦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如意君笑了笑，说道，“我先去会会这位仙子吧。”说着，身形轻忽便飘蹿出去。

　　这位如意君着实厉害，冷不防冒出来打了白难寻一个措手不及。血玉琵琶的声音在洞穴中无法发散，几招过后就占了下风，躲闪之中还挂了点伤。
　　察觉到形势不对，白难寻仓皇往洞穴深处逃去。然而这如意洞中千窟万穴，有如迷宫一般，无意间就闯入了一条死路，白难寻自知无路可逃，便停下来打算拼死一战了。
　　如意君堪堪追至身后，微微一笑，几乎没给他反应的时间，鬼魅一般飘忽上前，一掌击在白难寻胸口。
　　他被拍得重重地撞在墙上，呕出一口血来，眼角余光中看见杀招逼近，正以为死期将近时，只听“嘭”的一声，临近的穴壁被击穿了，一波霸道的灵力汹涌奔出暂时将如意君击退。
　　洞穴坍塌，灰尘弥漫，一个人影趁机闪出来，救起白难寻后往洞中逃去。

　　怪不得从古自今，没有人在如意洞中讨到过便宜。
　　这里面不仅有如迷宫，还处处都是压制灵力的结界。白难寻本身修为不算强，从前杀人大多都是使了点手段，对付稍微厉害一点的神君就有些吃力了，何况对付如意妖王呢？
　　他被长钦横抱在怀中，正惊讶时，突然一枚无声无息的东西朝他们追来。

　　白难寻厉声道，“小心！”
　　然而晚了，只听长钦闷哼一声，那东西击中了他的左肩，顷刻肩膀上便溢出了血。
　　白难寻的心也好似被这暗器击中了一般，下意识地揪紧了。他脑子里空空如也，紧张地盯着长钦的侧脸。
　　长钦只是些微地流露出了一点痛苦的神色，而后便恢复了往常的从容镇定，温声说了句，“没事。”

　　他虽然这样说，但白难寻可一点都不相信他是没事的样子。
　　当长钦带着白难寻，左钻又逃，不知拐过了几百个迷窟，深入了洞底后才将如意君甩开。
　　他们逃到了一个小小的洞穴，推门进去后，长钦才终于支撑不住，将白难寻放下了。

　　白难寻甫一落地，立即把长钦拉过来，撕开了他的衣襟查看伤势。只见左肩后有一个形如蛛网的伤痕，颜色黑紫，有拇指大小，一看就是有毒的。
　　如意君志在杀敌，既然用毒，就一定不是好对付的小毒了。
　　白难寻失神片刻，嘴唇发白，抓住长钦的衣襟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快，快运气把它逼出来！”
　　长钦低眉垂眼，并不动作。

　　见状，白难寻更加焦急了，他从未见过长钦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心中升起一阵巨大的恐慌，急切道，“是不是受伤太重，没办法运气了？我帮你弄！”说着就将手放到长钦胸前，准备往里打入灵力。
　　然而长钦抓住他的手，哑声道，“不行，不要运气。”
　　白难寻怔道，“为什么？”

　　长钦陷入了沉默，良久后，才说道，“如意君的毒，是世上最厉害的春毒。运气只会加速毒素扩散，毒性会变得更强......要解毒，只有一种法子......”
　　他不说，白难寻也知道是什么法子，一时间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该说什么，良久后才道，“如意君那儿肯定有解药，我去杀了他。”
　　说罢，提起琵琶就要出门。

　　长钦拉住了他，说道，“你去找他，不过是比我先死罢了。”
　　白难寻怔在原地，手足无措。
　　长钦又道，“回来，反正他现在找不着我们，不如好好躲在这儿，从长计议。”

　　他说得对，这洞中千窟万穴，自己又不知道如意君在哪儿，只怕还没找到路，长钦就毒发身亡了。即便找到了路，如意君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更别提拿到解药了。
　　白难寻无措地转过身来，但他的眼神却不敢落在长钦身上。
　　顾长钦身中淫.毒，命不久矣，然而端的落落大方，镇定从容；反倒是白难寻这个没中毒的，却一脸的不自在。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长钦的呼吸有些沉重，白难寻才转过脸来看了看他，然而却看见那人的唇角含着微微笑意，目有深意地与他对视。
　　白难寻红了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长钦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这里虽然叫做如意洞，但我却得不到我想要的，还算什么如意洞呢？”
　　此刻他望着洞内燃烧的红烛，眸中倒真有些惆怅之意。

　　白难寻不敢看他，也不知该把目光往哪里放，他这才注意到这洞中竟然红得刺眼，正中有张红帐暖床，头顶悬着红烛，桌子上放着交颈鸳鸯盏，仿佛处处都在暗示着什么。
　　他无措地问道，“这毒能拖多久？我们要是能逃出去，回天庭找东极神君和伯泓，或许他们有法子。”
　　长钦笑了笑，“他们，大概也不肯为我献身呀。”

　　白难寻道，“这毒只能用那个法子吗？天上那么多仙娥中意你，或许她们......”他说不下去了，再多说一个字，他也要中毒而亡了！
　　长钦呵呵笑了两声，眼中满是宠溺，“寻儿，这毒全称叫相思如意苦，如果能随便找个人为我解毒，那它还怎样害人呢？除非是我喜欢的那个，而那个人也恰好喜欢我......”
　　白难寻正打算随便出去抓个小妖来呢，闻言，不免心有戚戚。

　　长钦要是不喜欢，那即便那个了，最后不也只能给他收尸吗？
　　长钦面色潮红，气息不稳，仰着下巴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眸子中映出一片迷离之色。
　　白难寻纠结犹豫良久，最终吸了口气，下了决心。迈步走到长钦身边，伸出颤抖的手来，解开了自己的领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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