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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雷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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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哐——哗啦啦——”
震耳欲聋的雷声过后，大雨倾盆而下，雨点啪嗒啪嗒打在镀锌钢丝缆绳和铁丝网上，英吉利无助地缩在他那柄黑色单人伞下面。
“呼——咻——”大风卷过，雨丝纷纷挤到伞下，布鲁克林大桥的人行道木板上金光闪闪。
一般人遇见了这个场景总要快步逃开，英吉利却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与安宁。
只有这个时候，他可以勉强放松下来，不会满脑子都是美利坚他们。
英吉利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不管发生什么，你再急，总该有时间留一封信或者打个电话。
事实却是什么都没有留下，英吉利只能接受一个事实，他们其实很讨厌他，只是装的喜欢罢了。
走到布鲁克林桥尽头，雨渐渐小了，英吉利的步伐却越来越重，雨水浸湿了他的鞋袜。
离开哥特式桥塔的范围，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橘黄色灯光下，无数根钢丝线缆恍若飞箭一齐射向他，穿过□□，把他这个英格兰人凌空串在这片属于美国的土地上，扎得血肉模糊，痛苦不堪，雨丝在濛濛的灯光中飘摇。
走下小楼梯，英吉利抬手招了一辆计程车，车开近了，他却愣在原地。
纽约有两种颜色的计程车，一种是明黄色，另一种是鹅黄色，英吉利现在是不坐前一种车的，因为它是美利坚同他见面时的外套的颜色。
这一次他没戴眼镜又离得远，也没想到随手一拦就是这辆。
缓缓步入秋季，夜深了，大部分店面都已经关门，路上车也少了，英吉利脚下湿漉漉，冷飕飕的，没得挑，最后还是将错就错上车了。
车主是一位棕色头发的中年大叔，看英吉利不怎么像爱聊天的人，问了问目的地就没说话了。
十字路口转弯时，车载收音机开始播放泰勒的《Cruel Summer》，内容关于一段无果而终的夏日恋情。
英吉利坐在后座，看一眼伞面上滴下的水珠，用左手擦了擦脸，转眼看向窗外。
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反倒是雨珠趴在车窗上看他，车开过减速带，车身抖一抖，水珠淌下去，模糊了外面的景象。
又下大雨了，上次是美利坚来接他，美利坚……该死！又在想他了，他干嘛总想一个抛弃了自己的人，没出息！为什么美利坚非要像一个幽灵一样缠着他？
车窗玻璃慢慢凝结了一层水雾，透明玻璃变成了磨砂玻璃窗，英吉利伸手放在窗户上，想要写点什么，却怎么也下不去笔。
就算不喜欢他了，也该派一个人回来拿行李，那么多东西还堆在他家里。
可他们就狠的下心不来，一个月前，一个一个说多喜欢他，为了确定他最喜欢的儿子是谁，加拿大三人直接吵起来，硬是把隔壁好几户邻居给嚎了过来……
而现在，人走了，信息不发，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要不说日久见人心呢！
怎么说也朝夕相处了一个月，让英吉利来评价，突然不见了哪一个，他都舍不得。
因此，他恨极了美利坚，美利坚他再清楚不过。
他想来找自己，没什么能拦住他，他不来，只能说明他腻了，他玩腻了！
腻了，真是可笑。这么容易腻为什么要每天晚上缠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为什么能每天下班定时定点送一束鲜花就为了哄他笑一下；为什么会说出“趁着那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开始试着改变”……
让谁来看，这不是爱惨了他？也是，他美利坚确实不能用常人眼光去看，就是个垃圾！
英吉利设想过无数次两人再见，一开始，他告诉自己要狠心打他一顿，再扑到美利坚怀里，啜泣着控诉他一点消息都不留；再后来，他想，他回来就好，他什么都依着他……
他这边怎样想，美利坚那里是不知道的，所以一切都是一厢情愿，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死心了。
“先生，到了。”
听见司机的喊声，英吉利方才如梦初醒，仓惶擦掉车窗上的英文字母，推开车门下车，走向公寓。
“哐哐——”身后司机不耐烦地敲了敲车窗，喊道：“喂！你还没付钱呢！”
尴尬地顿住，英吉利慢吞吞走回去，打开手机却发现没电了，开始找银行卡，翻遍工装裤口袋也没看见卡包，于是又开始找背包。
最后，英吉利再次背上背包，面露难色地说：“呃，可以让我回去拿钱吗？我家就住在这里，6楼——”
“哈哈哈，”司机了然地大笑两声，很快沉下脸道：“实际上，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英吉利窘迫地抓着背包肩带，准备再同对方商量商量。
恰在这时，一只纸白的手递上一张50美元的钞票，英吉利听见身旁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剩下的当做小费，这样够他坐车的钱了吗？”
“当然！”司机飞速抢过钱，一脚油门踩到底离开。
黄色小汽车掠过，车窗上还残留着一个“Am——“，其他的被擦掉，再也看不清，英吉利也不记得写了什么，可是这个开头，不想也知道写了什么。
哪位帮他付钱的好心人把伞撑到他头顶，抿嘴转头打算感谢，英吉利借着身旁昏黄的路灯，看清他脸上的雀斑，惊喜道：“威廉？！”
“嗯。”威廉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英吉利怔了怔，笑着点头。
两人共乘一把伞走进公寓，英吉利一直皱眉为他刚刚送出去的50感到不值，明明只需要25美元的车费。
不过英吉利到底念着别人是来帮自己，还是没有直说，扯了一个别的话题道：“钱我回去就转给你……我听说你找了一个男朋友，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钱就不用了，他……”威廉脸上空白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看起来很害羞的样子，低声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那真的太好了。”英吉利看他这个紧张的样子，笑了笑，又想到自己当初没有去赴约，歉意道：“很抱歉那天没去赴约。”
听见英吉利的话，威廉抓了抓脖子，抬起头说道：“呃——没什么，就是因为你没去，所以我认识到了詹姆斯，真是缘分。”
“原来是这样吗？真是巧啊！你能和我讲讲你们认识的经过吗？”英吉利惊讶地睁大眼睛，追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威廉看上去比平时还要白，是那种吓人的惨白，英吉利依稀记得他以前说过喜欢被太阳晒过的古铜色，也许是记错了，他现在记性不太好。
“那一天……”威廉笑着向他讲述当时的经历，不过刚讲到两人见面，就到了6楼，他有些惋惜地说：“哦，你到了。”
英吉利叹息一声，遗憾地走出电梯，只能期待下次再见，走了几步路，又听见背后有人喊自己。
“嗯，内个，英吉利，你明天愿意和我去附近的羽毛球场吗？我想介绍你和詹姆斯认识一下。”威廉从电梯里探出头来问他，配着深色的电梯和窗外雷雨大作的景象，总透着几分怪异。
英吉利在放年假，因为美利坚他们没去旅行，这些天也闲的无聊，想到明天万圣节，全天除了给小孩子发糖果，都没什么事，就大声回应道：“好的，明天见。”
“明天见！”
因为家里现在乱糟糟的，英吉利也没想着邀请对方来自己家坐坐。威廉确实很奇怪，不像之前那样机灵，聊什么都有点不在状态，英吉利觉得他很有必要去看看他现在的情况。
毕竟，若是没有美利坚，他们会在一起，总希望对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声控灯啪的一声灭了，英吉利抬脚重重踩在地上，它们又亮了起来，冷风从楼道尽头半开的平开窗吹进来，湿寒感从脚下入侵全身。
英吉利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先前倒是没感觉有这么冷，应该说，美利坚他们走后，他对一切温度变化都变得迟钝了。
温度下降了十几度，也还是夏季那套装扮，一天下来，常常手脚被冻的没了知觉，幸而工作穿的是西装西裤，没人看得出来，表面上还算是体面。
直到一个休息日，他母亲给他打来电话，问他过的怎么样，英吉利才恍惚有了点着地感，离开客厅去卧室的衣柜里翻出秋天和冬天的服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是的，他还有母亲！
其实，英吉利和他母亲关系不太好。父亲走后，母亲也变得严厉又或者说极端起来，平时吃了什么、去了哪里都要同她报备。
后面英吉利去了住宿学校，母亲也谈上了一个新的男人，才管的少了，
从双肩包侧面的小口袋里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扭开门，英吉利继续想着。
不过也有将近10年了，也没有听她说过结婚，那个男的还真是心大，也不确定是不是依旧是那个人……
英吉利坐在玄关鞋柜旁，拿出一双灰扑扑的毛绒拖鞋换上，目光被下一层的棕红色加绒运动鞋吸引住了。
等等，他哪来的红鞋子？
有人在他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