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与长工女儿[民国]》李家峪

6、第 6 章

　　新雪覆盖着坟茔，一片素白。

　　白恬在一个飘着细雪的清晨，来到叶家的墓园。

　　叶时蕴的墓碑是崭新的，新雪下就是新土，冰冷的青石碑上，刻着她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白恬静静地站在墓前，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发出细细的簌簌声。她的脸比几年前清瘦了，褪去了最后一点稚气。

　　她缓缓蹲下身，将怀里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的东西轻轻放在墓前。

　　那是一束艳丽娇嫩的海棠花。

　　“小姐。”她顿了顿，眼神穿过纷飞的雪花，望向远方铅灰色的天际，“我把他带来了。他也只剩下这点用了……至少，花开得很好。”

　　白恬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墓碑上薄薄的积雪。

　　她的手滑到“叶时蕴”时，再也克制不住地颤抖。

　　白恬心想，我真的就这么失去她了吗？杀了宋涛报了仇又如何？一条命不能换来另一条命的重生。

　　难道她的她的叶时蕴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墓穴里孤独地长眠吗？

　　白恬跪坐在墓旁，顿了一刻，然后徒手开始挖坟。

　　新雪是冰凉的，土地是温热的，仿佛里面早已埋葬了许许多多温热的生灵。越往下，土与土的联系越发紧密，密到针都挤不进来。然而这对白恬来说都不算什么。她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双白皙的、早已习惯优渥生活的手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像最下等的狗一样刨着地。

　　尽管指甲裂开、断了，尽管皮肤被寒风和沙砾的双重折磨下破开，流着血，白恬都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她把认真学习的劲头用在刨开叶时蕴的坟墓上，好像不这么做，下一刻她就要死掉。

　　终于，一副棺材出现在地下，白恬终于舒了口气，半哭半笑地扑在棺材上，不顾自己头重重的“咚”的声音。

　　她打开了棺木，终于又见到了她的小姐。

　　尽管小姐此时有些狼狈，但白恬知道这是她的小姐。

　　小姐即使长眠，也是美丽的，高不可攀的。

　　白恬将头埋在叶时蕴的胸前，一只手握着叶时蕴的手，她好想她，她怎么可能不依恋她呢？

　　可是叶时蕴再也不会醒来，说她不合规矩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白恬才抬首。她把叶时蕴小心翼翼地放进棺木，自己回到墓碑旁。

　　“让他陪着你。”她把头抵着墓碑，缓缓地说，“但永远在你身边的，只能是我。”

　　下一刻，白恬狠狠地把头砸向墓碑。

　　天旋地转间，白恬看到自己的鲜血染红了雪地和土地，像一条蜿蜒的小河。

　　她笑着，用最后的力气依在叶时蕴身边，像回到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