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名为爱[朴志焄]》南村喜事

1、Chapter1

　　高允恩走在回家的路上，低头拿出手机听音乐。

　　“高允恩，今天你哥怎么没来接你？”

　　标准地中海，千年不变的黑色高领毛衣和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
　　是她的班主任。

　　至于班主任说的他哥——是六中传遍的她的帅得惨绝人寰，而且每天下午五点半都亘古不变接她放学回家的，YS摇滚练习室电吉他手哥哥。
　　人称兄长届模范。
　　有哥哥的同学都回去拿这事卷她们哥哥，话术也尤为统一，“人家高允恩哥每天都要去练习室，这么忙了还天天接妹妹放学，你情何以堪。”

　　高允恩连忙把手机揣兜里，不动声色地拨弄耳边的头发，瞬便取下耳机：“他在忙，我今天自己回去。”

　　“走路注意安全！”地中海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蹬着自行车离开了。

　　高允恩看他骑远了，才悄悄掏出耳机，继续听歌。

　　“City of stars
　　Just one thing everybody wants...”

　　她最近很喜欢《爱乐之城》的这首主题曲。
　　每回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听听这首歌，心情都会舒畅很多。

　　忽然音乐骤停，变成热烈的摇滚声。

　　“噢我怀念那背叛之吻
　　恬不知耻的虚荣之吻
　　柔软、漆黑，如天鹅般细腻
　　紧张地依偎在身边
　　口眼心灵皆滴血
　　贪婪的激流汹涌澎湃......”

　　一个斜挎红色背包，身着黑色T恤的少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她身后，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高允恩停下脚步，指尖止不住颤抖了一下。
　　“哥。”

　　朴志焄手里掂着她的手机，随机切换成一首摇滚。
　　他轻轻取下高允恩左耳里的耳机，戴在自己左耳上，愉快地哼出声来。

　　高允恩矮他一个头，所以耳机只能悬挂在二人之间，呈一条斜线，看上去很滑稽。

　　不过，尽管耳机的线拉扯得她不太舒服，她也没取下耳机。

　　朴志焄突然出声，笑着问她：“允恩，昨天和你一起走的那个男生呢？今天怎么没看见他。”

　　高允恩的心跳一滞。
　　她避开他的眼神，岔开话题：“哥，你今天没去练习室训练吗？”

　　头上方没有回应。

　　朴志焄从裤兜里抽出手，把耳机重新塞回她左耳，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垂。
　　他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允恩，你有事瞒我。”

　　高允恩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她又重复一遍，急得拽他：“哥，我真没事。你别多想。”

　　朴志焄低头看着她抓住他胳膊的手，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看向高允恩，笑得意味不明：“那就好。”

　　*
　　回到家，高允恩换下鞋，先去给猫猫续上猫粮。
　　“允恩，你想吃什么？哥给你煮。”朴志焄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高允恩道：“不用了，哥。我不饿。”

　　朴志焄走出厨房，皱眉道：“那怎么行？回头妈回来，说我把你饿着了。”

　　高允恩面色勉强地点点头：“好。”

　　朴志焄笑了，看上去心情很好：“你想吃什么？告诉哥。”

　　“我想吃，意面。”

　　“没问题。”

　　高允恩回房间去了。
　　今天生物课布置了很多作业，她得先捣鼓捣鼓。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她听见朴志焄在外面喊她的名字。不过她这道题还没写完，决定先写完再出去。

　　她一边读题目，一边在试卷上做勾画，试图理解：“遗传学上将常染色体上的基因只在一种性别中表现的现象称为显性遗传，如图所示的遗传病是由显性基因决定的，但存在显性遗传现象，其中I-2为纯合子，II-4与正常男性婚配，所生儿子患病的概率为……”

　　她还没看完题，就听见一道清脆的男声从她头顶传来：“1/2。”

　　高允恩正冥思苦想，被这么一打岔，吓得笔都掉到地上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捡起笔，递给她，“我是什么怪物吗？你都能吓成这样。”

　　高允恩接过笔，抬头就撞上他的笑眼，脑袋嗡嗡的，“没有，我刚刚没反应过来。”
　　她又看看试卷上这道题，欲言又止。

　　朴志焄点点她的额头，好笑道：“还是不明白吗？我给你讲。”

　　他拿过她手中的笔，修长的手不经意间划过她的指尖。

　　她桌上摞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书本，但他还是精确地挑了张草稿纸出来。

　　他在纸上嗖嗖划拉几笔，道：“这个遗传病是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但只会在男性中表现出来。如果设控制该病的基因为A、a，你先告诉我I-1和II-4个体分别是什么基因型？”

　　高允恩没有听进去。
　　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悠悠洒在朴志焄的脸颊上，染上一些金色的光斑，就像电影院里投射到屏幕上最初洒下的，大大小小的光圈。
　　他的黑发也像是沾染了金粉，散发出耀眼的色彩。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她哥哥确实帅得惨绝人寰。
　　生物试卷在这么一张脸的衬托下，显得也不是那么有做的必要了。

　　朴志焄摇摇头，银色耳钉微微晃动。
　　他一脸无奈：“允恩，你该认真上生物课了。你跟着我的思路走。如果设控制该病的基因为A、a，I-1个体是男性且不患病，则其基因型为aa，后代有患病的个体，则1-2纯合子的基因型为AA。那么在这种情况下，II-4的基因型是Aa，与正常男性aa婚配剩下的儿子会怎么样？”

　　高允恩看着他在草稿纸上划拉过的笔迹，若有所思：“Aa女和aa男生的儿子，在基因型是Aa的时候会患病，也就是1/2的概率。”

　　朴志焄放下笔，替她把桌上的试卷收好。
　　她的桌子总是很乱。
　　每当他看见她那一团乱糟糟的桌面时，就会默不作声地帮她把东西都放回原位。
　　说来也奇怪，他似乎比她还清楚她的东西该摆放在哪里。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抱她：“我妹妹真聪明。走，吃东西去。”

　　朴志焄似乎没注意到，他这个小小的举动让高允恩攥紧了衣角。
　　这是她从小就有的小动作。
　　当她情绪紧张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攥紧衣角。

　　高允恩在他离开房间时，才回过神来，尽量把身边的空气送走：“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她开始抗拒和朴志焄有身体上的触碰了。
　　明明都是一起长大的，从前也没有这种情况。
　　为什么呢？
　　她有意无意地避开与他的接触，却还是无法全部规避。
　　很显然，朴志焄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
　　这周五是六中的开放日。
　　高三七班。
　　班主任顶着地中海，站在洒满阳光的一角，仿佛是一个巨亮无比的电灯泡。
　　他一脸严肃道：“……总之这事关我们六中的脸面，请你们回去务必通知清楚各自的家长，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哥哥姐姐，至少要来一个。那天下午我们顺便就开家长会。”

　　班上顿时炸开了锅。
　　当然没多少人愿意她们的家长来学校参观。万一她们走着走着就走到老师办公室，和老师深入交流了怎么办?
　　而且都高三了，还开什么家长会……

　　高允恩也是不愿意家长来的一员。
　　这倒不是因为她怕家长和老师闲聊，着实是因为她——不知道请谁。

　　从她五岁后，任何需要家长来学校的活动就变成了一道难题。

　　爸爸出车祸去世了，只留下了妈妈和她。
　　后来妈妈不知怎么的就带回来一个男孩，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哥哥。

　　她那时候闹了很久。她不想平白无故多一个哥哥跟她抢卧室。
　　但妈妈还是坚决要把他留下来。

　　其实她能感觉到，妈妈对朴志焄也不是很上心。所以她渐渐就不反抗了。

　　因为这个哥哥也对她很好，总体来说也没做过让她不开心的什么事。
　　她总是让哥哥帮她做事。
　　帮她做作业，帮她带零食……

　　只是家长会就成为了一个问题。

　　她和朴志焄都在平南区上学。
　　平南区所有学校的开学时间和散学时间都差不多。

　　所以不可避免的，家长会也开在同一天。

　　妈妈为了公平起见，不可能永远只去开她的家长会。
　　有时候她就没有家长去开会。

　　经常会出现全班家长都端端坐在孩子位置上，只有她的位置上空无一人的情况。

　　那时候她就恨死朴志焄了。
　　要是没有这个碍眼的哥哥就好了。
　　就算他再好又怎么样?

　　她可以不要好哥哥。
　　她只想和其他人一样，也有家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高允恩看着桌上的回执单，不自主地握紧签字笔。

　　＊
　　放学后，高允恩迫不及待掏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过去：“妈，这周五你回来吗？”
　　对面的声音很嘈杂，她隐隐约约听见一连串英文，像是有谁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熟悉的女声从电线那头传来：“允恩啊，妈妈这边还忙不过来，大概要下个月才能回来了。你有什么事就找哥哥哦。”

　　高允恩心跌到谷底。
　　本来以为朴志焄上大学终于不会和她撞一天家长会了。
　　妈妈却回不来。
　　又只有她的家长来不了吗？

　　朴志焄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她抬头，同他笑盈盈的眼对上。

　　高允恩眼珠一转，计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