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朋克一号通缉犯》愚蓝

76、与沙之书的对话

　　回到绯通亚小镇后，几人详细地交换了自己的所得。

　　林恩隐瞒住对于噬土畸体“母神”的发现，只说自己目睹了矿井内部庞大且骇人的“异种生物群”。尽管经过了射击，但是以她的能力无法击败异种生物，于是紧急撤离。

　　帕德·伊文思很轻易地相信了这个说法。

　　“现在我们知道了异种生物的事情，手中也有西斯·朗的口供。”他说，“但是，西斯·朗已经死亡，我们的证据虽然属实，但很容易死无对证。”

　　他显然有自己的主意。

　　林恩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肉酱面，一边拿手帕擦嘴，一边聆听伊文思教授的提议。

　　“我的计划是，我需要寻找机会，和古德温上校重新潜入西斯·朗的密室。”他侧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莱亚，却没得到意料之内的对视。

　　莱亚对他的提议并不意外，但也并不满意。
　　他对于朗氏没有兴趣，对他来说，目前得到的证据已经足以给朗氏公司定罪。
　　他不明白，为什么伊文思教授想要再一次冒险。

　　“那我建议你们不要耽搁。”林恩说，“西斯·朗死亡之后，他的资料和私人用品被移出矿场的时间，会比我们想象中少很多。”
　　所谓人走茶凉，林恩对西斯·朗的“爱戴度”并不乐观。

　　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随后又开口：
　　“对了，我一直忘了问，西斯·朗是怎么死的？你们动的手？”

　　？
　　莱亚看着她，话里带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我们看上去是嗜血分子吗？”

　　林恩摇头。

　　“他是忽然死亡的，我觉得大概是噬土畸体害死的。”
　　捕捉到林恩的纳闷目光，莱亚补充道，“他的皮肤迅速撕裂，伤口中流出的并非血液，而是深褐色的泥浆——这分明是异种生物的手笔。”

　　没错。
　　林恩听完描述，也同样认可莱亚的分析结果。

　　唯独有一点，她还没想通。

　　倘若幼年期的噬土畸体可以被“饲养”，那么，饲主难道不该是西斯·朗吗？
　　为什么它还会攻击主人呢？

　　还是说，噬土畸体认可的，从头到尾也只有“母神”，任何外界的干扰终究都是无效的？

　　不，还有一种可能性。
　　饲主不是西斯·朗，而另有其人！

　　林恩用力地叹了口气，决定暂时再多待几天，等待莱亚与伊文思教授再次潜入矿场。

　　她原本是这么决定的。

　　==
　　饭后，返回钻石旅店的林恩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放在书桌上疯狂翻页的“沙之书”。

　　白琳在做什么？

　　林恩纳闷地走了过去，只见泛黄的书页上，满满当当全都是她的名字。

　　【林恩林恩林恩！】

　　最上方的一行字迹正在缓慢消散，却又立刻被白琳用新的笔迹填了上去。
　　【林恩】

　　写的次数过多，白琳开始出现拼写错误，而林恩也逐渐开始认不出自己的名字。
　　她哀叹一口气，终于抽出笔。
　　【我回来了，怎么了？】

　　白琳的字迹瞬间暂停。
　　她似乎处在震惊的边缘，好半天没有其他动静，害得林恩不得不重新问：
　　【白琳，发生什么了？】

　　对面总算开始重新书写。

　　她似乎在不断地组织措辞，内容写了又删，因此，趁着等待的工夫，林恩检索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全部超凡物与机械装置。

　　目前，她身边只有机械甲虫“回声一号”，以及莱亚赠送的长柄伞。
　　在长岸镇集市上购置的“声波记录与放送筒”暂时借给了莱亚。

　　而超凡物就很多了。
　　“神谕文翻译器”、屏蔽镜、迷魂信使、正在使用的“沙之书”。

　　还有刚刚莱亚塞给她的门把手。

　　光是看到外表，林恩就能猜到它的用法：如果把门把手带有“吸盘”的一侧贴在门上，向下按压黄铜雕花门把，那么就可以轻松打开一扇门了。

　　大概率是用来打开“密室”的，还有一种小概率的可能性，是西斯·朗留给自己逃命用的。
　　林恩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把黄铜门把手还给莱亚。

　　她将视线重新转向“沙之书”。

　　白琳在不知不觉间已写了一长串内容。
　　【国王和首席审查官遭到刺杀……
　　急需康纳利审查官的强效净化药剂！
　　……尽快回碎金城，林恩！】

　　林恩立刻站起身。

　　她来不及思考，直接跑去莱亚·古德温的房间门前，“乓乓”捶打起门板。
　　“出事了！”

　　莱亚一打开门，林恩就像泥鳅一般从门缝中挤进去。
　　她把“沙之书”摊开，又急迫地开口。
　　“康纳利老师的净化药剂，你那里还有的剩下吗？”

　　“还有两支。”莱亚勉强开口。
　　他原本打算留给自己慢慢用，却未曾料到碎金城出了意外。
　　“或许神学院还保存着一些，但数量应该不太多——康纳利先生并不爱制作药剂，他说步骤太繁琐了。”

　　“有办法潜入神学院偷药剂吗？”

　　莱亚摇头。
　　“我并不清楚威利斯把药剂保存在哪里。并且，我不建议你这么做，那里一定很难侵入。”

　　林恩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先返回碎金城了。对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门把手。
　　“这个东西，你潜入西斯·朗办公室时，或许用得上。”

　　这个提议被莱亚拒绝了。
　　“面对未知的人才需要，我不需要。”他面容严峻，“一切当心，林恩，现在的碎金城不比当时了。”

　　==
　　碎金城，桔梗街593号。

　　白琳再次确认林恩的车次，猛地合上“沙之书”。
　　她必须悄悄返回金蔷薇宫。

　　她得把这件超凡物亲手交给莉亚。

　　白琳冲到街上，拦下一辆出租马车，记忆随秋季的狂风一道席卷而来。

　　……
　　林恩离开的第一天，莉亚与白琳面面相觑。

　　“嘉伯小姐，听说您会占卜？”莉亚总算是绞尽脑汁想到一个话题，圆眼亮晶晶地问道。

　　“你感兴趣吗？”
　　白琳坐直了身子，“我可以帮你占卜一下哦。”

　　莉亚乖顺地点点头。
　　“我想知道，我奶奶在哪里。”

　　“唔，单纯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困难。”
　　白琳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塔罗牌，在黑色绒布上摊开，一边对莉亚说，“选择三张你喜欢的卡牌吧。”

　　三张卡牌……
　　莉亚呆滞地想了想，又轻手轻脚地按顺序拿取了最上方的三张塔罗牌。

　　“可以抽——算了，没有关系。”
　　白琳清了清嗓子，一边启动“占卜师”异能，看向这三张卡牌。
　　她的视角逐渐变得模糊，卡牌中斑驳的图像却反倒变得清晰。

　　她看到了一个黑衣人。
　　以及白色墙壁赫然出现的“大门”。

　　不，这并非占卜到的“未来”，反而是呈现了莉亚奶奶失踪的那一幕。
　　失踪之后呢？
　　空空如也。

　　白琳皱了皱眉，头一次对自己的异能表示怀疑。

　　“嘉伯小姐，奶奶是死了吗？”莉亚看着一言不发的白琳，内心更加焦灼。
　　她忍耐了片刻，终于发问，稚嫩的童音里带着掩盖不掉的哭腔。

　　“不是这样的，孩子，不是。”
　　白琳把小姑娘抱进怀里，亲昵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只能看到一小部分的未来。”

　　她开始缓慢地编撰着一个不存在的“未来”。
　　“奶奶坐在乡村小屋门前，有一把从跳蚤市场购买的摇椅，她喜欢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她养了一只小狗，黑色的小狗……”

　　莉亚认真听着，过了很久，她才问：“那她在哪里呢？我想找到她。”

　　“莉亚，我的能力有限，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莉亚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她努了努嘴，又问：
　　“那么，您可以变得更强吗？”

　　“我希望我可以，但是来不及了。”白琳笑了笑，话到嘴边忽然转了个弯。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莉亚。
　　“你或许可以。”

　　“可以什么？”

　　白琳用双手托莉亚的面颊，头一次用认真的承认口吻询问她：
　　“莉亚，你愿意变得很厉害吗？像我、像林恩那样厉害？你看，我是国王身边的内务官，而林恩是赫赫有名的国民卫队审查官。”

　　“嘉伯小姐，可我是贫民。”

　　白琳摇头，“在遇到我之后，什么都有可能。你可以和我一样成为内务官，进入王宫；你可以变成信徒，拥有各种神奇的异能！”
　　她将这一切吹得天花乱坠。

　　白琳知道，自己哄骗一个孩子成为信徒，是一件相当不负责任、也不道德的事情。但是她顾不上这么多了。

　　莉亚沉默地听着，其实她根本不明白白琳所说的那么多冗长的细节，究竟说明了什么。
　　她唯独好奇一点：“那我可以找到奶奶吗？”

　　“你无法直接找到你奶奶，但是，你可以帮助林恩——”
　　白琳说，“她可以找到。”

　　莉亚指了指自己，“我？我能帮得上亨特审查官？”

　　“是的。”

　　“那我愿意的，嘉伯小姐，我愿意！”
　　莉亚一字一句地说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即将带来了什么。
　　她很快，会成为新阿尔卡迪亚最年轻的信徒。

　　“睡个好觉吧，莉亚，明天我会带你去个地方。”
　　自从林恩准备前往绯通亚矿场，白琳就把莉亚的物品搬到自己房间：她家有两个卧室，容纳一个小孩并没有什么大碍。

　　将莉亚哄上床后，白琳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帮她铺好柔软又蓬松的天鹅绒暖被，又道了声晚安。

　　还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