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朋克一号通缉犯》愚蓝

97、狩猎者

　　诺拉低头看了看。
　　“这是呼喊我小马的银哨，无论我在哪个角落，它都能听到哨声。”

　　解释完哨子，她就瞬间忘记原本想讲的内容，只顾着对这些神奇物品喋喋不休。

　　“我的小马是圣银之城的赤红主教培育的，这个银哨也是他制作而成，似乎是使用了某种神奇的魔法。”
　　诺拉毫无防备心地摘下口哨，放在林恩手心。

　　虽然诺拉声称是银质，但林恩在触手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它的材质或许更加特殊。
　　它极其坚硬，表面甚至比白银更加闪耀夺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品。

　　林恩观察完毕，又把口哨还回去。

　　“对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身上的这把剑很眼熟。”
　　诺拉重新戴上，一手抚摸着下巴，“赤红主教曾经用稀有的星辰石制作过一把长剑，赐名为原始之剑，存放在教堂的至尊神殿中。”

　　她伸出手，指了指林恩的后背，“你这把剑，似乎是原始之剑的赝品！”

　　“……啊哈哈。”
　　林恩并不知道长剑的来历，只得应和般地笑了两声。

　　这声笑在诺拉耳中，却被歪解为爱慕虚荣的尴尬。

　　她立即慌张解释起来：
　　“林恩，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知道，整个圣银之城都在仿制原始之剑，就连安德鲁手中的那把也不例外！”

　　“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
　　林恩摇摇头，目视前方的繁华城落。
　　“你看，我们到达城镇了。现在是否可以先休息一晚？等明天再继续跋涉。”

　　答案是肯定的。

　　诺拉昂首阔步地行至城门前，撩开衣袖。
　　阳光直射而下，照在她胳膊上，一块由银色细线勾勒而成的图案逐渐显现。

　　那图案像是古朴繁复的纹章，鱼纹、狮纹、花草纹互相交织，乍看之下有些眼熟。

　　这是“圣银之城”神使们才会拥有的印记，以一种近乎“神授”的方式将他们与普通人区分开。

　　林恩总算理解诺拉口中的“只有她才能随意出入各个城池”。
　　因为标记无法被伪造。

　　守卫立即放行。

　　两人畅通无阻地进入这座位于阿尔卡迪亚的、靠近“混沌之城”的城镇。

　　林恩抬头望向镇口的石砌钟楼，此刻时间指向下午三点。
　　又过去了一天。
　　又是饥肠辘辘的一天。

　　一边想着，她的鼻尖猛地嗅到一股炙烤肥润肉类的香气。

　　城镇广场上支着帆布货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商铺。售卖果蔬的商贩不断吆喝，被支着铁锅烤肉的小摊的“滋滋”烧烤声彻底盖住。
　　木柴的水分在烈火里清脆炸开，火星迸溅在红肉的油脂上，瞬间化成透明的粘稠液体，滴落而下。

　　林恩厚着脸皮：“我饿了，诺拉，你有钱吗？”

　　“我……”
　　诺拉刚准备点头，笑意却忽然一僵。
　　她的确有一个随身携带的钱袋，但是，在被“抓捕”之后，就被村长搜刮一空了！

　　林恩眼见着诺拉的表情由自信转变为尴尬，糟糕的预感迫使她问道：
　　“尊贵的神使小姐，请你不要告诉我，你没钱。”

　　诺拉：“……”

　　意识到两人的贫穷现状，林恩太阳穴的神经弹跳了两下，从骨髓里蔓延出溢于言表的苦涩，逐渐变成绞痛的肠胃，让她只想倒地不起。

　　“好了，我现在要变成饿死鬼了。”

　　她摊了摊手，蹲在烤肉摊前，双目如黑夜中的野兽，闪烁荧荧贼光。

　　“没钱就滚蛋！”
　　老板背过身，用身体阻隔林恩垂涎三尺的目光。

　　不管了。
　　林恩厚着脸皮走过去，“老板，我能先赊账吗？等我们搞到了钱，就第一时间给你！”

　　“不行！”
　　彪形大汉粗声拒绝，“我可不做亏本买卖。”
　　说罢，他掏出一根灼烧的粗木棍，用力戳在地面上，以作威胁。

　　好吧。
　　林恩抬手抱拳，不敢继续招惹，决定另想出路。

　　她的袖口刚巧露出一截黑龙，被老板看了去，只当是一条细长黑蛇。

　　“你是捕蛇人？”他瞬间来了劲，“早说嘛！你把这条蛇拿去公会卖掉，剩下的钱买我的肉绰绰有余！”

　　黑龙：“……”

　　它不仅听懂了，甚至愤怒地扭动起身体，试图以凶狠的原型震慑出言不逊者。

　　下一秒，林恩拍了拍它的脑袋。
　　“公会？可以售卖什么？”

　　“你能想到的一切。草药、诡物材料、武器……总之什么都行！”

　　“诡物材料？”

　　“是啊，是炼金术士制作药剂的原材料。”老板抽空回答，一边准备赶人，“总之，你过去看看吧，别总拦着我做生意了。”

　　林恩若有所思地回到诺拉身边。
　　或许，渔村抢来的鲸鱼油蜡烛和淡啤酒可以交换钱币，只不过，这些东西都存放在马背上，暂时与她们分离。

　　虽然诺拉声称小马一定会回来，但林恩却不打算守株待兔。
　　她打算去公会一探究竟。

　　所谓“公会”不过是一栋土黄色的砖石建筑，外墙上挂着木质招牌，眼见着摇摇欲坠。
　　林恩跨过土质台阶走进去，身体尽量避免触碰吱嘎乱响的木门。

　　在她身后，三个高大粗壮的男人挤了进来。

　　“狩猎者回来了！”众人欢快地喊道。

　　“砰”地一声，一大团血肉模糊的物体被甩在地面上，血花与灰尘飞溅。
　　除林恩之外，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狩猎到什么了？”

　　“一只六足鹿。”
　　身披狐皮的男人啐了一口，“该死的家伙，拗断我900金币的弓了！”

　　“非要炫耀你的900金币是吧！”
　　另一个胖男人骂道，随机定睛一看，猛地朝狐皮男人踹过去：“六足鹿只有鹿角值钱，这只鹿的鹿角怎么没了？被你私吞了？”

　　狐皮男人嘟囔：“我可没有私吞的本事……”

　　林恩从几人的七嘴八舌中得知，六足鹿是诡物斯塔克与林鹿的□□产物，体型与林鹿相似，却拥有六条鹿腿。

　　它的鹿角中空，填充物质地如凝胶，只需一滴即可毒死一头大象。炼金术士可以利用它制出各种不同的药剂，价格也对应相当高昂。

　　不知何时，几个大汉竟争执起来。

　　狐皮男人脸涨得通红，攥紧双拳，唾沫星子随着怒吼喷溅。
　　“我说过了！鹿角本来就断了！”

　　“你真当我们是蠢货？！”
　　几人冲上前，单手拧住狐皮男人的领口，将他拽离地面几公分。

　　眼见着几人剑拔弩张，肢体斗争一触即发，众人一哄而散之时，林恩却灵光顿生。
　　“诸位。”
　　她高声喊道。

　　无人搭理她，嘈杂的吵闹声无休止地继续。
　　“诸位！”
　　林恩再次喊道，一边取下长剑，在地面上敲击了几下。

　　屋内一下子安静，众人愣住，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无人知晓，她为什么要主动介入这场斗争。

　　“诸位，我是来自圣银之城的占卜师。”林恩自我介绍道，“只需一个金币，我就可以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

　　“……疯子。”
　　狐皮男人眼珠颤抖了几下，从干裂的嘴唇中挤出几个字眼。

　　有胆量在几个狩猎者面前公然叫嚣的“占卜师”，无论真假，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难道不知道，他们随时都可以让她丢掉性命吗？

　　林恩眨了眨眼，秉持着富贵险中求的理念，冲几人笑道：
　　“怎么样，一金币，赠送一个真相。”

　　“人人都可以假装是占卜师，小姐。”
　　为首的狩猎者如一座小山般挪来，须发皆卷曲浓密，乍看如丛林野兽。

　　“是的，人人都可以假装。但我却是货真价实的占卜师。”
　　林恩笑了，轻轻捻一根男人的长发，使用“时间宫殿”后开口：

　　“大陆东岸的弗兰克·塔塔里奥先生，你的名字来源于你的水手祖父，你拥有一位如蔷薇般迷人的妹妹，今年刚刚成年，她是你的掌心之宝。”
　　她勾起唇，“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林恩深谙他们的心理。
　　只有讲述丰富的细节、一些绝无仅有的秘密，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果然，弗兰克·塔塔里奥骇然大惊。
　　如此详细的介绍，除了他与亲人之外无人知晓的秘密，竟然被眼前的年轻女人一口道破！

　　“你相信了。”
　　对方尚未开口，林恩就笃定地摊开手心，“一枚金币，我来告诉你们鹿角的真相。”

　　“可以。”
　　男人立刻相信了林恩的“占卜师”身份，从怀中掏出一枚锃亮的金币，放在林恩手里。

　　一个金币而已。
　　挣钱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相比起来，弗兰克更在乎真相。他无法忍受被同伴欺骗。

　　狐皮男人的面色阴沉了几分，梗着脖子站在一边，汗珠顺着后脊流淌而下，右手紧攥着剑柄。

　　无需占卜，林恩就已洞悉他的恶意，只轻轻斜睨过去。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蹲在血肉模糊的六足鹿尸体边，用手触摸着鹿皮：

　　【开启时间宫殿。】
　　她默念。

　　场景逐渐变得清晰。

　　……
　　铁箭破空，径直刺穿六足鹿的喉咙！

　　悲鸣都来不及发出，它边已轰然倒地，温热的血液顺着草梗蔓延至四周，瞬间浸红了身下的泥泞。

　　狐皮男人踩着棕红的湿泥，抽出腰间匕首，干脆利落地斩断鹿角。
　　随即，他从怀中掏出铅瓶，微微倾斜瓶口，将鹿角里渗出的粘稠脓液灌了进去！

　　……
　　果然，猜测不假。

　　林恩停止占卜，一边清了清嗓子。
　　“塔塔里奥先生，有关于鹿角的真相是……”

　　狐皮男人面色惨白如死人，一双漆黑的眼珠紧盯着林恩，似乎已预知自己的凄惨命运。

　　在他不安的狂乱心跳中，林恩继续说：
　　“在六足鹿尚且活着的时候，鹿角就已被一名未知姓名的狩猎者割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