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别跑》叙右

38、第 38 章

　　火锅总是能让人感受到热气腾腾的温暖，不管多不熟的人坐在一起都能打开必要的氛围，香气四溢，回味无穷，不断刺激着吃饭人的神经味蕾，兄弟几人对穆元的印象不多，倒是每次都记忆犹新，第一次是庆祝大千转学烧烤店打架，第二次是在蹦床馆发生矛盾，第三次是大千为了感谢他邀他去芽菜家吃火锅，最近一次则是前段时间跟张超打架他报的警，好像关于打架他都出现的非常及时。

　　大松自诩十三中老大的身份，表面是刺头啥也不怕，内心其实很明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人及时制止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自从大千邀请他去芽菜家吃火锅那次，他就感受到大千身上莫名其妙的变化，那时候还不明显，也没有过多猜测，直到上次张超打架报警俩人之间明显不太对劲，即使没什么交流也不禁让人无限揣测——为什么穆元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十三中后边的小路，那地方黑漆麻乌，放学之后几乎没有人气，谁要是不小心走错路大概都是跑着离开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鉴于学霸的德才兼备大义凛然，大千跟他谈恋爱百利而无一害，值！

　　可反过来又说，穆元为什么会喜欢上千？他会在高中这么重要的阶段谈恋爱吗？

　　虽然有点想不通，但算了，只要他兄弟开心就好。

　　这顿饭吃的非常融洽，大松是彻彻底底的氛围王，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冷场，几杯酒下肚大家该分享分享，该讨论讨论，穆元被灌了不少酒，脸上都浮了层粉红色，连千迟趁着旁人不注意在他耳边悄悄说：“他们就是这样大哈哈的，以酒会人，你要不想喝就先不喝，要是觉得太吵也可以假装喝醉去卧室待一会儿。”

　　穆元摇摇头：“不，今天是公布我们恋爱的日子,喝,必须喝到底!!必须喝尽兴！！！”

　　“你是不是已经喝醉了？”

　　穆元一本正经道：“还行，还能喝，不算醉。”

　　连千迟凛然一笑，难得见穆元眼神涣散，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醉吧，醉了好，最好睡觉的时候发发酒疯，说点梦话，让我也见识见识大家敬仰的学霸不为人知的一面！

　　“大家这杯酒我先干了，你们随意。”穆元拿起来一饮而尽，连千迟在一旁笑的非常狡猾的又给他倒上一杯。

　　穆元脑子有些迷糊，倒也不是完全迷糊，这明显希望自己喝醉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穆元按照连千迟希望的样子再次一饮而尽。

　　连千迟眼疾手快再次倒满。

　　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穆元把酒杯递给连千迟：“你喝，你都没喝。”

　　“我饱了，喝不下了。”
　　“我我也饱了，也喝不下了。”
　　“那就放那吧。”

　　穆元停顿一下，轻笑一声：“有意思吗？”
　　“什么？”
　　“把我灌醉啊？”
　　“你会醉吗？”
　　“会，但我一般在人多的场合有分寸，不会醉。”
　　“看来我多此一举了。”
　　穆元再次拿起酒杯，把头望向大家，轻轻酌上一口，小声道：“你要想看我醉，日后单独醉给你一个人看。”

　　连千迟欣慰一笑，主动亲上他，很快，像小鸡啄了一粒米。

　　其他人‘咦’了一声，怨声载道：“这狗粮撒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到最后的吃蛋糕环节，连千迟刚许完愿，蛋糕就被人抢走了，一半糊在他脸上，一半糊在穆元脸上，紧接着一连串哈哈哈的笑声格外张狂。

　　连千迟不可能不反击，他一把、把脸上的蛋糕全抹下来，没一会儿就把四散逃跑的人追到了手，毫不客气的让他们也全都沾染了福气。

　　临走之前他们在鲜花和气球中间合了几张影，这些照片第二天被连千迟拿去广告店全都打印了出来，又买了一本极其豪华的相册收录保存，存放在柜子里的最深处。

　　深夜,困意来袭，累了一天的连千迟再也支撑不起他的眼睛，挨床就睡，穆元也强撑着最后的意念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放在床头，打开装饰灯，争取某人明天醒后的第一眼就看见。

　　礼物是特意定制的星空人和星空钥匙链，装在一个木盒里，不大，很精致，整体为绿色，镶满了碎钻，在深夜会发出幽微的绿光，配上一个高档的祝福瓶，相当的雅致。

　　第二天一早连千迟一睁眼果然看见了，他内心充满了惊喜，看了又看，最后藏了好几个地方才满意，最后他把眼睛转向床上，看着还正在睡着的人，一股冲动袭来，让他深深亲在了穆元的脸颊。

　　穆元感受到动静翻了个身，眼未睁，伸手倒是把他整个人都揽在怀里：“别捣乱，小心我反客为主。”

　　连千迟：“谢谢你的礼物。”

　　穆元：“不客气，陪我再睡会儿。”

　　俩人再次陷入迷迷糊糊的睡眠中。

　　车子还在警察局，这两天上学都是穆元载着他去的，为了不引起必要的误会，他们走的比之前还要早，往往天刚微微亮就已经到了学校。

　　来的太早也无处可去，他俩总是带着早餐去操场的观众席吃完，随便聊着点什么，直到太阳升起才开始分别。

　　周六的时候陈警官终于打电话说自行车好了，穆元跟连千迟第一时间去取。

　　自行车摆在警局非常显眼的大厅门口，周围没有人，连千迟懒的去里面通知，在微信上简单说一下就准备把自行车推走。

　　恰在这时，连明成从警局门口出来，父子俩眼神相对的那一瞬间，连千迟立刻变的冰冷无比，整个周身萦绕着不平常的肃杀之气，穆元看向台阶上的连明成，连明成也把眼神转向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穆元出于礼貌道：“叔叔好。”

　　台阶上的人深色体恤，黑色裤子，头发凌乱且长，胡子随意，脸一边大一边小，还有几道明显的抓痕没有恢复，可想而知刚刚那一扯嘴角有多恐怖，幸亏穆元心理素质强，不至于被吓到。

　　连明成看着前面推车急走的连千迟冷嘲热讽道：“看来你妈确实跟了个有钱的主，打扮都不一样了。”

　　“你是打算我们在警局门口闹矛盾吗？”连千迟停下车回身，紧握的双手青筋暴起，脸色因为过于仇恨而微微发青，一副即将要爆发的样子。

　　“哎呦，我现在可不是你的对手，儿子欺负老子喽。”连明成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一声不够，那就再一声，反正内心痛快就行：“儿子欺负老子喽。”

　　就在连千迟准备走到连明成跟前时，一双大手忽然包裹住了他的拳头：“别冲动。”

　　连千迟自嘲一声冷哼，眼里全是挡不住的凶戾：“我爸是个人渣，我在他手上受过很多伤，我妈也受过很多伤。”

　　在意识到自己情绪控制不好的第一时间，同时也怕吓到穆元，连千迟垂下眼睛轻声且无所谓道：“我们俩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穆元从没见过连千迟这般的形态，凶狠、隐忍，克制、自卑等等重叠在一起，就像一颗全黑的黑宝石一样邪恶，但在有光的地方就会反射出别出一格的晶碎，很早就听说过关于他父亲类似的传闻，现在看来这些传闻不假，甚至比想象中还要无法直视，穆元意识到自己不能当旁观者，他要进行干预，于是张口对连明成道：“叔啊，现在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各自安好是最好不过的事，今天不小心遇见，就当谁都不认识谁，今后我们一定躲着您走。”

　　连明成不依不饶道：“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毕竟有血缘关系，我的好儿子，你爸现在身体各个方面都不好，你是不是得拿钱孝敬一下。”

　　陈警官闻声从大厅里出来：“嚷什么呢，这是公安局，我管你们是不是亲血缘，犯法了就抓，我一点都不手软。”

　　连明成恼怒道：“陈警官，他一见面就要打死我，你是不是应该抓，不然我今后的安全怎么保证，我现在年纪大了，我更容易死。”

　　“你少作一点不就行了，方圆十里谁不知道你连明成是什么人，你在不改变自己，死在谁手里都不奇怪，你也知道你年纪大了，天天吃个饭看个电视不舒服吗，就嘴贱手贱，管不住自己，非要出去找个茬。”陈警官最后不知是说累了还是因为无奈缓了口气，对连明成道：“赶紧走吧，以后你俩尽量别在见面。”

　　连明成走后，穆元拉着连千迟也走了，由于情绪不佳，便找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

　　连千迟接过奶茶有些自责道：“我本来不想让你见这个人的，还是见到了。”

　　穆元肉眼可见的心疼道：“能跟我讲讲，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那些年其实过的不算惨，有大松他们几个，芽菜家的火锅店我经常去帮忙，他妈妈总会给我一笔小钱，有时候也回家，连明成晚上会出去打牌，所以都还好。”

　　连千迟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就跟丢了跟笔一样，穆元一堆关怀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便伸手搂住他的肩道：“今天的事别想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连千迟点点头。

　　回家后本来想发奋图强背书的兴致完全抹掉，被穆元见到连明成的样子他的心口总跟堵了块铅似的，怎么也疏不通。

　　这辈子最阴暗潮湿的地方被发现，就像脱掉上衣光裸着行走在大街上，毫无安全可言。

　　连千迟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事重重，穆元道：“不开心就睡一会儿，世界上百分之五十的情绪睡觉可以解决，剩余的，不是还有我吗。”

　　连千迟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张口，点点头，闭上眼睛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这个觉睡的并不安稳，他梦见赵思艳走的那天晚上的狂风暴雨，梦见第二天连明成大发雷霆差点把他打死，还是邻居婆婆敲门才阻止下来，婆婆年纪大了，自顾都不暇，何能照顾他，然后他流浪在外，忍着饿坐在一个墙角发呆，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虎孩子骂骂咧咧的走在路边：“我就要离家出走，我才不回家，我要回家我就是狗，天天打我，我要让你们知道失去儿子的痛苦。”

　　或许是后面背包太大太沉，把大松一米五五的个子压的微微前倾，或许是走累了，他的眼睛来回巡视，在经过连千迟旁边时见台阶上可以坐人就走了过来，台阶上微微有些杂草，还有厚厚一层灰，他皱眉嫌弃的不行，却也在无奈后毫不犹豫的坐了下来。

　　大松先拿起水杯喝了几口，后又打开书包，里面装了满满一包的零食。

　　面包的香味飘散的到处都是，连千迟适时的肚子咕噜了几声，大松看向旁边灰扑扑的人，半天扒出一个感觉很难吃的面包递过去：“给你吧。”

　　连千迟：“我没钱。”

　　“送给你，听的我挺难受的。”

　　连千迟接过面包：“多谢。”

　　面包被仔仔细细的吃完，掉到手里的渣都被填进肚子，大松不理解苦楚，看的目瞪口呆，手一翻又递过去两块：“兄弟，你是离家出走吗？”

　　连千迟嗯了一声。

　　遇到同路人让大松兴奋许多：“那好巧啊，我也是。”

　　连千迟向他发出邀请：“要一起吗？”

　　大松表面镇定，其实心里咯噔一下，他上下打量着连千迟的惨样，又看向前面光秃秃的大马路，心底对自己的离家出走实在没底，无奈唉了一声道：“算啦，你混的也太惨了，我还不如回家。”

　　而后大松警惕般看看四周，趴在连千迟耳朵边说悄悄话：“我跟你说，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为了让我爸妈长教训，我都等晚上在回家，不，不是，是深夜，让他们找我找一天，就在他们自责恐慌的时候在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喜极而泣。”

　　“懂了！”连千迟附和着点点头。

　　大松再次兴奋起来：“是不是很好拿捏。”

　　“嗯。”连千迟应付道。

　　大松：“你接下来去哪？”

　　连千迟：“还没想好。”

　　“要不你也回家吧，你这样挺惨的，”大松凑近闻了闻：“身上一股馊味，多久没洗澡了。”

　　连千迟：“确实很久没洗澡了，我家跟你不一样，暂时还不能回家。”

　　大松：“好吧。”

　　夜晚降临，灯与月交映出朦胧的光芒笼罩在树荫的角落里。

　　大松临走前把剩余面包全给了连千迟：“兄弟，都给你，你好好流浪，多活几天，祝你好运。”

　　连千迟没有拒绝，因为这些吃的可以解决现在的燃眉之急。

　　再后来，过了将近一个月，连千迟放学跟往常一样回家，在经过学校旁边小巷时看见里头一个人影被一群人推倒在地，不经意的一瞬，让刚走过去的连千迟突然脚步一顿，身体向后一撤看见被打的正是给他面包的大松。

　　正仇恩情没处报，半耷拉的书包被背好，他一个健步冲过去，前边的人直接四脚朝天，起都起不来，所有人在原地怔愣三秒，直接发疯般反扑，连千迟不知从哪练就的一身本事，没怎么动，几人就全倒了，喘气都不带喘气的。

　　大松躺在地上惊讶且感激的看着他，至此之后俩人结缘，成了最好的朋友。

　　当然也是从这时候，连千迟的霸王路才渐渐开始，一路平坦，称霸群雄，成为大家闻风丧胆的恶棍。

　　再然后又慢慢结识了大虚和芽菜，四个人很快形影不分，那时候生活最窘的连千迟被大家来回安排，缓解了最难堪的睡觉处境。

　　画面一转，来到一个雨天，那天雨下的很大，哗哗啦啦的，他把一个人推到墙角，毫不留情的挥着拳头，不知打了多久，满地的血水，痛苦的哀求生从未间断，而他丝毫的不为所动，同时警告道：“下次见我绕道走，再让我看见你我废你一条腿。”

　　一道闪电快速闪过，对方恐惧的眼神突然变的格外清晰。
　　这种眼神连千迟见过很多次，却对那次尤其的记忆深刻，事后想想，不过是与死对头报告了自己的行踪，被围追堵截了一次，虽然找了很大的麻烦，倒也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即使没有他，该来的也会来，不至于此。

　　而现在连千迟再次梦见那双眼睛，猛然惊醒，心有余悸，恐慌的焦虑不安，他喘着气，出了很多汗，因为他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了自己暴戾丑恶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