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乙骨】纯恨能做吗？》布鸽子

11、番外一

　　被家主夫人扶起来的侍女尚且还不知道夫人说的话是何意，只知道因为这位夫人，她才能短暂地从那长老的房间逃脱，去和自己的友人谋划如何逃离，如何去奔向明亮的新新世界——她再也不愿意在这腐朽黑暗的宅邸中蹉跎一生！
　　窥见过光明的人又怎会甘心地埋葬在烂臭的淤泥里呢？她一定会逃出去的！带着她唯一的友人一起，去奔向那崭新的世界！

　　然后她得到了那位夫人死去的讯息。侍女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明日忙碌，竟是要忙碌夫人她自己的葬礼。

　　一如她对玲子说的那样，这位从小生活在御三家，由悟大人抚养长大的家主夫人，与这些轰然倒塌的庞然大物一起，被埋葬在黎明的前夕。
　　这位夫人比她所想的死得还要早。

　　*

　　侍女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家主夫人，是在她与玲子同住的院落门口，这让她有些匪夷所思。毕竟这里只是侍女同住的院子，而且另外两名侍女很不幸地在回家探望的路途中离世，不会有哪位大人物喜欢这样晦气的院子。
　　可家主夫人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地出现了。她长得端庄大气，浅琥珀的眼睛就像是阳光留恋之处，温暖到不像是诅咒世界里的人——真奇怪，咒术界里会养出这样的眼睛吗？

　　这位家主夫人只是想要一个贴身侍女，她来得稍微晚些，所以夫人选择了更为面熟的玲子。侍女在家主夫人彻底离开院子后，还是没忍住拉着玲子询问这位夫人的各项事宜。
　　“夫人吗？”玲子沉吟，“你来的晚些，差不多是你来的三年前，夫人就被前家主大人带出本家，日常都在东京活动。从前你见到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如今的夫人。”
　　侍女大吃一惊：“什么？夫人怎么——！”她忽然意识到不妥，连忙捂嘴小声继续说，“怎么会变化如此大，明明那个孩子是很活泼开朗的，可这位夫人看着……和其他的夫人没有很大差别。”也许那双眼睛是唯一的不同了。
　　玲子听着好友的话，垂下眼眸：“……也许，是因为家主大人死去了吧。”

　　那样的眼睛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灿烂，可阳光消失了，那双眼睛里的光亮还能存活多久呢？玲子由衷地希望能更久些。

　　和年轻侍女不同，玲子在十几岁时是照顾过那位夫人的，起初她不懂，为何在御三家这样吃人的地方，这名小小的女孩儿能被如此千骄百宠地捧在手心里。难道是因为她生的明媚灿烂乖巧活泼吗？
　　“当然不是。”窗户后传出轻视的嘲讽。
　　玲子脚步一顿，低着头悄然竖起耳朵。

　　“不论如何，她最终都只是个女人，如果不是术式尚可，当然没必要这样对她。”
　　她？她是谁？那个小女孩儿吗？玲子慢吞吞地走着，企图听见更多的内容。
　　“只要让她心甘情愿，如何不愁生下十影法？届时看他们五条家如何神气！”窗户里的声音迸发出贪婪的笑声，“如今七岁，再等两年就能与族中弟子成婚，当然，最好还是给少主纳为妾室，毕竟少主的血脉更有可能诞生出十影法术，再加上那丫头的术式，定能成！”

　　玲子呼吸一窒，立刻颤着脊背快步离开，她的思绪飞速流转，一如她足下的步子：她？谁？谁是七岁？什么术式？结什么婚？

　　“玲子。”有人从她的身后叫住她，玲子的心脏一停，望向地面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走，家主大人快要到了，去接那位小小姐。”背后的人不耐烦地下令。
　　玲子顺从地转身端庄行礼，低着头柔声回：“是。”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那孩子被家主大人亲自接走了。也许她能逃离泥淖吧。
　　那时的玲子小心地望向窗边，看着白发年轻家主带着小小的女孩儿离开这吃人的宅邸。或许她将逃离的希冀寄托于这孩子身上，若她注定要委身于这腐朽的御三家，那她还是浅浅地期盼这孩子能带着她微小的愿望活得更明媚些。

　　侍女从自己的好友身边听见过很多次她对那孩子的在意，也很多次远远地看见过那孩子，的确很明媚很阳光，灿烂到完全不象是咒术界的人，至少看着确实是那样。但她本人与那孩子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只是想一想便放在脑后了。
　　比起好友的将愿望寄托于她人，她更希望终有一日逃出去的是她自己。只是这太艰辛，艰辛到她几乎要直接放弃，放任自己蹉跎一生。
　　也许找个男人结婚便可逃离吧。

　　直到有一日，她从晨间新闻看见了那位夫人的影子。她的身形是那样端庄得体，言辞是那样铿锵有力，她毫不避讳地宣告那场所有人都避而不谈、缄默不言的战争。
　　她强势地宣告前家主的伟大牺牲，她播放了那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她将自己胸腔中的血肉挖出来展示在所有人面前，明晃晃地向众人宣告：是五条悟的牺牲换来当今的和平，而为了维护这一场来之不易的和平，她以继任家主夫人的身份公开一切咒术武器的制作，让所有人得以自保，再也不必有第二个“五条悟”的牺牲。

　　侍女不知道那位夫人是如何做到播放那些有关咒术的画面，但她知道一件事：也许，她即将真正地逃离这杀人的地方。
　　侍女兴奋之余，又不自主地去看电视里那位夫人。
　　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似乎不知在何时愈发黯淡，竟已到连电视台的闪光灯打在前方都难以照亮。那位夫人虽然在笑，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位夫人也许不会前往她所描绘的那个新世界了。

　　于是她听见自己回答玲子：“夫人……夫人早已和这座腐朽的宅邸埋葬在一起了。”
　　那位夫人，早已选择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