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深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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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虑考虑吧。”
“没事，那我一直追你好了。”
潭淮把视线从黎笙脸上移开，像被烫到似的。
“我……”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颤音，像夜里被风吹动的风铃，还没来得及响就碎了。
黎笙的指尖还停在潭淮的唇角，创可贴贴得歪歪扭扭，边缘翘起一点。
李临弯腰捡自拍杆，金属杆撞在水泥地面，发出一声钝响。他抬头，看见两人的影子在夕阳里几乎重叠。
黎笙收回手，插进口袋，转身向车站走。
背影干净得像一张崭新的试卷，可背影的主人却像已经写好了答案。
走了两步扭过头来，脸上挂笑。
“愣着干嘛？回宿舍”
潭淮愣了两秒，追上去。
风把黎笙的卫衣帽子吹得鼓鼓的，像一面小小的帆。
“走慢点，我都跟不上了”
黎笙没停，但还是放慢了脚步。侧了侧头，留给潭淮一个不知是不是被晚霞烧红的耳廓。
“我……”
潭淮又开口，可那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那个从他学说话时就一起抢积木、抢奶瓶、抢第一片雪花的人。
那个在他十五岁搬家前夜，把整张脸埋在他肩窝里，哭得鼻尖通红的人。
“我可能……没办法立刻回答你。”
潭淮终于把这句话挤出来，嗓子干得发疼。
黎笙停住脚，回头看他。
那目光像一柄很轻很薄的刀，划开潭淮的胸腔，把里头所有潮湿阴暗的心事都晾在夕阳底下。
“我知道。”
黎笙笑了笑，但那笑意几乎看不见。
“我也没要你立刻回答。”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黎笙的声音低下去，几乎贴在潭淮的耳骨上。
“我等得起。”
说完，他指尖在潭淮腕内侧若有似无地划了一下，像羽毛，又像刀锋。
李临在后面远远地喊。
“两位少爷，再不走天就黑透了！等会到门禁时间就进不去学校了！！”
黎笙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先走。
李临翻了个白眼，背起相机包，小声嘀咕。
“行，我走，我走还不行？我今晚就回去剪片，把你俩剪成十八禁。”
脚步声渐渐远了。
堤岸只剩风声和潮汐声。
黎笙低头，看见潭淮的鞋带散了，左脚那只，白色鞋带已经被尘土蹭得发灰。
他蹲下去，替潭淮系好。
潭淮没动，只是垂眼看他。
“潭淮。”
“嗯？”
“你会跑吗？”
“……不会。”
“那就好。”
黎笙的嗓音很轻，却像一根细线，把潭淮的心脏一圈一圈缠住，再慢慢收紧。
潭淮回到宿舍，黎笙去食堂买饭。
电梯里信号极差，微信图标在屏幕左上角转了半天，才刷出十几条未读。
郢亦：我下个月想去漾瑶玩，你带我吧，妈妈没空。
潭淮盯着那两行字，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电梯“叮”一声到了楼层。
他走出去，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才回神。
屋里没开灯，窗帘半拉着，城市灯火漏进来，像碎了一地的玻璃。
潭淮把背包扔在地上，整个人陷进沙发。
手机屏幕自动暗下去，又亮起来。
郢亦：不方便就算了。
郢亦：我就是想替妈妈问问，你过得好不好。
潭淮把手机扣在胸口，仰头看天花板。
黑暗里，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有人在敲一扇永远不会开的门。
他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的夏天。
某个人坐在他房间窗台上，晃着两条细白的腿，手里攥着一根快融化的冰棍。
“潭淮，”声音像掺了蜜的汽水
“你以后要是喜欢别人了，会不会忘了我？”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会。”
“真的？”
“真。”
“那你和我拉钩。”
两个小指勾在一起，晃了晃。
潭淮清晰记得某个人笑得眼睛弯弯的，像两枚小月亮。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郢亦，是黎笙。
黎医生：到宿舍了吗？
黎医生：我买了包子。
潭淮盯着那行字，没几秒，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黎医生：开门。
H：哦。
吃完饭，两人默契的没有一句对话，都上了床。
潭淮刚爬上床，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黎医生：明天周末，什么计划？
H：窝宿舍睡一天
黎医生：哦。
黎医生：晚安
H：嗯
发完最后一条，潭淮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
可眼前全是黎笙。
黎笙在店门口跟他告白
黎笙在夕阳底下回头看他，眼神像一汪被风搅乱的湖水
黎笙说“我等得起”，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他心脏上砸出一个坑。
潭淮抬手，盖住眼睛。
妈.的
潭淮做了一个梦
少年时期的某个人笑得没心没肺，眼角却红红的，像刚哭过。
那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把脸埋在潭淮肩窝里，声音闷得几乎听不清。
“潭淮，你别忘了我。”
“你要是敢忘，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把你小时候尿裤子的事告诉你未来对象。”
“……”
画面定格。
潭淮忽然觉得胸口闷得慌，像有人往他肺里塞了一团湿棉花。
他睁开眼起身，走到阳台。
夜风带着腥味，吹得他眼眶发涩。
手机又震了。
黎医生：睡不着？
黎医生：要不要出来走走
潭淮盯着屏幕，拇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终回了一个字。
H：好。
凌晨一点半，宿舍楼下的便利店门口。
黎笙穿着宽松的T恤和运动短裤，头发看着有点乱，像刚被台风卷过。
他手里拎着两罐冰啤酒，看见潭淮，抬手晃了晃。
“走走？”
“嗯。”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
浪头一个接一个拍在礁石上，碎成白沫。
黎笙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
潭淮侧头看他。
“你不是身体不好？”
“偶尔。”
黎笙笑笑“今晚想喝。”
潭淮没再劝，接过另一罐，指尖刚碰到罐子就，冰得他打了个哆嗦。
“潭淮。”
“嗯？”
“你喜欢我吗？”
“……”
“不管你对我的感情是怎样的，我只有一句话。”
“我喜欢你。”
黎笙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月光下，他的眼睛黑得发亮，像两粒被海水打磨过的黑曜石。
潭淮没说话，只是伸手，把黎笙手里的啤酒拿过来，仰头喝光。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他把空罐捏扁，扔进垃圾桶。
“喜欢”
他扣住黎笙后颈，吻了上去。
带着啤酒味的吻，咸涩又滚烫。
黎笙僵了一秒，随即抬手搂住潭淮的腰，回吻。
牙齿磕到牙齿，呼吸交缠。
湖水在他们脚边炸开，水花溅湿裤脚。
分开时，黎笙的嘴唇红得吓人。
“我可能本来不太确定。”
“但我现在确定了。”
黎笙眼神暗了一下。
“黎笙，我喜欢你”潭淮补完后半句。
黎笙愣住，随即笑出声，那笑声像一串银铃铛，被风吹散在夜色里。
他扑上去抱住潭淮，下巴搁在他肩窝，声音闷得几乎听不清。
“潭淮，你完了。”
“嗯？”
“你这辈子，只能栽在我手里了。”
第二天中午，潭淮醒来，发现微信炸了。
李临发了二十几条语音，最后一条是文字。
李临：你俩昨晚在湖边亲得跟拍偶像剧似的，被人拍了发校园墙了！链接我给你甩下面了，自己看吧！
潭淮点开链接。
【#疑似高三两位学长深夜激吻#】
配图是他和黎笙在路灯下接吻，像素糊得像上世纪的座机拍的，但轮廓清晰得可怕。
评论区已经盖了几百楼。
1L：卧槽卧槽卧槽！这不是刚转过来的内个黎笙吗？旁边那个是谁？
2L：潭淮啊！高三十一班大神！！
3L：救命！这身高差！这体型差！我直接嗑死！
4L：有没有人觉得这个吻好欲？潭淮腰都快被掐红了！
5L：楼上+1！而且黎笙那个眼神，像要把潭淮生吞活剥！
6L：kswl kswl kswl！！！
……
潭淮扶额。
手机又震。
黎医生：醒了吗？
黎医生：我在宿舍楼下。
黎医生：顺便给你带了早餐。
潭淮翻身下床，踩着拖鞋冲到阳台。
黎笙站在花坛边，手里拎着豆浆和夹馍，仰头冲他笑。
阳光落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潭淮忽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金毛，也是这样，每天早上一屁股坐在他床边，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
他转身回屋，洗漱，换衣服，下楼。
黎笙把吸管插进豆浆杯，递给他。
“趁热喝。”
潭淮接过，低头吸了一口，甜得刚好。
“你不怕？”他问。
“怕什么？”
“被拍。”
黎笙耸肩，“怕啊。”
“那你还……”
“但我不想藏着掖着。”
黎笙咬了口油条，腮帮子鼓起来。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潭淮看着他，忽然伸手，用指腹擦掉他嘴角的油渍。
黎笙愣住，耳尖慢慢红了。
“黎笙。”
“嗯？”
“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黎笙点头，“我知道。”
“但我不会跑。”
黎笙的眼睛弯成月牙，“我知道。”
阳光穿过树叶，在他们脚边投下斑驳的光斑。
远处，上课铃声响起，像某种温柔的催促。
黎笙把剩下的油条塞给潭淮，转身跑了两步，又回头。
“潭淮！”
“嗯？”
“我爱你！”
潭淮一怔，后知后觉的脸红，然后慌慌张张的回了宿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