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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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枝头的雪下了16年，她终于迎来了她的晴天。]
萧瑟的寒风里，太阳高高的挂着，只让人感到一股夹杂着冰冷的暖意，四通八达的小巷，像是一堵会漏风的墙，墙里渗透出阵阵悲伤和响亮的唢呐声。
“妈，不是说宋奶奶她孙子还在外地没回来吗，那里面哭丧那个小闺女是谁呀？”此时，陈庄的一户人家里正在办着葬礼，从那户人家门口走出来两个女人，看上去像是婆媳。年轻一点的那个女人问。
年纪稍长一点的妇人环顾了下周围，来参加葬礼的人都是将车子停在胡同口，大多数人都是两步一叩首三步一跪，然后哭着走完从胡同口到主人家的这段路。
妇人扯了扯自己儿媳妇的袖子，示意她先别说话。等两人坐上了车，妇人才开口解释道:“这还没走出主人家呢，就嚼人家舌根不好，今天是宋奶奶出殡的日子，咱好歹得避避。”
“她领养的那个孙子确实在外地嘞，在棺材旁哭的这个是她亲孙女。”妇人说。
“亲孙女！？宋奶奶哪来的亲孙女？她不就一个孙子吗？”年轻女人瞪大双眼，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这事说来话长，当时出事的时候你还没嫁进来呢。”妇人扯着年轻女人的手，边拍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宋奶奶原本是有个儿子的，但这个儿子找了个酒吧的小姐，宋奶奶当然不同意，当时闹得特别大，听说都断绝关系了。”妇人煞有其事的说道。
“过了没几年吧，这俩人生了个孩子，你说都有孩子了，就好好的过日子呗，结果没几年，这两人在外头都有人了，女的跟情夫跑了，只留下了个小孩。这男的一开始还养小孩嘞，但养着养着他新找的那个就不同意了，就又把小孩扔下了，让小孩自己去找她奶奶去，你说这得多不是人吧。”妇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愤恨，仿佛男人扔下的孩子是自己的孙女。
“咦～就里边这个呗是，今年多大呀？”年轻女人皱着眉，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就是这个，刚领回来不久，还没跟那个孙子见过面嘞，也就十七八吧，能有多大，还是个学生嘞。”妇人启动车子，边开车边扭头说。
“哎呦，这弄的啊，小孩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行了妈，你先开车吧，这外面这么冷，咱赶紧回家。”年轻女人坐在后座冲前面喊道。
宋奶奶的房子是典型的农村自建房，样式是几十年前流行的小平房，可能是因为老年人的执念，所以这房子没有重建，只是翻新了一遍。
空荡广阔的院子，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主人平时没少费心思。
院子的中央摆着一顶黑色的棚子，棚子中间摆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两边各跪了一排哭丧的男人。
再往里走，便是堂屋，堂屋里摆着棺材，棺材两边是血缘较近的人，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凄惨的哭声。
少女穿着玫红色的校服冲锋衣，外面披着孝服，她面无表情的静坐在棺材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上去拽了她两把，陆折思被拽的身形有些晃荡:“哭啊我嘞妮儿，你奶奶死了你咋穿个红色就来了，快哭啊，妮儿你不伤心呗是。”
陆折思稳了稳身形，她抬头，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看得人有些不忍。
陆折思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我只有校服，没别的衣服。”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神望向别处，思绪渐渐溃散，又陷入到那无边的世界中。
难过吗？或许吧，毕竟那里躺着的是她的血脉至亲。
但陆折思的情绪平静的如一滩死水，任她怎么努力也掀不出一丝波澜。
五婶看见陆折思这副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边往外走边想:造孽哟，可怜了这么好的孩子。
陆折思脸上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草屑，莫名间有些想哭，可能是这间屋子里都是哭声，她的世界自始至终都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说话。
陆折思扎着低马尾，额前的碎发正好挡住了她的一部分眉眼，她周身萦绕着清冷与绝望，仿佛一具被抽出了灵魂的木娃娃。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陆折思的身上，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落在地上，最终伴随着北风一起消失在这寒冬里。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陆折思哭的头晕脑胀，喉咙里涌出血腥味的时候，大门口终于传来了一阵骚动。
陆折思撩起眼皮向门口望去，就见门口乌泱泱的来了一堆人，为首的男人身姿挺拔，眉目间充斥着冷峻，他穿着黑色风衣，如同冬日里苍凉而坚韧的雪松。
还没等陆折思细想来人的身份，五婶就一个箭步走到陆折思旁边，硬拉着把她带到了男人旁边。
宋山北审视的目光停留在陆折思脸上，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就是奶奶曾经托付他照顾好的那位妹妹。
陆折思毫无顾虑的迎上来人的视线，男人的脸长的真的没话说，精致的五官中透出丝丝邪气，那双凌厉的桃花眼看的她心头一颤。
陆折思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她藏在袖子下的手忍不住攥了攥。
五婶见两人都无动于衷，谁也不先搭理谁，于是主动介绍道:“折思啊，这是从小跟你宋奶奶长大的哥哥。”
陆折思看了眼五婶，继续保持沉默。
“山北啊，这是你妹妹，姓陆。”眼见陆折思这边没反应，五婶又转战到宋山北这边。
宋山北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下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到陆折思身上，五婶更是拽了拽她示意她说话。
宋山北注意到五婶的动作，他眉心微蹙，从刚才起他就看到陆折思的眼神总是下意识躲闪，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这些人难道看不出陆折思的不情愿吗？当然看得出，只不过她身边没有大人，所有的不尊重似乎都变得理所应当。
早在他答应宋奶奶认下这个妹妹的时候，他就把陆折思划到了自家人的范围，他扫了五婶一眼，主动开口解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看看奶奶。”
宋山北说完便抬腿走向屋内，他不着痕迹的隔开五婶和陆折思，将她挡在身后，隔绝了周围人打量的目光。
陆折思看着面前充满安全感的背影，神情变得自在了些。
宋山北站在棺材前，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接下来的步骤，却没人敢上前催促他。
棺材里的人面容平静安详，宋奶奶走的突然，这一切快到宋山北还没来得及难过，直到现在，他看着静躺在棺材里的人，心中还有一丝不真实感。
或许是宋山北怔愣的时间太长，他旁边的一位老爷子忍不住说道:“山北啊，时候不早了，确认好了咱们就封棺吧，好让宋大娘入土为安。”
五婶看着宋山北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她对宋山北说道:“点个头吧，点完头让折思带你去穿孝服。”
“来折思再看你奶奶一眼。”五婶从宋山北身后把陆折思扒出来。
......
陆折思帮着宋山北把孝服穿好，其实她本来也不会，不过她今天早上跟着学了一下。
陆折思和宋山北站在棺材前，五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乳白色的毛毯铺在陆折思和宋山北的面前。
陆折思看见毛毯后眼神颤了颤，这好像是她的毯子，这个毯子还是她小时候她爸妈给买的，毯子的质量很好，这么多年她都没怎么用过。
陆折思的视线慢慢下沉，最终落回到自己的脚边。
实话说，陆折思有些洁癖，她总感觉这个毯子脏了。
算了，脏了就不要了，她本来就没想留下什么，再失去也没关系。
陆折思和宋山北穿着孝服跪在毛毯上，棺材合上的瞬间，院子里哭声更甚。
陆折思感受到身旁人的轻颤，她表情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江南的古井里下了一场雨，这场雨只有雪满枝头的梅花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