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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守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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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宋奶奶的原因,宋山北罕见的失眠了,他几乎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第二天一早在太阳越过地平线之前,宋山北便起床了。
宋山北静静的看着窗外,分针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一圈,阳光悄无声息的爬上石榴树的树梢,当宋山北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屋外的天光早已大亮。
宋山北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离开的人已经离开,留下的人应当继续生活。
宋山北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干,转移下注意力。
等陆折思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很久了,她躺在床上意识无比清晰,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陆折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在发现能动后,她暴力的揉搓着自己的双眼,终于陆折思将身体的掌控权夺了回来。
陆折思披上校服,她翻身下床,双脚刚一沾地便感到一阵眩晕,陆折思扶着墙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她闭上眼继续踉跄着往前走。
陆折思刚走出门,便撞上了一堵肉墙。
宋山北几乎下意识的扶住她,他看着眼前面露痛苦的陆折思问道:“怎么了?”
陆折思说不出话,只是一味的摆手,她拒绝了宋山北递过来的手臂,侧身倚在墙上。
“没事,只是起太猛了,有点晕。”等缓过来一点后,陆折思回他道。
宋山北皱着眉,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要不再去躺一会儿吧。”
陆折思摇了摇头,她示意宋山北不用管她:“没事,我先去洗脸。”
宋山北看出了陆折思的固执,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他顿了顿问道:“早餐我做好了,你要吃吗?”
陆折思犹豫了一下,实话说,她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宋山北都开口了,她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于是陆折思没什么情绪的嗯了声。
等陆折思洗漱完,宋山北已经把早餐摆好了,两个人就这么低头吃着,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吃完饭后,陆折思主动帮着宋山北把餐桌收拾好了,然后两个人各坐在沙发的一端,宋山北捧着电脑处理工作,而陆折思则是窝在一边玩手机。
五婶走进来,看见浑身写满不熟的两个人,突然就有些头疼。
五婶轻咳了声,边往屋里走边说:“我今天早上炸了点丸子,我想着你们俩在家也吃不好饭,就装了点给你们送过来了。”
原本瘫在沙发上的陆折思,听见家里来人了,她立马站起身跟在宋山北身后,跟五婶打招呼。
五婶看见陆折思冲她摆了摆手,让她过来吃,出于礼貌陆折思只拿了一个,但五婶却把整个盆都塞到了她的怀里。
“外边天冷,这丸子容易凉,你拿你屋里去吃吧。”五婶说。
陆折思听出了五婶话下的意思,无非是接下来的谈话不适合她知道,所以先支开她。陆折思偷摸看了宋山北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懂事的走了。
陆折思刚走出客厅,便按耐不住的扬起了笑容,天知道她有多讨厌应付这种场合,这下可算是离开了。
宋山北将陆折思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他一眼便看出她眼底的雀跃,他猜测陆折思应该是不想留在这儿,所以就没出声阻止。
看见陆折思走后,宋山北才扭头看向五婶,他用眼神问道“怎么了?”。
五婶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她看着宋山北纠结道:“山北呀,其实这事原本是落不到你头上的,毕竟折思亲爹还在,再怎么论也论不到你这个哥头上。但是折思她爸是真不要她了,那天送回来的时候她爸放话说:这孩子以后是死活都别再找他,他老婆孩子还管不过来呢,从今天起就断了这父女关系。”
听完五婶的话,宋山北的眉毛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之前听宋奶奶提到过陆折思和她父亲关系不好,却没想到她爸能心狠到这种程度,宋山北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宋山北微抿着唇,五婶的意思他都明白,她无非是想让自己带走陆折思。
五婶见他没反应,以为他是不同意,她急道:“山北啊。我知道你有顾虑,但养孩子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全当家里多双筷子,就多一口人吃饭。”
宋山北低垂着眼眸,眼中似是翻涌着浓墨,他脑海中突然出现那张看似颓废却异常好懂的眼睛。宋山北突然就替陆折思感到委屈,她像一个物件,被命运推动着前进,所有人都肆意插手着她的人生,却没有人愿意聆听她的意见。
“实在不行,你把折思放在寄宿学校,平时也用不着你管她......”
“不了,我答应过奶奶会照顾好她”宋山北出声打断五婶。
“我会带走她,前提是她愿意”宋山北站起身,语气与平常无异。
“哎呀,她肯定愿意,小孩子嘛能有多大的意见。”五婶见宋山北松口,语气中难掩高兴。
宋山北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撼动不了五婶的思想,也就不愿意再多浪费口舌与她争执。
“对了,你跟折思今天晚上别忘了去守坟,你二叔昨晚替你们守了,今晚你们守后半夜,咱们这的规定是守三天,你们就守这一晚,明晚有别的人”五婶临走前站在门口对宋山北说道。
宋山北轻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是夜,宋山北和陆折思搬着木椅坐在了一望无际的麦田里,他们身后是一座崭新的坟包,面前是燃烧得正旺的火堆,四下一时寂静,唯余呼吸和柴火声。
世界安静的有些可怕,时不时呼啸而过的风吹动了树的枝丫,只留下了一阵短暂的呜咽,无边的黑暗里像是藏匿着无数伺机而动的怪物。
潇洒的寒风几乎无孔不入,陆折思裹紧了身上的棉服,她动了动身子,又往火堆处靠近了一些。
紧接着陆折思从一旁的纸箱里拿出一个红薯,颇感兴奋的将它扔在了火里。
宋山北看着陆折思的举动,不禁失笑,从她听说今晚要守坟开始,她就一直是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搞得宋山北差点以为陆折思被夺舍了。不过这种想法刚一冒出,他便反驳了自己,说到底,他跟陆折思从正式见面到现在也不过两天,之前关于她的一切了解都是他道听途说,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草率给陆折思下定义。
陆折思看着与柴火融为一体的红薯,她注意到宋山北一直在看着自己,于是她从纸箱中又翻出一个红薯,陆折思将红薯举到宋山北眼前,她唇角扬起一个小小的梨涡,陆折思笑着问他:“你吃吗?我给你烤。”
炽热的火焰蜷缩在少女的眼中,暖黄色的光既能融化大地,自也能将她衬得明媚。
宋山北挑了下眉,语气中带着丝戏谑:“想玩直说。”
陆折思似乎是没想到宋山北会这么说,她脸上闪过片刻的不知所措,正当她抿着唇,准备将红薯放回去的时候,男人温润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意思是做你想做的。”
宋山北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嘴欠久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陆折思没什么情绪的暼了宋山北一眼,她低敛着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拯救她吗?这次又能撑多久呢?
曾经很多人都扬言要改变她,但他们所做的,无非是将她推到人堆里,暴露在阳光下。她如同过街老鼠般,在人们或打量或好奇的目光中前进。所以在宋山北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陆折思就猜到了他的意图。熟悉的开场白,她听过了无数次,这次又有怎样的发展呢?陆折思不禁好奇起来。
她不是不期待自己的未来,她只是不敢期待。
于是在宋山北提出要不要跟他走的时候,陆折思看似怯懦的点了点头。
她面向黑暗,掩饰住唇角的笑意,而她背后的寒气正逐渐被火焰吞噬。
江城啊,听说那里有一个不眠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