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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绝处逢梅(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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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雅婷三字,并不是她出生就有的。
那年,村头的寡妇突然怀孕了,惹得路过的狗都在在门前拉泡屎,更别说那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眼神中都带着刺人的鄙夷目光。
没过多久,寡妇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刚出生就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小脸红润,眼睛明亮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呱呱而泣,惹人怜爱。
可这样漂亮的女孩,却并没有或者母亲的喜爱,因为这是寡妇认为,这是她用大半年的,无休无止的谩骂声换来的。不喜欢她,自然也没有给她起名字,外人都喊她小杂种,她的母亲稍好点,叫她小畜生。
就是这样,梅雅婷长到了十四岁,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尤其是那双瞳眸,洁净无比,任谁看到,都会被她的眼睛吸引过去。
梅雅婷与村子格格不入,那张动人心弦的脸庞,就这样,被村子里的恶霸相中了。
恶霸年过半百,已不再是恶霸,但人人都这么喊他,因为他身边一共有五个老婆,三个都是去别的村子里抢来的。
他注意梅雅婷很久,心心念念想让这个小姑娘做自己的第六个老婆,并向寡妇出了一个价钱,一万元卖给他。
梅雅婷这天从山上放牛回来,第一次在母亲脸上看到了真诚的笑容,可她不敢问怎么了,她觉得不对劲,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冲自己笑呢。
直到有一天村子里男娃纷纷围在她跟前,大声招摇着:“小杂种要跟老头子结婚了,到时候生个小小杂种。”
这句话对她的伤害不小,手中的柴火掉落一地,她哭着脸赶回家里,竟然发现母亲手里正数着厚厚的钞票。此刻,她竟然感到一丝高兴,不是因为要嫁人了,而是现实与自己的怀疑相印证,她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于是那天晚上,她离开这里。
她不敢停下一步,一整晚都觉得身后有人再不停追赶着,向他伸出利爪,随时都会将她踩入地下。好在,并没有。等她走向平原地带,外面灯火通明,书本上印刷的梅花在此刻映入眼帘,她走到了梅花林中。
这里全是游客,他们穿的光鲜亮丽,拿着自己看不明白的小东西对着树木比划,而她却光着脚,衣衫褴褛,身上是被树枝挂下的伤疤,脸上是跌倒过无数次的淤青。
恍惚之间,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喊的是,小姑娘。梅雅婷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了一位衣着端庄的男人,他笑嘻嘻走在她身旁,先是道:“你好,我叫夏礼,你叫什么名字。”
深冬时节,梅雅婷的心却因为这个笑容融化了,她欲言又止,愣愣道:“我姓梅。”
夏礼抬起眼睛,忽地看向周边,问道:“是,梅花的梅吗?”
她看着出神,男人拍了拍脑袋,还问她梅这个姓十分罕见吧;又问她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样就出来的,家人呢,好得多穿些衣服;不过,你身上好多伤口,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可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看着男人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嘴角不由扬起,低声笑了一声。
男人回过神后,只觉得身上一沉,梅雅婷再也挺不住,竟然倒在了一个素未相识的男人身上。
最后,梅雅婷被他带回家中,夏礼为此还被母亲训斥一番,即便如此,在他得知梅雅婷的身世后,坚定将她留了下来。那时的她天真以为,原来家这种东西,似乎也没那么难找,看,她刚逃出来就一下子扑倒桃源之中了。
之后男人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梅雅婷便灵机一动,随便给自己想了个名字。
“不好。”他突然说,梅雅婷被吓得一抖,紧接着,“这名字太老土了,根本不好听,我给你想个吧。”
梅雅婷再度展开了笑容,说道:“好!”
可他承诺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梅雅婷全当他早已经遗忘,便不再多问,毕竟,夏礼再度给她寻觅到了一个比原来好几十倍的住所,这份恩情,她已经难以报答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梅雅婷已经二十岁了,在夏礼的精心照料下,她变得更加美丽,皮肤白皙,按照夏礼的话来讲,她就像天使一样动人。
“天使吗,真的吗。”她问。
夏礼拍马屁道:“不,应该是比天使还要美丽。”
梅雅婷听后笑了,那一眸一瞥,惹人心乱。而那一年,夏礼二十五岁,一直未婚。
梅雅婷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样,她只知道自己从第一眼看到他此,就爱上了对方,这么些年,从未变过。但她是个知足常乐之人,她也明白他们之间是云泥之别,注定不会有结果,因此这份欢喜就放在心里,每每见到对方后,再偷偷地释放一些爱意。
可这一天,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长廊上,手里捏着夏礼送给他的手链,她想找他,想和他说说话,可是却一直没见着对方的身影。
于是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夫人的房前,她自知不合适,转身就要离开,可前脚刚抬,便听见屋子里传来吵闹声。怪异的好奇心驱使她,尤其是听见夏礼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她再也挪不动脚步,悄悄躲在门前,听了起来。
“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女人先是批判一顿,“王阿姨家的女儿怎么就不好了,人家名校毕业,知书达理,家里事业也不错,你就当着人家妈妈的面拒绝了,我还在一边呢,你是不是存心不让我好过!”
夏礼低着脑袋:“我就是不喜欢,我才多大,凭什么要结婚,你那么喜欢她,你跟她结去啊。”
门外的梅雅婷听到这一幕险些笑出声,心里还萌生出一丝惊讶,她还是头一回见夏礼顶撞长辈。可下一秒,她的内心便沉重起来,原来家里人已经开始催婚了,好在,他没有同意。
“你就是这么跟妈讲话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外人面前要保持一定的尊重,人家女儿就在那站起,你倒好,啪啪打人家的脸!”
夏礼一脸执拗,没有讲话,夏母白了他一眼,不再掩饰:“兔崽子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咱家那个女仆有意思。”
夏礼闷声道:“人家不是女仆,只是暂住,说不定哪天就离开了。”
话音落下,夏母没再回应,也许是和门外的梅雅婷一同愣住了。他,难道是在替自己讲话?心跳声不受控制地放大,她突然有些心虚,担心这么大声万一把人引出来怎么办。
夏母在屋里气得来回踱步,忽地,她认真问:“夏礼,你难道是想娶她?”
语毕,梅雅婷更加紧张了,这一刻仿佛觉得了她未来的生死,夏礼会怎么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短短一个字,包含了许多,梅雅婷的眼泪没有任何征兆地流了出来。他竟然说,是?他也喜欢自己吗,可她凭什么……自己明明什么也没有,他竟然会看上这个连灰姑娘都不如的女孩。
可也正是这一个字,夏母怒气冲天,失态地骂道:“那个贱丫头,她才多大,你喜欢她什么?”
“妈,她已经二十岁了。”
闻此,夏母冷笑一声:“是,她已经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六年,从最开始,她就打算好了。”
夏礼皱起眉头,打断她:“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她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当初也是我先找的她。”
夏母不听任何解释,骂道:“都是女人我还不懂吗!那些个龌龊心思,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傻子才会信,我真的搞不懂,自己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
“你有什么不愿意的,我说的不对吗,给我回来!”
夏礼不愿再和她议论这些,冷着脸就要离开,可夏母则是咄咄逼人,寸步不让:“你敢走试试,你要是真敢把那个贱人娶回家,看我怎么收拾她!”
即便如此,夏礼依旧没有回头,随便夏母如何谩骂,他都没有动摇。喜欢一个人该怎么改变,无法改变,那么就顺从自己的内心就好了。
从他见到梅雅婷第一眼开始,就被对方的容颜所吸引,后知后觉他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破旧的衣服,因此便决定,要把这个人带回家。
后来几年,他们彼此相处下来,夏礼愈发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每次看到梅雅婷那娇羞的神情,他便觉得可爱,这样无所事事的躲藏,明明一点都没用,可是他依旧会配合对方,做一个邻家大哥的样子。
夏母为他介绍过许多女孩子,可他知道,那不过是家族联姻,是没有感情的婚姻,是没有爱可言的。他不愿意变成傀儡,更何况,他见到的那些女孩,根本就没有梅雅婷一半动人。
此时的梅雅婷在花园中奔跑,她愈发慌乱,仿佛刚才听到的都是在做梦,不,她做梦都想不到,夏礼竟然会喜欢她,竟然还想……娶她?
自那之后,她再也不能平静地看待夏礼,就连装都不会,心跳咚咚跳个不停,耳朵根不自觉发红,面颊也滚烫无比,她只觉得,自己好没志气,只不过听了一句“是”,就真的以为对方会娶自己吗。
太天真了。
可直到有一天,夏礼真的和她求婚了。
“雅婷,我、我爱你,可以嫁给我吗。”
那是一处无人的角落,除了花草,再无其他观众。只看夏礼单膝跪地,手中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钻戒,庄严地递在梅雅婷面前。
她看着那颗钻石,在太阳光的映衬下,更加绚烂多彩,好像她未来的人生也会如这颗宝石一般,更加光亮,更加炫目夺人。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伸出手,只会唯唯诺诺讲着:“可是,夫人她……”
“不用管她!”夏礼打断道,“大不了我们就私奔好了,走到一个别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幸福地生活一辈子。答应我,好吗,我真的很爱你,小婷,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再强大的女人,在这副真诚面前,也会不由败下阵脚,更何况,梅雅婷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更何况,眼前这个求婚的男人,也是自己的心之所属。
于是她抛弃了理智,答应了这场,只有天地见证的求婚仪式。
只不过后来的路并没有那样坎坷不平,他们如愿以偿步进了婚姻的大门,只不过没有举行婚礼,甚至连结婚证都没领。她知道,夏母那边及其不悦,早已经将夏礼的户口本身份证藏起来了。
但是梅雅婷已经很知足了,只要她知道二人之间是夫妻关系就好,只要他们每晚可以同枕而眠就好,一切都不用理会,只要夏礼在自己身边,永远不离不弃就好。
没过多久,她便怀孕了。
“真好啊,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夏礼摸着她的肚子,一脸慈笑。
梅雅婷便问:“如果是女孩呢。”
夏礼一拍大腿:“那更好了,长得像妈妈,肯定是个漂亮的女孩,那时候,一定要给她买好多小裙子。”
梅雅婷愣了一下,宛然一笑:“你喜欢就好。”
“对了。”夏礼笑嘻嘻道,“我已经从我妈那里拿到身份证了,等我再磨几天,争取把证件全部拿到,那时,咱俩就是法律赋予的,真正意义上的婚姻关系了。”
梅雅婷倒是不在乎,可听他说着,心中不由暖了一下,于是点点头,温声道:“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