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害者》森林汽水

1、第 1 章

　　1.
　　看见那个少女时，我还是不敢相信 。
　　这样恶劣的一桩案子会发生在她手上。

　　一家三口，全部都窒息而死，被藏在浴室后面的活门里面。

　　2.
　　我是春华县请来的青少年心理专家，听说此县麾下的村庄出了一桩变态杀人案，凶手是一个12岁的少女。
　　而这个少女被抓捕时，神情冷静，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和意外。

　　因此，他们怀疑少女心理状态岌岌可危，特意将我请了过来。

　　3.
　　“你好。”我跟对面丝毫不笑的少女打招呼。
　　如我所料，对方神情呆滞，并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低头看资料上她的名字：江渺渺。
　　曾用名：季渺渺。

　　站起来，出了审讯室，问：“你们已经上过审讯手段了？”
　　两个男警看着我点点头。
　　其中一个皱着眉，语气十分难听：“她就是一个天生杀人魔！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经常有人这样误解，我懒得多跟他废话，对另一个警察道：“她的亲生父母有找过吗？”
　　警察说：“没有。”
　　我说：“尽快请到警局来。”

　　4.
　　第二天，有人告诉我，江渺渺的生父母已经在休息室等待。
　　我进去时，两个人操着春华县本地的口音，好像在吵架。
　　等我拉开他们对面的座椅时，他们立马坐正了，满脸紧张地看着我。

　　“不要紧张。”我笑着说。

　　来之前，我已经看过了江渺渺的资料，包括所有的亲属关系。

　　江渺渺生母，在临村——也就是案发地所在村庄——卖菜营生；其父十年前中风导致瘫痪，终日躺在床上修养，只有在江渺渺被养父母送来那天出过门。
　　毫无疑问，这样的背景同江渺渺养父母形成了巨大差距，这也是审讯本记录的、江渺渺的作案动机之一。

　　“我找你们来，是想了解一下江渺渺的情况。”我身体靠前。
　　江母眼神闪烁，，一开口依然是一口浓重的乡音：“我们不熟的，才认回来没半个月……刚认回来就不住在家里了。”

　　我有些惊讶，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母少了些拘谨，嗓门越发大起来，语速其快：“家里老大出门务工了嘛，我平时忙，刚认回来时喊家里亲戚都吃了点饭，然后该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日子也就这样了。她刚来，我没喊她帮我忙哩，谁知道没两天，她说她有钱的爹妈喊她帮忙，自己屁颠屁颠就跑去了人家刚建好的别墅里，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养父母喊她帮忙？”我有些疑惑。
　　江母说：“是哝，我也不知道人家那有钱的，干嘛要喊她一个小女孩帮忙，也不给钱的……”

　　我注意到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江父抬手拍了她一下。
　　江母咕哝着没再说话。

　　5.
　　“她曾经被侵犯过。”江父满脸平静地说出这句。

　　我大脑宕机，却又感觉意料之中。

　　更接受不了的是江母。

　　对方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转身狠狠捏了旁边的男人一下。
　　这对夫妻开始互相对对方横眉冷对。

　　江母凶狠道：“你怎么知道？妮子亲口对你说的？！”
　　江父点头。

　　“你放屁！”江母说：“你才跟妮子见了几面，她就跟你说这种事？你是不是呆在家里呆疯了？”

　　我也有疑问。
　　如江母所说，江渺渺刚认回生父母没多久，又怎么可能放下心防，对一个只见过两三面的、大半生都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说这些呢？
　　哪怕对方占着一个生父的名头。

　　我问：“她有没有说是谁侵犯了她？”

　　江父重重吐出一口气：“是她的养父。”

　　6.
　　这个意外的消息很重要，我立马上报给了负责人。
　　负责人在写着这个案子的白板上又添加一条：被养父侵犯。

　　我凑过去看了看，只见作案动机上写了好几条。

　　负责人给我讲解了一下。

　　“起初我们并没有怀疑过江渺渺，只是觉得奇怪，一个少女为什么会住在案发现场长达半个月之久，以为凶手另有其人。”

　　我手指点在由江渺渺延伸出的几条线中。
　　“没想到，经过在现场的查探和对江渺渺本人的查探后，令人不敢置信的结果出现了。”负责人说：“江渺渺并非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同死者一家的关系是养父母的关系，据邻居的讲述，江渺渺养父母一家极其重男轻女，在亲生孩子出生后，对待江渺渺非打即骂。据邻居所说，江渺渺从小上学时心思就重，做出这种事也在意料之中。”

　　我不置可否。

　　负责人继续道：“况且，曾经有人看见江渺渺半夜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我重复道：“半夜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对。”负责人从桌子底下拿了一瓶水扔给我，我接住，扭开喝了一口。

　　他继续道：“怕她出意外，还好心喊了她两声，但江渺渺并没有什么反应。”

　　捕捉到关键词，我立马反应过来了：“是梦游？！”

　　负责人点点头，“没错。江渺渺患有梦游症。”

　　“这样看来，她杀死养父母一家似乎在情理之中。”
　　“尤其现在还添上了一条。”负责人手指点在新写上去的“侵犯”字眼上。

　　7.
　　受我所托，局里派人带我去案发现场看了看。

　　尽管尸体已经被运走，但尸臭味依然在别墅周围环绕着。

　　我掏出口袋里的口罩，郑重地带上。

　　等到靠近别墅，我才发现一点不对劲。

　　“这个是新建的？”我问。

　　旁边的警察答道：“是的，建成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前。”

　　“江渺渺住进去的日子？”
　　“据她来说是这样，反正在她住进去之后，没有人再进去过。而在我们找到江渺渺养父母请来的工人之后，他们也确实已经结完了工钱。”

　　我了解了。

　　8.
　　江渺渺的养父母是窒息而死，尸检显示他们每人喉间还有一块水泥。

　　据尸检显示，他们是在临死之前被强逼着吞下去的，死后被人匆匆忙忙塞进浴室隔间，直到一场暴雨过后，高温导致细菌快速滋生，尸体变成巨人观，无数蛆虫在隔间内部胡乱行走，透过偷工减料的墙壁内面，游走到街上，随着气味一起。

　　夏天高温导致气味大爆发，终于有一户人家忍不了了这股气味，报警说明。

　　而在警察查探时，江渺渺正在学校上课。

　　她自己在房子里呆习惯了，浑然不觉自己身上带着一股臭味，而学校领导已经听到太多老师投诉这件事，勒令江渺渺班主任找她谈话，班主任本人苦恼多日，在找江渺渺谈话的时候，警察也找上了门。

　　“您好。我们怀疑您的学生跟一场凶杀案有关系。”上门的警察这样说道。
　　然后江渺渺就被带走了。

　　9.
　　天气炎热依旧，别墅内依旧被一股巨大的臭味笼罩着，我跟着警察来到浴室隔间，看见浴室里满地灰尘，以及隔间里被画着红圈的范围。
　　那里面的蛆虫还没有打扫干净，蠕动着到处爬。

　　我憋着气靠近，注意到墙上大面积的印子范围内有一条比较浅的绳子的痕迹。

　　“那一家人死的时候被绳子绑起来过？”我问。
　　警察在旁边说：“是的，板子被拆开之后，里面三个人的尸体已经膨胀起来，充满了整个隔间。等到我们小心翼翼地把他们都拿出来之后，才从墙上的痕迹发现他们都被绑在了一起。”

　　我低头看了看，这个小隔间离地面有点高度，以12岁小女孩的力量，徒手把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有300斤重的躯体搬到上面去？

　　不大可能。

　　但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月，工具被藏起来也说不定。

　　我不抱希望地问：“现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工具？”
　　对方却道：“有的，我这里还有照片。”

　　闻言，我凑过去，警察点开相册，在里面翻找，然后惊呼一声：“找到了！”

　　他把照片放大，手机伸到我面前。
　　然而，我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被旁边惨烈的尸体形状吸引去。

　　三个人几乎不分你我的粘合在一起，而江渺渺养母的脸正对着镜头，眼神惊恐。

　　我居然也有些被她的眼神恐吓到了，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而后，我才看到，放在旁边的，巨大的一把铲子。

　　旁边人解释道：“据江渺渺所说，她收到养父母送来的信之后，就入住了这所别墅，每天上完课都会用这把铲子把别墅里多余的垃圾清理掉——这是她养父母要求的。”
　　养父母送来的信。

　　我认为我需要把这个案件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10.
　　“你的意思是说，江渺渺于半个月前收到了一封她养父母的信，要求她入住别墅替他们打扫干净，而江渺渺对此心生不满，再加上前面十几年的仇恨，因此在入住别墅的第一时间就杀害了养父母一家，并且强迫他们吃下水泥，导致窒息后，靠着这把铲子，又将他们送进隔间，知道前几天才被人发现这件事吗？”

　　我看过这个案子的案情综述，大体和我讲述地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里面没有提到江渺渺是否使用了工具。

　　在案情综述中，江渺渺独自一人将养父母三人残忍杀害后，又将其塞进浴室隔间。
　　对于作案手法及工具没有详细描述。

　　我自以为自己推断出了细节，却看见身边人摇了摇头，纠正我道：“江渺渺并没有利用这把铲子。”
　　我不敢置信：“难道你们认为，她一个12岁的小姑娘，体重还不足90斤的青春期的小姑娘，能靠着自己的力量把这三个受害者搬进隔间里吗？”

　　警察看了看我手指的方向，目光触及高达成年女子腿部的隔间高度，挠了挠头。
　　他还没说话，我就又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搬动一个不规则的、重量足达三百斤的……尸体，就算常年干体力活的成年男子也难以做到？”

　　“是的。”他点点头：“所以局里猜测，她大概是在梦游的时候干的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