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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破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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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鸟鸣啼啼,原本是个极好的天气,适合用来静心查阅,可姜绍云坐在案桌前已经发了好一会呆了。
面前的墨迹早已干涸,书页始终停留在一开始的页面,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他从空茫茫的天地间拉了回来,他默了默,开口:“进。”
一身黑的林尧轻脚走进来,朝他一拱手道:“殿下,那个孩子还是没有找到,并且……”在姜绍云看过来时补充道,“今早也有一户人家前往官府报案,也是丢了孩子。”
姜绍云皱眉:“男孩女孩?”
“男孩。”
书房一时静寂无声,姜绍云好一会才开口:“还有其他的吗?”
林尧想到那个场景,有些不适地皱着眉:“官府昨晚在猫山山脚的河边,发现了一具女尸,腐烂多时,被发现时未着一物。”
“仵作怎么说?”
“身上没有外伤,初步判断为溺水而亡。但因及其腐烂,所以多余的信息暂且还无。”
姜绍云屈起左手食指抵着下巴,问:“期间没有人报案?”
“并无。”
“嗯,这件事交由衙门去处理吧,必要时让大理寺协同。”
“是。”
等到林尧离去,看着紧闭的房门和自窗外倾洒而来的日光,经刚才林尧的打断,他这下总算能提起笔认真书写了。
而另一边,
赵瑞灵起晚了,过了吃早点的时辰,而午饭时间又还没到,此时饿得心慌,只能去后厨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才跨过拱门,就见赵娘子拿着一颗石子在一个木桶边缘上划着什么。
“赵娘子,这是在做什么?”
赵娘子一见是她,便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就要起身行礼,赵瑞灵立马出声:“别,殿下又不在,不必拘于这些礼,你还是像之前那样带我吧,不然我怪不习惯的。”
赵娘子乐呵呵笑出声:“之前就觉得你不同寻常的男儿,哪有哪个男儿心思如此细腻的。果然我没感觉错。”
太子府里的人都很随和,对于她此前的隐瞒行为也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反而很快接受。
当时后厨另一个帮厨娘子甚至颇为惋惜地拍着手叹气:“以为是个顾家细心勤劳的男儿,还想着把我侄女介绍给你呢,”说到这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丈夫一眼,“以为年轻一代也有好男人,没成想白欢喜一场。”
赵瑞灵低头笑了一下,看着她在桶上划出一条横线,疑惑道:“这是做何?”
赵娘子边划着线边道:“这桶啊有些漏水,我今日才发现,要后日才到采买时日,怕我不在小翠他们不知晓用了它,在上面划线做符号,他们见了就知道这桶不能用。”
赵瑞灵捕捉到她话里的字,轻声重复道:“符号?”
赵娘子以为她是在询问她,便笑着答道:“是啊,这个符号我们一直在用呢,一出现大家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她说完停下手里的动作,是三条交叉的横线。
赵瑞灵看着那个标记,问;“那为何不直接扔了?”
“近日都需要急用,只是桶上半部分有个缝隙,只要不超过那就还能用,我也标记出来了。等到采买后就可以扔了。”
做好手上的事后,赵娘子才询问道:“赵良娣来后厨是来找吃的吗?”
赵瑞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果然瞒不过您。”
赵娘子擦了擦手起身,边走向厨房边回道:“知您起了肯定会饿,便将早点温放着,原本想让小翠唤来您的侍女给您端过去的,没成想您自己过来了。“
赵瑞灵接过托盘,隔着瓷盖都能闻到里面飘出的香味,她感谢道:“谢谢赵娘子。”
“您客气了,要不我叫小翠帮您拖着随您一道去。”
见她转身就要朝里喊,赵瑞灵连忙止住她:“不必了,也没多重,您忙您的吧。睡多了有些晕,刚好独自散散步。”
赵娘子知她的意思,便只好道:“那好吧。那赵良娣您慢走。”
赵瑞灵托着托盘沿着廊下慢慢走着,想到赵娘子做的符号,她感到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蛹而出。
符号,符号……
她的眉越皱越紧,脑海里闪过什么东西,快得让她极难抓住。
这种感觉让她很是痛苦,她能感知到,自己肯定遗忘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突然,一滴水自廊檐上滴落,重重擦过飘在半空中的落叶,“哒”的一声砸在一旁的围栏上,清脆的声响犹如一根银针般从左侧而来重重穿透她的大脑,原本又麻又乱的大脑瞬间被清空,
只留下,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大脑一瞬的空白让她不自觉停下脚步,而后呼啸而出的东西,让她眉眼间又染上了浓厚的懊恼。
符号……
那封信……
她模仿周符字迹伪造的那封信……
其上不就有一个小之又小的符号吗?
当时明明注意到了,甚至连带着这个符号也一起模仿了下来,为何在之后将其忘得一干二净?
为何此时才想起来?
重重咬着舌尖,赵瑞灵立马抬脚,脚步又急又快地朝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后,对于怀里的吃食已经没了任何兴趣,将托盘放在桌上又连忙走到一旁书桌前,抽出狼毫沾上墨水,照着记忆里的模样一笔一画地在宣纸上写了下来。
一口气写完后,赵瑞灵停下笔,看着宣纸上的符号,凝望许久。
之前在信上时,为掩藏,所以写得极小,那样看去,就像是个小小的,平平无奇的符号,像是组织间传递暗号的信号。
但,如今赵瑞灵将其放大数倍复刻出来,已犹如一个字体般大小,此时再看去,与其说像是个符号,倒不如说像是,一个字。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赵瑞灵也愣了一下,将纸拿起再细细看着。
“没错,像是一个字,”她轻喃出声,“可是,蚩朝并没有这种字形。难道是某个地方才会使用的?”
“不可能啊。又不是什么外来字,不可能在蚩朝没见过。等等,外来字?”
赵瑞灵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想,却将她惊得猛然后退。
不可能!
她下意识否定,却又在下一秒将这个猜想捡起。
如果,是真的呢?
她想起之前小柚对她说的,周符来自北边某个小村,后因蛮人入侵而险些覆灭。
她向姜绍云求证过,事实确实如此。
这两次她都在想,这样一个出身,有过这样一个经历的人,有可能通敌叛国吗?
两次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而……
赵瑞灵短促呼吸着又看向桌面上的宣纸。
如果,如果,周符确实并没有通敌叛国呢?
如果……
他就是蛮人呢?
!
这个猜想一出现,赵瑞灵被自己惊得猛地后退,却一脚踩空跌倒在地。
她倒在地上,还沉在那个猜想中没缓过神。
她感到身体上都是汗,开始浸湿衣衫,甚至惊到连呼吸也忘了,直到窒息的感觉传来,她才猛然惊醒。
通红着脸大口呼吸着,等手脚都恢复知觉后,一骨碌爬起来两步跨上去,拿起那张宣纸,双手不自觉用力,紧紧捏着宣纸的边缘,纸张开始变得皱。
蛮人入侵,村庄几近覆灭,颠沛流离,后被收养改名改姓。
时间卡得如此之好,难怪,难怪,难怪在通敌叛国这件事上走不通。
因为他根本没有通敌叛国!
他自己就是蛮人!
那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他为何要对姜绍云下手,为何能如此顺利就将通敌叛国的罪名安在姜绍云身上,为何蛮人在见到姜绍云手中他给的东西后会突然撤退。
原来如此。
真是藏得好深啊。
赵瑞灵满是恨意的眼中恍惚映着周符的脸,那张脸除眼窝稍微深些,其余每个地方都与蚩朝人的长相一般无二,并不如蛮人那般粗旷。
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将他的身份往这方面想。
眼见不一定为实。
赵瑞灵深吸一口气,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将这个猜想告诉姜绍云,然而在她走到门口时又猛然停住。
“不行。”
“不能告诉姜绍云。”
先不说这只是她的猜想,姜绍云本就因周符背叛他而有所低沉,如果现在告诉他周符是蛮人……
这太冒险了。
教养一国太子长大的人居然是敌国奸细,这件事一旦说出去,别说姜绍云会受到影响,整个蚩朝恐怕都不会安生,前段时间针对姜绍云的不实言论还没完全消下去,不能在此时冒险。
况且她现在无凭无据的,也并不能让人信服。
她只能先找出证据,周符是蛮人这件事无论如何也都是要让姜绍云知晓的,只能等她确认后再告诉他。
那时也能给他时间缓冲,说不定她也找到证据,天时地利,就差人和。
她深呼吸几次,勉强平复自己狂跳的心。
心中将一切都思索清楚后,赵瑞灵才感到浑身疲惫,而肚子也早就感觉不到饥饿了,此时望着桌上凉透的食物,也没了食欲。
“算了,先洗个澡吧。其余的,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