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鹤兰

16、第十六章

　　镇子上热闹，祁安怕小宝被人挤开了，将人拉着，季言帮顾杞搬着那些药材去医馆那边。

　　两边约好了一会儿在市集巷子口那边的面摊汇合。

　　季言拉着小宝在集市里逛着，路过一个摊子的时候注意到某个东西停住了脚步。

　　小宝跟着停下来：“安哥？”

　　季言拉着小宝走到摊子前面，从上面拿起个东西。

　　“小宝，看。”

　　小宝：“小狗！”

　　那是一枚坠子，红绳子串起来的，下面挂着一只桃木雕的小狗。

　　小宝喜欢小狗，认祁安知道。

　　可能是大黄的原因，也可能是另外的原因，小宝没说过，但是从小宝平时都表现能够看出来。

　　“做的挺好的。”

　　祁安夸了一句，买东西的小贩很有眼力见儿地迎上来，夸自家货的话是张口就来。

　　祁安没听小贩自卖自夸，转头晃了晃手里的小狗坠子：“小宝喜不喜欢？”

　　“喜欢。”小宝点点头。

　　祁安笑了笑，付了钱。

　　路边小摊子上的东西，贵不到哪儿去，几文钱就能够买下来。

　　“小宝很喜欢这个小狗呢。”看着小宝脸上一直没下来的笑，祁安说着。

　　小宝举起那只小狗，眼睛闪闪发亮：“像大黄。”

　　祁安仔细看看，初看没觉得，听了小宝的话仔细看看，还真有些像。

　　祁安噗嗤一声笑：“是挺像的。”

　　他抬手揉揉摸着小狗坠子的少年脑袋：“好了，小宝，把‘大黄’收好了，我带你去吃面吧。”

　　“李叔家的吗？”

　　小宝说的李叔就是他们集合的那个面摊子的老板，是个性子很好的中年人。

　　北方人，以前逃难过来的，在这边娶了媳妇儿成了家，擅长做面，做的一手劲道的面，因为靠着祁安读书的学堂，加上价格实惠，祁安也没少去李叔的摊子。

　　祁安以前也带小宝去过，小宝很喜欢吃他家的面条。

　　祁安曾经问过为什么？

　　小宝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他：“李叔做的面条有熟悉的味道。”

　　祁安：“熟悉的味道？”

　　小宝点头，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唔，和婆婆做的面很像。”

　　祁安第一次从小宝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婆婆？”

　　“嗯。”小宝说，“婆婆做的面和这面很像，婆婆说面条不能沸水下锅，出锅的时候还有过凉水，这样好吃。”

　　“还有软软香香的鸡蛋臊子。”

　　恰巧听了一耳的李叔笑着接了一句：”小兄弟你这婆婆是奉州人吧，那边的人喜欢这样做。”

　　小宝不知道，摇摇头：“婆婆没有跟小宝说。”

　　小宝是奉州人？

　　祁安不知道小宝以前是什么地方的人，只知道他是顾杞从外面带回来的人，也曾到衙门去找人寻找家人，不过并没有找到。

　　永安府属于直隶，离奉州算不得近。

　　如果小宝是奉州人，那他是怎么到永安府这边来的？

　　祁安看着吃着面的小宝，心里浮现的是心疼。

　　不管是因为拍花子的人，还是流落过来的，不用想小孩儿都吃了不少苦。

　　小宝不知道祁安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可能还会纠正一下祁安的想法。

　　因为，他压根儿没有去过奉州。

　　婆婆是一个很照顾他的人，在那个很大很大的房子里，其他人好像都不是很喜欢他，只有婆婆对他好一些。

　　婆婆是那个大宅子里做饭的，小宝是一次饿得不行的时候去厨房撞见婆婆的，第一次见面婆婆给了他一个馒头。

　　后来婆婆会偷偷照顾他。

　　婆婆会给他缝补破掉的衣服，会看见他吃那些不好的饭食时叹一口气，然后给他做一碗热乎乎的面条。

　　后来婆婆年纪大了，她的儿女就把她接出府了。

　　临走时婆婆摸着小宝的脑袋叹气：“我走了以后你一个傻乎乎的小孩儿该怎么过啊。”

　　小宝不知道，捧着碗对婆婆笑。

　　他只知道婆婆离开不是因为坏事，婆婆的儿女挣了钱，能够让婆婆过好日子了，所以把婆婆接回家享福了。

　　这是小宝从其他人那里偷偷听到的，他们都说婆婆好福气，儿女也是成器了。

　　小宝知道婆婆是要去过好日子了，所以他一点儿都不难过婆婆的离开，反而是开心的。

　　婆婆对他好，她要回家了，小宝觉得他应该送婆婆礼物才行。

　　小宝在自己宝贝的箱子里翻了好久，翻出来一个旧旧的护身符。

　　小宝盯着护身符看了好久，才想起来这好像是阿娘送给他的。

　　不，不对，不是阿娘。

　　小宝想起那些仆妇下人说过的话，他不是阿爹阿娘的孩子，所以夫人就不是他阿娘了。

　　就像阿爹不是阿爹了，哥哥姐姐也不是哥哥姐姐了。

　　所以他们也不会陪他玩了。

　　他们说，季家还养着他就已经是善心大发了，要不是侯爷世子心慈，早早就将他赶出去了。

　　小宝的存在就像是在嘲笑武信候府这些年的愚蠢，被别人玩弄了这么多年，已经没了的亲生子，还有多年前的丑事。

　　小宝就像是证明这一点的“污点”。

　　小宝不能理解什么愚蠢、什么污点以及所谓的丑事。

　　他想了想，那就是他跟阿爹阿娘哥哥姐姐不是一家人了。

　　所以他去找他们的时候都找不到人了。

　　他应该乖乖的，要心怀感激。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没有再去找他们，没有不开心和以前的待遇不一样了。

　　小宝记得夫人说过，护身符保平安，可以送给婆婆的。

　　“给婆婆，保平安。”小宝把东西送给婆婆的时候是开心的。

　　“婆婆过好日子，要开心。”

　　小孩儿的话换来的是一声轻轻的叹息，老人眼里有着不舍与同情。

　　“娃子你这样怎么让人放心得下啊。”

　　婆婆离开了，托了厨房相熟的人帮忙多照看着人一点，要求也不高，就指望着小宝要是饿了跑厨房来了能够给两口热饭吃。

　　祁安不知道这些，他心疼小宝吃了苦，只想着要对人更好。

　　小宝喜欢李叔的手艺，他就经常带小宝来这儿。

　　这儿离祁安的学堂近，偶尔也会碰上祁安的同窗，祁安也大大方方给跟同窗介绍小宝。以至于跟祁安关系较好的几位同窗都知道祁安有个关系好的邻家弟弟。

　　爱笑爱玩，长得乖巧，性子纯粹。

　　甚至有人看着祁安对小宝的照顾，打趣人：“要不是小宝不是姑娘家，我都要怀疑祁兄是不是对人家心怀不轨了。”

　　友人不知内情，开着玩笑。

　　祁安对友人的玩笑并没有给予回应，只是笑了笑。

　　反倒是小宝抬起头，不明所以：“心怀不轨？”

　　友人跟祁安关系好，撞见小宝的次数多，是个爱口花花的，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开玩笑：“就是你安哥想要你当他的新娘子。”

　　小宝：”新娘子？”

　　小宝想了一下，想到的是村里大牛哥娶秀菊姐姐的场景。

　　一溜儿小孩子欢欢喜喜地喊着要看新娘子。

　　他看向祁安，好奇：“像秀菊姐姐那样的新娘子吗？”

　　祁安看着小宝：“嗯，秀菊姐就是大牛哥的新娘子。”

　　他面色正常，从脸上完全看不出他心里那点儿心思，好像真的在跟小宝解释新娘子的意思。

　　小宝咬着筷子头，想了想穿着红衣裳的秀菊姐，脸红红的，看着大牛哥的眼神带着几分羞怯。

　　很好看，比平时的秀菊姐还要好看。

　　他说：“小宝也可以做新娘子吗？”新娘子不应该是姑娘吗？

　　小宝：“给安哥做新娘子？”

　　“噗”

　　这是没忍住笑的友人，在祁安瞪过来的时候连忙撇开了头。

　　祁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拍拍小宝的手，让他不要咬筷子。

　　只是在外人看不清的角度，祁安的目光闪烁。

　　当然可以，他可是巴不得小宝能够做他的新娘子。

　　小宝生得白，若是穿火红色的嫁衣想必会是很漂亮的模样。

　　坐在面摊前，祁安熟练地叫了面，李叔对这两人也熟，知道他们的口味。

　　两个人正吃着面等顾杞跟季言，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就是来的两个人脸色不怎么样。

　　祁安跟小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疑惑。

　　顾杞走过来坐下的时候脸色缓和了些，跟在他身后的季言嘴里还叭叭着什么话，大概是看有小宝在场，过来的时候季言声音低了些，不想让小宝听见。

　　祁安听了几句，在骂人，骂得还挺脏的。

　　那是不应该让小宝听见。

　　顾杞听着季言在旁边碎碎念，听了一路了也听不下去，出声打断了：“好了，季言，别说了。”念了一路了都不累吗？

　　季言住了嘴，不再骂了，可没一会儿又气不过，看向一脸平静的顾杞替他愤愤不平。

　　“你就不生气吗？”季言说，“那人说的也太过分了吧。”

　　他听着都难听。

　　顾杞没什么变化，叫了两碗面：“没什么，几句话而已。”他又不是没有听过。

　　祁安听了皱了下眉：“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人了吗？”

　　季言没好气地吐槽着：“去医馆的时候跳出来个疯婆子，指着顾杞一通骂。”

　　“跟有病似的，骂他是个没良心的，克亲的灾星，宁愿把银子给外人花都舍不愿意给自家人花，说什么丧良心的。”

　　顾杞听着这一串的话没多大的反应，只有在季言提到“克亲”一词时神色变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祁安露出担忧的神色：“顾哥？你没事吧？”

　　从季言的话里祁安也听出了不对。

　　外人、自家人，这点谁不是很明显嘛。

　　顾家的亲戚吗？

　　祁安回忆了一下。

　　他对顾家也算得熟悉，毕竟也是邻居。顾母那边没什么亲戚了，唯一一个妹妹嫁给了一个行商，行商家定居在南方，离得远，来往少，感情也深不到哪儿去。

　　顾父这边的亲戚，除了几个八竿子打不到远方亲戚外，勉强称得上亲戚的好像就一个吧。

　　顾杞爷爷的大哥，论起来顾杞还得叫一声大爷爷，不过早就跟顾家断了关系，听说是因为婚事跟家里闹翻了，闹得不小，连名字都被除了。

　　两家早就没了来往，偏偏那家出了个不争气的儿子，本事没有半点儿，整天就想着怎么贪便宜。

　　这不，当初打听到顾杞家的事儿，知道自家跟顾杞家的关系，就想着来捞点儿好处，后来顾杞带了小宝回来，更是把人气了，觉得小宝占了他家的便宜。

　　说自己好歹跟顾杞还有血缘关系，也算是顾杞的长辈，小宝算什么，一个野孩子。与其花银子在这么个野娃子身上，还不如养他儿子，好歹也是顾杞的堂弟。

　　男人的话说得难听，惹怒了顾杞，直接跟人撕破了脸，把村长族长都闹了出来。

　　这事儿那边没理，毕竟顾杞他大爷爷当初跟家里闹翻了，人都给过继到了族里一支没后人的亲戚名下去了。

　　律法上来讲，他跟顾杞还真不是一脉的，家产什么的自然跟他们家没什么关系。

　　顾杞更是直接黑了脸，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的东西我想给谁用我自己做得了主，用不着一个外人来关心。”

　　谁才是外人顾杞分得清楚。

　　这些事祁安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