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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相拥抵千言 ...

  •   让邬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陈昭若从何得知陈昭然死亡的真相。
      托梦?

      邬祉不信托梦。
      托梦怎么不告诉她尸首在哪,让他们困在执念里,还找不到艾玙。

      一想到艾玙……
      艾玙……
      艾玙……
      艾玙,你在哪?
      艾玙,你有没有受伤?
      艾玙,我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在喧嚣的人世间,总有一些灵魂如惊鸿一瞥,用独特的生命轨迹,为我们照亮另一种可能。

      对于邬祉来说,那个人就是艾玙。

      邬祉毅然告别熟悉的生活,踏上了前往北方的旅程。

      在那里,没有黛瓦白墙,没有满池荷花亭亭玉立,只有漫天的长路与炽热的骄阳。

      但邬祉却在这里找到了真正的自我,他像一只自由的鸟儿,挣脱了世俗的牢笼。

      没有什么仙风道骨,没有首席大弟子应担当的使命。
      只有邬祉,艾玙眼中的邬祉。

      谁又不是在迷雾里跌跌撞撞地走呢?每个人都有过无数个自我怀疑的夜晚,但你知道吗?正是这些狼狈的时刻,让我真正触摸到了生活的质地。

      就像西北的沙尘暴,看似凶猛,可等风停了,沙粒重新落定,你会发现沙地上竟多了些意想不到的纹路。

      或许这就是活着的奇妙之处,那些让我们疼痛、困惑的经历,最终都会成为生命的纹路,让我们变得独一无二。

      活着不是为了抵达某个终点,而是在一次次心动、疼痛、释怀里,慢慢长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寂寂长街悬孤月,幽幽老宅响悲笳。

      邬祉握住手中的鸦九,艾玙,你到底在哪?

      扬州城的风会带着我的思念,飘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等你,一直等你。

      可当他找到艾玙时,艾玙却不记得他了,但艾玙没事,就已经是万幸了。

      “艾玙,你忘记我了,”邬祉有点委屈,他想起,当时由于对对方的警惕,两个人都没有好好地介绍过自己,想了会又没那么伤心了,因为这一次他要向艾玙认真地介绍自己的名字:“没关系,我重新介绍下我自己,邬祉,邬氏一族,左邑右乌,福祉之祉,左示右止。”

      “邬”字藏山隐水,“祉”字含福纳祥。

      而且这个人长得就很符合他看人的标准,艾玙点头:“多多指教。”

      “小乖?”

      艾玙半步错开站在邬祉身后,自己倒先愣了下,邬祉主动挡在他面前,好默契……
      艾玙皱眉,这有点不妙啊。

      叫地:“小乖,快到我这来,你身边那位扮猪吃老虎呢,到时候被欺负了、吃得骨头都不剩你都不知道去哪里哭。”

      “你们三个弑神的,好意思说我?”
      邬祉低声安慰:“别担心,艾玙,我不是坏人,我不会欺负你,也不会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艾玙低头:“知道了。”

      见没法调拨两人的关系了,叫地另想一招:“邬大少爷,和我们道一道这执念的前因后果呗,我们总赖在这也不是办法,小乖看得细皮嫩肉的多招鬼啊,不为我们,也为了小乖想想嘛。”

      邬祉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

      “嘶”

      白蛇悄无声息地爬到艾玙身后,突然跳起缠住艾玙戴着红玛瑙长串的手腕。

      “嘶嘶”

      “小乖,叫天喜欢你。”

      艾玙已经怕到欲奔无路、欲叫无呼,归尘下意识地冲出想护主人,与此同时,邬祉伸手去抓,白蛇昂首,瞬间消失,回到叫地身边。

      邬祉看着艾玙的剑,笑出了声:“这剑叫什么?”

      艾玙摇头。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意思是,关于我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们?”我们之间什么啊,话都不说清楚。

      “我和你,邬祉和艾玙。”

      叫地“啧”一声,不爽道:“你俩调情换个地方行吗?我们现在还在执念中,小乖失忆这件事我们都还没搞清楚,邬大少爷,动动您聪慧的大脑想一想好吗?”

      艾玙偏头:“……”

      邬祉轻咳:“也许是受鬼气的影响,我们也不远了。”

      叫地:“谁跟你我们?说话注意点。”

      邬祉:“……”
      变脸真快。

      邬祉抓住艾玙手腕毫不留情地走了。

      叫地:“哎!”

      邬祉能感受到自己在遗忘,他转身抱住艾玙:“艾玙,我要忘记你了,这执念居然会抹去人的记忆。我好笨,想不出其中缘由。”

      剑柄抵住艾玙的小腹,那一块地方都仿佛在发热。

      艾玙抬头,这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你就只能把我绑在你身上了。”

      清透的眼眸弯成新月,似荒原上突兀绽放的两朵绒绒小花,教人无端生出几分疼惜。

      “……真的可以吗?”邬祉眼睛亮了。

      艾玙:“……”
      “不可以。”

      邬祉笑了笑,惋惜道:“好吧。”

      邬祉的手依旧扣在艾玙的肩头,边走边道:“那你觉得这执念究竟是为何而生?”

      艾玙:“他二弟或是那姑娘吧。按你这样说,这大哥心地善良,不愿作乱,他也许会担心他二弟的心理状态。至于王姑娘,说来说去还是缘分太浅,一个在北方的皇城,一个在南方的小道。”

      邬祉继续:“而且如此多个陈昭然,要么他本身精神错乱,要么有人强行将他分成了许多块。
      还记得我们去幽冥的那次吗……好吧,你应该不记得了,那次我们因为意外分开了,抓走我的三鬼之一,它身上都是镜子的碎片,很吓人,后来我就在想它身前究竟是怎样的人。
      碎裂镜面般的自我认知分裂,每个碎片里的扭曲面容,又恰似被不同压力面,这个鬼身前可能对应一类被内心创伤、多重矛盾或压抑情绪撕扯的人。
      指尖的玻璃棱与渗血抓痕,可看作因痛苦而产生的攻击性防御机制,用尖锐姿态应对外界时,自身也在渗血。
      掌心眼球映出受害者倒影,则暗示其可能既是创伤的承受者,又在无意识中复刻着伤害模式,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加害者,这种矛盾性如同我们现实中被创伤循环困住、难以自洽的个体,他们的破碎既来自外界冲击,也源于内心无法整合的撕裂感。”

      艾玙举一反三:“陈昭然也是这种人?”

      邬祉忍不住在艾玙脸上很响地亲了口:“对,陈家和我们家一样,都是商贾,但陈老爷子总想让他们念书入仕,改变陈家的地位。”

      但认真念书的只有陈昭然,当年一官家来人,有人觉得姑娘家家的不应该来这,王姑娘目空九域,仿佛袖揽风云任我狂,随口的一句:“梅开岂惧霜雪冷,心向青云自芳华。”

      当即被报了上去。

      陈昭远和陈昭若对念书其实没多大兴趣,这样看,陈昭然端的究竟是书,还是池旁的姑娘,也不好说。

      艾玙问:“你怎么不去念书?”

      邬祉:“我小时候出了点事,一位仙人道我身染修罗血,偏生谪仙骨,这般矛盾命格,唯有无情道可解,唯有遁入深山,方可消弭几分戾气。”

      艾玙:“山?”

      邬祉反问:“你怎么也没念书?”

      艾玙:“我不知道。”

      邬祉反应过来:“对哦,你忘了。”

      艾玙还在想着,邬祉低头吻上另一边。

      艾玙:“?”

      邬祉忍住笑:“中正。”

      艾玙:“……”

      路上,那串“糖葫芦”还在顽强抵抗,这里又聚集了很多很多数不尽的陈昭然。

      如果陈昭然知道自己死后会给人造成这么大的麻烦,那天他或许会抵抗一下吧。

      乌泱泱的鬼群,艾玙身上还是见了彩,但他们穿着一样的玄色,只有深厚的血腥味。

      后来,邬祉也失去了记忆,远在另一边的三人不出所料地打起来了。

      艾玙见到邬祉那警惕的目光时,心一凉,和他一样,大脑空空,但他们诡异地将敌人对准那些毫无章法的鬼。

      可以伤害,却杀不死,那些鬼聚拢又是一个鬼。

      艾玙想喊,却想不起邬祉的名字,带着血的脸,一直挡在他身前的背影,逐渐与模糊记忆中的一人融为一体。

      “哎……”

      邬祉回头,现在居然连脸都在重合,慢慢地,艾玙发现那不是一个人,那脑海中的那个人,又是谁?

      艾玙脸上痛苦的神色太过明显,邬祉的心骤然一缩:“你怎么……”

      艾玙垂着眼睛,轻声道:“带我走,不要抛下我。”

      两人的距离隔得不近,周围的鬼又在伺机而动,可邬祉眼里,只有那个站在月光下孤寂清冷的身影,他看清艾玙喃喃自语道的话。

      邬祉眼底瞬间见红,他疯了似的寻找陈昭然的本体,仅为了那个心里的声音。

      “最初被分尸的地方。”
      也就是阴气最终的地方,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方位。
      艾玙挥剑,鬼倒下大半,他跑过去拉起邬祉往那间小屋跑,最后在地下找到了陈昭然的本体。

      执念因爱而起,终因释然而散。

      好荒诞,艾玙笑着想。

      出来后,邬祉立马带着高烧昏迷不醒的艾玙回到了邬宅。

      邬祉把艾玙抱在怀里,家医手指搭于他手腕,闭目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脉象虽尚平稳,然细微若丝。此虽无大碍之象,却高烧不退,实乃邪热内蕴,正气稍亏之故。少爷且放宽心,切不可妄动怒急,宜静卧调养,多饮温热之汤,以助正气驱邪。”

      言罢,家医提笔开方。

      邬祉不让任何人进来,他端着温水把艾玙身上擦干净,又换了套清爽的衣服,然后让艾玙靠在他胸前,邬祉握着他的手发愣。

      这几日除了饭菜、热水进出,少爷不再出过门,就连沉璧问也只道过几日再商议。

      陈管家发现,少爷好想把这位艾公子当成精神支柱了,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邬祉将滚烫的身躯紧紧搂在怀中,指腹抚过那人泛白的指节,像是在摩挲一段将熄的烛芯。

      高热蒸腾的气息扑在颈侧,灼得他眼眶发酸。

      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衣衫渗入,却暖不热那具绵软的躯体,仿佛怀中抱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捧随时会从指缝间流走的雪。

      他就这样僵坐着,目光空洞地望着虚空,任日影在窗棂上挪位。

      唯有指腹一下又一下的摩挲还带着机械的温度,像是要将彼此的血脉都揉进掌纹里。

      若怀中这人再不醒来,这具躯壳大抵也只是个空壳,等着被时光抽走最后一丝生气,碎成无人问津的尘埃。

      “小宝,快回来。”

      艾玙这是心魂不稳。

      手臂从艾玙颈侧穿过时带起一阵风,掌心贴着后腰慢慢收紧,像收线的风筝。

      邬祉能清晰数出艾玙手腕骨骼的起伏,不记得多少个时日,他都是这般数着艾玙呼吸的次数度过的,艾玙再不醒来,邬祉觉得他可能要疯了。

      他应该已经疯了。

      黑暗里两具身体的轮廓渐渐模糊,仅余邬祉的心跳在胸膛间来回撞出回响。

      屋内只留了一盏灯笼,是那天街边看到的灯笼,陈叔摆着想着能让艾玙多一份留恋。

      火光映得那双平日里冷冽的眼睛泛起琥珀色涟漪,黑得不彻底却很漂亮。

      艾玙舔了舔湿润的唇,他也不饿,但不敢动。

      他枕在邬祉臂弯里,背靠温热的胸膛,邬祉曲起腿从他膝弯处探入,双腿相叠。

      他就在静谧的夜里睁眼,却不声不响。

      天亮见,邬祉。

      你的执念是守,我的执念是寻。

      艾玙想起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正式拥抱过,下次见面,或许拥抱更合适。

      在这苍茫人间,一个拥抱便抵得过万语千言。
      岁月里跋涉的千山万水,都不及那一刻心贴着心的温度。
      所有未曾说出口的思念与眷恋,在双臂环绕的瞬间,都化作了永恒。

      这一抱,是跨越了时光的长河,是踏遍尘世喧嚣后,最本真的渴望与慰藉。
      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谊,不禁让他想到陈昭然回给王婉晴的诗词,倒不如说这首诗词居然道尽了他的结局,这缘分真是可怖。

      情若土中根,身似垄间泥。
      岁岁年年守故园,默默滋禾稷。
      爱与地相连,梦共乡栖息。
      纵使千般风雨侵,执念终如一。

      这守定山河日月长的千重念,深扎于斯,生死不移。
      归来处,正新芽破土,我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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