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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吻暖鬼心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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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斜斜打在艾玙脸上,勾勒出他清瘦的下颌线,睫毛垂着,投下一小片阴影,连眼下那点青黑都像是水墨画里特意晕开的淡墨,透着种冷冽又脆弱的美。
他就那样静立着,不躲不避,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近乎空洞的平静。
众人忙着打包仅有的行囊,动作间带着一种紧绷的默契。
江砚舟的脚步很轻,慢慢挪到艾玙身侧。
艾玙垂着眼发呆,眼角余光瞥见他靠近,却懒得动,也懒得问,那些无聊的试探与打量,他早已习惯。
手背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恍若羽毛扫过,转瞬即逝。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硬物被塞进掌心,带着对方指尖残留的微温。
艾玙抬手展开掌心,是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糖,棱角被体温焐得有些软。
他没回头,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远了,只飘来一句极轻的话,像风擦过耳畔:“管你是人是鬼。”
艾玙捏着那颗糖,指尖捏着皱巴巴的糖纸,最终还是剥开塞进嘴里。
一股浓重的苦味瞬间漫开,从舌尖涩到喉咙。
艾玙没吐,仅是慢慢含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张透明糖纸叠好,塞进了衣襟内侧的口袋里。
队伍动起来时,艾玙很自然地落在了最后,仿佛一抹随时会融进背景的影子。
他走得不快,偶尔抬眼望一望被云絮扯碎的天,更多时候只是垂眸盯着脚下的路,避开碎石与坑洼,动作随意得像在散步。
前方的邬祉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目光撞过来时,艾玙总是恰好错开,有时是低头拂去裤脚的草屑,有时是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
他不想让那目光变得更复杂,也不想面对那份欲言又止的关切,索性装作未见。
队伍中段的周凛也频频往后瞥。
按理说,那日在地底见到的诡异景象该让他怕得远远躲开,可此刻看着艾玙清瘦的背影,心里没了半分惧意,反倒生出些莫名的困惑。
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那半化鬼的模样还刻在记忆里,怎么再见时,只剩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他挠了挠头,实在想不通,只能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人,但又忍不住在下个转角时,再次回头望去。
艾玙望着前面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除了邬祉和周凛,甚至还有几个同伴若有似无的窥探……像一圈挥之不去的蚊蚋,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抿紧唇,没发出半点声音,心里却漫过一丝无奈的烦躁。
艾玙脚步顿了顿,抬眼望向天边那片流云,喉间无声地溢出一句腹诽:“……”
这群人,要不要这么烦。
队伍一路向北,两旁的草木越来越稀疏,风里带着些凉意。
南乔几次想凑到艾玙身边说些什么,都被墨魆不动声色地拦下。
那人身形挺拔如松,只消往艾玙身侧一站,便像竖起一道无形的墙。
有两次南乔仗着几分蛮力想绕过去,墨魆干脆利落地拎起他后领,丢麻袋似的扔进路边溪水里。
溪水不深,可冷得刺骨,南乔呛了几口水爬上来,冻得牙齿打颤,再看墨魆时,对方只淡淡扫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明明白白。
几次下来,南乔总算消停了,远远缀在队伍前面,回头看墨魆的目光恨得牙痒,却再不敢造次。
墨魆守在艾玙身侧不远,不多言,不多问,只在有人靠近时不动声色地挡一挡。
他尊重艾玙想自己应对一切的选择,可看着那人始终紧绷的侧脸,看着他被各种目光缠绕却不肯低头的模样,心口仿佛积了团化不开的浓雾,又闷又胀。
风掀起墨魆的斗篷边角,露出里面暗纹流动的衣料,那上面绣着的护符纹样,是多年前特意求来护艾玙周全的,如今看来,倒像是护不住他眼底那点藏不住的疲惫。
队伍沿着溪边缓行,水汽氤氲在脚踝边,有股沁骨的凉。
墨魆瞥了眼艾玙单薄的衣摆,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冷不冷?”
艾玙头也没回:“不冷。”
墨魆望着艾玙清瘦的背影,喉间滚了滚,终究没再说话,只默默落后半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邬祉按捺不住了,留下一句“你们先歇会儿,我有话跟艾玙说”,便转身离开。
队伍应声停下,艾玙正觉奇怪地望过去,就见邬祉逆着光,脚步坚定地朝自己走来。
“跟我来。”邬祉说着,伸手搂住艾玙的腰,带他躲到不远处一棵大树后。
他攥住艾玙的手,眉头微蹙:“好凉。”
艾玙低声道:“因为我是鬼。”
邬祉动作一顿,随即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之前就猜你体质或许特殊,却没料到……但我还是不太信。艾玙,方才没立刻找你,是怕大家的注意力又全落在你身上。”
艾玙有点委屈:“那你现在怎么又来了?”
邬祉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因为想你,实在忍不住了。”
他从行囊里拿出一件外衫,递过去:“冷不冷?我给你带了衣服,先穿上。”
“当然冷。”艾玙接过穿上。
邬祉又亲了亲他:“别生我气。就算你是鬼,我也会和你在一起,不用怕他们。”
艾玙用力点头。
两人并肩走回去时,墨魆看见艾玙身上多出的外衫,嘴角动了动:“……”
起初,艾玙只觉地面潮湿黏腻,想着靠溪边走本就如此,没太在意。
可走着走着,脚下那股细微的蠕动感越来越清晰,像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泥土下游走,顺着鞋底往上渗,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滑腻。
他的心里漫过几种猜测。
是地底的虫豸?
还是某种邪祟作祟?
最让他心惊的一种是:他们或许根本没走出那片密林,那些食人瘴气还萦绕在周围,所有人都在原地打转,所谓的向北而行不过是瘴气制造的幻象。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似的缠得他心口发紧。
他偷眼打量四周,发现其他人也不对劲。
姜才道频频看太阳的位置,眉头越皱越紧。
魏彧攥着罗盘,指尖泛白,罗盘指针却一直在疯狂打转。
连最沉得住气的江砚舟,脚步也明显乱了几分。
焦躁像无声的瘟疫,在队伍里蔓延。
可谁都没开口,怕一句话捅破那层脆弱的平静,怕恐慌彻底压垮人心。
整条队伍静得可怕,只有脚步声、溪水声,还有那越来越清晰的、来自地底的诡异蠕动声,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
艾玙停下脚步,目光直接落在周凛身上,语气没有波澜:“你在地底时,除了那些零碎景象,有没有撞见四大恶鬼的踪迹?”
周凛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他挠了挠头,重复起昨晚说过的话,只是这次声音更清晰些:“我被埋在土里时,身子动不了,却能像看皮影戏似的,瞧见地面上的事,算是……共感吧。”
他看向艾玙:“不过昨晚跟你们说的时候,你好像没怎么听清。”
艾玙指尖微蜷,确实,昨晚他满脑子都是邬祉转身的背影,还有南乔那些扎人的话,周凛后面说的什么,大多都模糊了。
此刻他没解释,只抬眼追问:“那你到底见没见过恶鬼?”
周凛摇摇头:“没有。”
艾玙闻言,眸光沉了沉。
之前遭遇的恶鬼确有轨迹:先是贪,接着是痴,嗔则在作乱后逃窜,唯独恨始终不见踪迹。
按坊间传闻,四大恶鬼的现世顺序该是贪、恨、嗔、痴,可如今顺序已然错乱,甚至恨迟迟未现。
这反常的轨迹好似一根刺,扎得他心里发紧。
艾玙低声自语,更像是在梳理线索:“贪已除,痴现过形,嗔跑了……那恨呢?”
若真是人为操控,这刻意打乱的顺序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目的?
而那最阴鸷的恨,此刻又蛰伏在何处?
艾玙望着邬祉,目光里带着一丝锐利的清明:“你记不记得,陈昭然?”
邬祉毫不犹豫地点头:“记得。”
“当时你问陈昭远,陈昭然在何处时,他是如何回答的?”
“无处不在。”邬祉的声音停了停,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线头,瞳孔微微收缩。
两人隔着沉默的队伍遥遥相望,一头一尾,目光在半空相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邬祉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勘破迷局的震颤:“我们就在恨之上。”
他望着脚下那片蠕动感越发清晰的土地,又抬眼看向周围始终绕不开的雾气,缓缓道:“虚与实,本就相生相化。眼所见者,未必是真。足所踏者,未必为实。”
“我们以为走在人间路上,其实早就在恨的腹心。所谓密林,所谓溪水,所谓向北而行……都是它造出来的幻象。”
队伍里的寂静被这句话敲碎,有人猛地低头看脚,有人慌乱地拨开雾气,却发现那些白茫茫的东西像活物似的,正从脚下的泥土里丝丝缕缕地往上冒。
脚下的蠕动感突然变得狂暴,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泥土里疯狂抓挠,带着要将整支队伍拖入地底的力道。
队伍旁的魏彧刚发出一声惊呼,就见他脚下的地面猛地塌陷,暗红色的血珠顺着裂缝汩汩渗出来,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怎么回事?!”有人失声喊道。
话音未落,整片大地剧烈震颤,似乎有一庞然巨物正从深处苏醒。
艾玙抬头,前方雾气翻涌,一道扭曲的身影正从地底缓缓升起。
那是恨。
它的身躯由无数腐烂的尸块勉强拼凑,半透明的皮肤下,黑红色的怨气像活物般在血管里奔腾,每一次流动都泛起令人作呕的脓泡。
胸腔被硬生生撕开,露出里面一口渗血的棺椁,惨白的手臂从棺盖缝隙里疯狂抓挠,指节断裂处淌着黑血,但依旧不知疲倦地挥舞。
它的脸在不断变化,时而化作痛哭流涕的老妪,时而变成嘶吼的壮汉,五官扭曲成诡异的模样,仿佛所有含恨而死的魂灵都被塞进了这具躯壳。
最骇人的是它的脚,完全与脚下的土地粘连在一起,暗红的血块像根系般扎进泥土,每挪动一寸,地面便裂开蛛网般的血缝,蜿蜒的血路尽头,居然钻出无数缠绕着锁链的荆棘,荆棘上的倒刺勾着破碎的衣衫与白骨,发出此起彼伏的凄厉哀嚎。
“恨……是恨。”艾玙喃喃自语。
这邪祟的身躯与大地相连,整个地面都是它的一部分,根本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侧面的雾气中突然传来“嘶嘶”的吐信声,一道青灰色的巨蟒猛地窜出,鳞片上嵌着的血肉还在滴落,七寸处的伤口喷出腥臭黑雾。
黑雾落地便化作数道人影,互相撕扯啃咬,发出与荆棘上亡魂哀嚎如出一辙的惨叫。
是嗔。
它显然被恨的怨气吸引而来,蛇瞳死死盯着艾玙等人,尾巴上拖着的半截旗杆“啪”地砸在地上,旗面上的血字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赫然是杀与仇。
前有恨扎根大地,后有嗔吐雾成魔,队伍被夹在中间。
那黑红色的怨气与青灰色的恨雾开始交融,空气中的仇恨与愤怒几乎凝成实质,刺得人眼眶发烫,心底那些深埋的怨怼竟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地面的震颤越来越剧烈,恨走过的血路在脚下蔓延,荆棘锁链缠上脚踝的瞬间,无数青灰色的小鬼从血缝里钻出来,尖啸着扑向人群。
叫地手臂上的蚀骨藤猛地窜出,枝条如活物般抽击,倒刺扎进小鬼体内时,淡绿色的灵力顺着藤蔓回流。
叫天吐着信子,将灵力里的戾气中和成暖光,轻轻拂过被小鬼抓伤的魏彧手背。
魏彧摇响渡厄铃,低频音波震得周围小鬼瞬间溃散,青铜铃身吸附的怨念正化作淡金色的护罩,将几个被围的队员拢在中间。
姜才道捧着忘忧盏退到人群后,墨色液体里飘出的白烟缠住扑来的小鬼,那些虚影在小鬼面前扭曲成它们生前的模样,竟让小鬼们愣在原地,被随后赶来的温简末用素雪绫冻成冰粒。
另一边,邬祉的鸦九剑划出漆黑弧线,剑格的鸦羽纹路泛出血光,剑气扫过便撕开数只小鬼的虚影。
他余光瞥见嗔正盯着艾玙,蛇信喷吐的黑雾里,扭曲人影已化作持剑的恶鬼,当即提剑迎上:“周凛,看住那只蛇!”
周凛的惊鸿照影剑骤然出鞘,白虹般的剑光割裂黑雾,瞬息符阵在蛇身周围绽开残影,逼得巨蟒不得不扭动身躯躲避。
可青灰色的鳞片擦过地面时,溅起的血珠落在艾玙脚边,化作小蛇的虚影。
艾玙瞳孔倏地收紧,猛地侧身躲开,后背撞上墨魆的肩。
墨魆反手将他往身后一推,赤手空拳冲向巨蟒,拳头砸在蛇鳞上发出闷响,硬生生用蛮力撕开一道伤口。
他不懂招式,仅凭着一股狠劲缠斗,血珠溅在脸上也浑然不觉,只死死按住蛇头不让它靠近艾玙。
艾玙贴着岩壁喘息,归尘剑的红纹在手臂上隐隐发烫,但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他盯着恨的棺椁,看那些惨白手臂如何抓挠虚空,看它胸腔里的黑红怨气如何随着墨魆的攻击越发浓稠。
嗔的巨蟒在挣扎时,黑雾正不断汇入恨的身躯,让那具尸块拼凑的躯体竟在慢慢变得完整。
南乔的青梧绕月剑缠住一只扑向沉璧的小鬼,柔蓝光晕闪过,小鬼瞬间被定在原地。
他瞥向艾玙,见对方只躲不攻,嘴角刚要勾起嘲讽,就被沉璧的枯荣断念木剑拦住。
冥河铜锁化作荆棘,将南乔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几只小鬼囚在中间,“别分心。”沉璧的声音冷得像冰。
阮星遥的流光锁链织成银网,将试图靠近棺椁的小鬼尽数绞碎,星陨天罚的光芒在锁链末端凝聚,却迟迟未落下。
艾玙望着墨魆被蛇尾扫中后背,闷哼着却不肯后退,又看了眼恨那张不断变换的脸。
此刻它正化作某个哭泣的孩童,下一秒却扭曲成咆哮的老者。
他指尖按在归尘剑的红纹上,感受着那股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躁动,终究还是没动。
他在等。
等恨与嗔的弱点随着缠斗暴露,等那口不断渗血的棺椁露出破绽,也等自己压下对蛇的本能恐惧。
归尘剑的红纹亮了又暗,像他此刻起伏的呼吸,在喧嚣的战场里,独自保持着一份紧绷的冷静。
缠斗中,嗔的七寸伤口突然迸出浓血。
那是墨魆用蛮力撕开的地方,此刻竟随着它的嘶吼微微收缩,露出底下缠绕的锁链。
周凛的惊鸿照影剑恰好掠过,剑光撞上锁链的瞬间,巨蟒发出刺耳的痛鸣,蛇身剧烈扭动起来。
“它的弱点在七寸锁链!”周凛的声音穿透喧嚣,惊鸿剑的残影在蛇身周围织成杀局,却刻意避开了艾玙所在的方向。
几乎同时,艾玙盯着恨的棺椁,终于看清那不断渗血的缝隙里,隐约缠着与嗔蛇七寸同款的锁链。
而它脚下蔓延的血路,在靠近溪边的位置颜色明显变浅,像是被水汽削弱了力道。
“恨的根在血路与棺椁的连接处!”他扬声喊道,声音紧绷,目光始终没敢再看嗔蛇那边。
邬祉立刻会意,鸦九剑转向恨的下盘,漆黑剑气斩断数根荆棘锁链:“分两边!周凛、叫地,缠住那只蛇!其他人跟我钉死恨!”
叫地吹了声口哨,蚀骨藤猛地暴涨,枝条缠着天蛇化作巨蟒的模样,竟与嗔对峙起来。
天蛇吐着信子,毒雾与嗔蛇的黑雾在空中相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去你的!”叫地拍了拍藤蔓,“给老子拦住它!”
艾玙趁机退到溪畔,远离了两条巨蛇对峙的区域。
归尘剑的红纹在他手臂上灼得发烫,这次他没有再按捺。
意念一动,红色纹路顺着指尖蔓延,化作半透明的剑影,精准斩向恨脚下最粗壮的那条血路。
墨魆不知何时已绕到恨的身后,赤手抓住棺椁边缘的惨白手臂,硬生生将其扯断。
黑红色的怨气喷溅在他身上,他却像毫无所觉,只嘶吼着将棺椁往溪边拖拽:“往这拉!”
南乔的青梧绕月剑缠上恨的躯干,柔蓝光晕亮起,普渡化功印顺着剑刃侵入,让那些腐烂的尸块开始剥落。
沉璧的枯荣断念木剑则刺入恨的胸腔,枯荣咒发动,棺椁表面瞬间爬满枯藤,正一点点挤压着里面的怨气。
“就是现在!”邬祉的鸦九剑凝聚全力,漆黑剑气与艾玙的归尘剑影在血路根部交汇。
姜才道的忘忧盏突然掷出,墨色液体泼在连接处,白烟化作无数细小的锁链,死死捆住那片不断蠕动的血肉。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恨的身躯剧烈抽搐,脚下的血路如同被斩断的血管,迅速干涸变黑,那些缠绕的荆棘锁链也随之枯萎。
棺椁从它胸腔里坠落,砸在溪水中发出沉闷的响声,溅起的水花将最后一丝怨气彻底冲散。
嗔见恨已被击溃,发出不甘的嘶吼,被周凛的惊鸿照影剑趁机刺穿七寸锁链。
它挣扎着化作黑雾消散前,最后一眼看向艾玙的方向,却被天蛇喷出的毒雾彻底吞没。
艾玙望着溪水中漂浮的棺椁,终于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归尘剑的红纹慢慢隐回手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不是因为累,而是方才天蛇与嗔蛇对峙时,那庞大的蛇影总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些深埋的恐惧。
墨魆走过来,身上还沾着黑红色的怨气,却伸手递给艾玙一块干净的帕子:“结束了。”
艾玙接过帕子,低声道了句“多谢”。
阳光终于穿透雾气,落在溪水上,泛起点点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