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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板你人缘咋这么好 ...

  •   沈春乔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海浪永不停歇的低语,和窗外海鸟偶尔掠过的清鸣。阳光透过洁白的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新刷木蜡油的清冽气味,混合着窗外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咸腥海风。

      秋宴背对着那片醉人的蓝,直挺挺地倒在铺着松软米白色亚麻床单的大床上。身体陷入一片温柔的云朵里,紧绷了十几个小时的神经,在接触到枕头柔软的凹陷时,终于“嗡”地一声彻底松弛下来。晕车的眩晕感、丢手机的懊丧、初遇美人的悸动……所有纷乱的情绪,都被身下这片温软的支撑和窗外永恒的海浪声温柔地熨平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意识在温暖的阳光和潮汐的节奏里迅速沉沦。她甚至没力气去拆开行李箱,只是抱着枕头,蹭了蹭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枕套,在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松弛感中,迅速滑入了无梦的深眠。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疲惫都彻底偿还。再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瑰丽的晚霞将天空染成大片大片的橘红、金粉和深紫,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肆意地泼洒在辽阔的海面上。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柔和而暧昧。秋宴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望着窗外那片流动的火焰,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悠长的抗议。饥饿感终于将她彻底唤醒。她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缝里都发出满足的轻响。晕车的不适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清空的、轻盈的慵懒。是度假的感觉了!

      她趿拉着拖鞋走进浴室,痛痛快快地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路的风尘和汗渍。温热的水流冲刷过皮肤,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换上干净的T恤和短裤,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她对着镜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镜中那个眼神明亮、褪去疲惫的自己,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下楼时,大堂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比白天更添了几分温馨。吧台后,宁瞬依旧在,正低头擦拭着吧台,动作一丝不苟。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秋宴,落在她还有些湿润的发梢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又继续低头擦拭。

      “秋宴?”沈春乔的声音从靠近庭院的落地窗边传来。她正坐在一张藤编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手里捧着一本书。暖黄的落地灯光线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棕色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整个人像一幅静谧的油画。看到秋宴,她合上书,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睡醒了?饿了吧?厨房里还有些粥和小菜,温着的,自己去盛?”

      “好!谢谢沈老板!”秋宴立刻被那“粥和小菜”勾起了食欲,脚步轻快地走向吧台后面的小厨房。果然,电饭煲里温着软糯的白粥,旁边的保温桶里是清爽的凉拌海带丝和一小碟切得细细的酱黄瓜。她盛了满满一碗粥,夹了些小菜,端到沈春乔旁边的另一张藤椅上坐下。

      粥的温度刚刚好,入口绵软,带着大米的清香。凉拌海带丝爽脆开胃,酱黄瓜咸鲜适中。秋宴吃得心满意足,感觉每一个细胞都被这简单却熨帖的食物安抚了。

      “手机的事,宁瞬帮你问到了。”沈春乔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声音带着午后阳光般的慵懒,“被司机捡到了,放在车站调度室。宁瞬下午去镇上办事,顺便帮你取回来了。”她下巴朝吧台方向示意了一下。

      秋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的黑色手机正静静地躺在吧台一个干净的角落,旁边还放着那个熟悉的深蓝色硅胶壳!巨大的惊喜瞬间攫住了她!

      “真的?!太好了!”秋宴几乎要跳起来,粥也顾不上吃了,几步冲到吧台边,一把抓起失而复得的手机,像捧着稀世珍宝。开机,屏幕亮起,熟悉的壁纸出现,电量居然还有一半!她激动地转过身,对着沈春乔和吧台后的宁瞬,语无伦次:“谢谢!太谢谢了!沈老板!宁瞬姐!真的……太感谢了!”她看向宁瞬,眼神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宁瞬擦拭吧台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对上秋宴亮晶晶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春乔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加深:“小事而已。快吃吧,粥要凉了。”

      重新坐回藤椅上,握着失而复得的手机,喝着温热的粥,秋宴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和放松。窗外的晚霞渐渐褪去了炽烈的色彩,融入了深沉的靛蓝,海面上亮起了点点渔火,像散落的星辰。

      “沈老板,”秋宴放下碗,身体放松地靠进柔软的藤椅背里,侧过头看向沈春乔,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陌生小镇的好奇和期待,“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打算好好享受我的假期了!”她特意加重了“假期”二字,带着一种终于卸下包袱的轻快。

      沈春乔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壁,目光投向窗外夜色渐浓的海面,似乎在思索。片刻,她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带着一种温和的邀请:“好玩的地方……看你怎么定义‘好玩’了。如果想看热闹,镇中心有些小店和酒吧,晚上挺热闹。如果想安静点,沿着海岸线往东走,有一片礁石滩,退潮的时候能捡到不少好看的贝壳和小螃蟹。或者往西,穿过一片小树林,有个很安静的私人小沙滩,水很清,沙子也细,就是没什么人。”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秋宴脸上,唇角弯起一个自然的弧度,声音带着一种随性的、却让人无法拒绝的真诚:“如果你需要个伴,或者……一个不太称职的向导,我今天刚好没什么事,可以陪你去走走?”她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只是在提议一起去散个步。

      秋宴的心跳漏了一拍。和美人老板一起出游?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我正愁一个人不认识路呢!”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兴奋过度,“沈老板你推荐哪里?我都行!”

      沈春乔看着她毫不掩饰的雀跃,笑意更深了些:“那就去礁石滩吧?这个时间,潮水应该正好在退,运气好能捡到点‘宝贝’。而且,”她眨眨眼,带着点俏皮,“走过去不算远,就当饭后消食了。”

      “好!就去礁石滩!”秋宴立刻响应,感觉浑身的懒散都被即将到来的探索驱散了。

      海四的夜晚,褪去了白天的燥热,海风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没有城市路灯的侵扰,星光显得格外璀璨,银河像一条朦胧的光带横亘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海浪声是永恒的背景音,哗哗地冲刷着沙滩,又悄然退去。

      沈春乔换上了一双舒适的平底凉鞋,依旧是简单的白色棉麻长裙,外面随意罩了一件浅米色的针织开衫,手里拿着一个轻便的手电筒。秋宴则穿着短裤和人字拖,兴奋地跟在旁边。

      她们沿着客栈门口那条蜿蜒的碎石小径往下走,很快便离开了被绿植环绕的区域,踏上了真正的海岸线。脚下是松软的沙滩,被退潮的海水浸得微凉。远处,海浪在夜色中翻涌着白色的泡沫,一次次扑向岸边黑色的礁石群,发出低沉的轰鸣。

      “这边走,小心脚下。”沈春乔用手电筒照亮前方湿滑的礁石缝隙,声音在夜风和海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温和。

      秋宴小心翼翼地跟着,目光却被沈春乔在夜色中从容行走的姿态吸引。她似乎对这里的每一块礁石、每一道缝隙都无比熟悉,脚步轻盈而稳健,像一只优雅的猫。手电筒的光束在她手中稳定地移动,恰到好处地为秋宴照亮前路。

      礁石滩在夜色中显露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神秘感。巨大的黑色礁石嶙峋交错,形成天然的迷宫。退潮后留下的水洼在月光和手电光下闪烁着幽光,像散落的碎钻。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带着咸腥味的海藻气息。

      “看这边。”沈春乔停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礁石上,蹲下身,手电光聚焦在一个浅浅的水洼里。水底,几枚形态各异、带着漂亮螺旋纹的贝壳静静地躺着,在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种叫‘织纹螺’,花纹很特别。”

      “哇!好漂亮!”秋宴也蹲下来,忍不住伸手想去捞。

      “小心点,有些贝壳边缘很锋利。”沈春乔轻声提醒,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自然的关切。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一艘小渔船正缓缓靠岸。几个穿着防水背带裤的渔民正跳下船,开始收拾渔网和收获。看到礁石滩上的手电光,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扬声喊道:“沈老板?这么晚还带朋友来赶海啊?”

      沈春乔站起身,朝那边挥了挥手,声音带着笑意传过去:“李叔,刚回来?收获怎么样?”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海浪声。

      “还行!今天运气不错,捞到几条好鱼!”被称作李叔的男人爽朗地笑着,又看了看秋宴,“新客人啊?沈老板眼光好,带来的朋友都好看!”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熟稔和善意。

      沈春乔笑了笑,没接话,只是对秋宴介绍道:“那是李叔,这片的老渔民了。”

      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用木板和防水布搭起来的简易小卖部,昏黄的灯泡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坐在小马扎上打瞌睡。听到脚步声,她抬起浑浊的眼睛,看清是沈春乔,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绽开慈祥的笑容,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招呼:“小乔啊,又来捡宝贝啦?要不要喝点凉茶?刚煮好的,下火!”

      “不用了,阿婆,刚吃过饭。”沈春乔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柔,带着晚辈的恭敬,“您早点收摊回去休息吧,夜里风凉。”

      “好好,这就收,这就收。”阿婆乐呵呵地应着,看向沈春乔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秋宴,“这姑娘俊的嘞……”

      穿过礁石区,踏上一条通往小镇边缘的土路。路边零星亮着几盏灯火,是民居。一个穿着背心短裤、踩着人字拖、手里拎着两条鱼的男人迎面走来,看到沈春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沈老板,散步呢?喏,刚钓的鲷鱼,新鲜得很,拿一条回去炖汤?”他热情地把鱼往沈春乔面前递。

      “谢了阿强,今天客栈人少,吃不了那么多。留着自己吃吧。”沈春乔笑着婉拒,态度自然熟稔。

      “跟我客气啥!”叫阿强的男人不由分说地把其中一条稍小的鱼塞到沈春乔手里,“给小宁老板加个菜!走了啊!”说完,不等沈春乔再推辞,拎着另一条鱼,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悠着走了。

      沈春乔看着手里那条还在微微挣扎的鱼,无奈地笑了笑,对有些目瞪口呆的秋宴解释道:“阿强,镇上的‘钓鱼王’,经常这样。”

      秋宴看着沈春乔手里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又看看她脸上那抹习以为常的、带着点无奈却又温暖的笑意,心里的惊叹像海浪一样一波波涌上来。这一路走来,时间不长,遇到的人也不算多,但无论是渔民、小卖部阿婆、还是这个热情的阿强,他们对沈春乔的态度都出奇的一致——熟稔、亲切、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善意和喜爱。而沈春乔呢?她的话其实并不多,没有刻意寒暄,没有过分热情,只是自然而然地回应,温和有礼,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每个人都愿意对她释放最大的善意。

      “沈老板,”秋宴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是当地人吗?感觉这里每个人都认识你,而且……都很喜欢你。”她斟酌了一下,用了“喜欢”这个词,感觉比“熟”更贴切。

      海风拂过,带来沈春乔身上淡淡的、像阳光晒过干草的清新气息。她微微侧过头,看向秋宴,手电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琥珀色的眼眸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邃。

      “不是哦,”她轻轻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海风般的飘渺,“我也是外地来的。三年前……偶然路过这里,喜欢上了,就留下来开了间客栈。”她的话语很简洁,轻描淡写地掠过了决定留下的过程,仿佛那只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小事。

      “三年?”秋宴有些惊讶,“那时间也不短了。宁瞬姐……是本地人吧?我看她……”她想起宁瞬身上那种沉静的气质和偶尔流露出的、对周遭环境的熟悉感。

      “嗯,宁瞬是土生土长的海四人。”沈春乔肯定了秋宴的猜测,语气里带着对宁瞬的认可,“客栈和酒吧能顺利开起来,她帮了很大的忙。很多事情,没有她这个‘本地通’,会麻烦很多。”她晃了晃手里那条已经不怎么挣扎的鱼,“喏,比如这条鱼,多半是进她肚子了。”

      秋宴被逗笑了,感觉沈春乔和宁瞬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和信任。她看着沈春乔在夜色中沉静的侧脸,心里那个关于“吸引力”的疑问并没有完全解开,反而更添了几分好奇。一个外乡人,短短三年,是如何如此自然地融入了这里,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好感?

      “那……沈老板你以前是做什么的?”秋宴试探着问,带着点闲聊的随意,“感觉你……嗯……很不一样。”她一时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

      沈春乔的脚步没有停,目光投向远处海面上渔船的点点灯火,声音在风里显得很轻:“以前啊……读了个没什么用的研究生,行政管理。”她自嘲般地笑了笑,“后来在医院里管管杂事,写写报告,日子……挺规律的。”她省略了所有具体的地点和细节,仿佛那段经历只是人生简历上轻飘飘的一行字。

      “医院行政?”这个答案有点出乎秋宴的意料。她想象着沈春乔穿着职业套装,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的样子,总觉得和眼前这个在夜色礁石滩上从容行走、被渔民阿婆热情招呼的形象有些格格不入。但转念一想,那份温和从容、善于与人打交道的特质,似乎又能在那个职业里找到影子。

      “是啊,是不是很无趣?”沈春乔转过头,看向秋宴,眼底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那你呢?背着这么专业的吉他,是做什么的?”她把问题抛了回来,语气轻松自然。

      “我?”秋宴愣了一下,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转到了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远处起伏的海面。她的过去,那个短暂喧嚣又迅速沉寂的舞台,那些聚光灯下的欢呼和落幕后的冷清……并不太想在这宁静的海风里细说。

      “我啊……大学都没念完,”她耸耸肩,语气尽量放得轻松随意,带着点自嘲,“年轻不懂事,跑去玩音乐了,组过个小乐队,瞎混了几年。”她用了“玩音乐”、“瞎混”这样模糊而轻描淡写的词,巧妙地避开了“出道”、“小爱豆”这些更具体也更复杂的标签,“后来……觉得没意思,就跑了。”她省略了所有的挣扎、失望和不甘,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转身。

      “玩音乐?”沈春乔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没有探究,反而带着一种纯粹的欣赏,“怪不得气质这么好。音乐是灵魂的出口,能坚持玩下去,就很了不起。”她的评价真诚而温和,没有追问“后来”去了哪里,也没有质疑“瞎混”的含义,仿佛只是单纯地认可“玩音乐”这件事本身的价值。

      这份恰到好处的边界感和毫不敷衍的真诚,让秋宴心头一暖。她本以为会看到好奇或者探究的目光,没想到得到的是一份纯粹的尊重和理解。虽然两人都对自己的过去有所保留,只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但这份交谈却出乎意料地流畅而舒服。没有刻意的打探,没有虚与委蛇的客套,就像这拂面的海风,自然、清新,带着让人放松的凉意。

      “沈老板你太会说话了。”秋宴笑着回应,心里那点关于过去的阴霾似乎也被这海风吹散了些许。

      “实话而已。”沈春乔也笑了,手电光扫过前方一片布满青苔的湿滑礁石,“小心点,这边有点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又转回了海四的风物。沈春乔会指着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包,说那里日出角度绝佳;会告诉她哪种不起眼的小海螺煮汤最鲜;会提醒她避开某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小海湾。她的知识不是导游手册上的刻板介绍,而是带着生活气息的、浸染了三年时光的亲身感知。

      秋宴认真地听着,看着沈春乔在夜色和手电光晕中柔和的侧脸,看着她被海风吹拂起的发丝,看着她偶尔流露出的、对这片土地熟稔又温柔的神情。心里的好奇和好感,如同退潮后悄然显露的贝壳,在月光下静静闪烁着微光。

      回到客栈时,夜已深。大堂里只留了几盏壁灯,光线昏暗而温暖。吧台后面空无一人,宁瞬似乎已经休息了。沈春乔手里那条“意外收获”的鱼被暂时养在了后院的水盆里。

      “早点休息,”沈春乔站在楼梯口,对秋宴温声道,指了指楼上,“晚安,秋宴。”

      “晚安,沈老板。”秋宴也笑着回应,看着沈春乔转身走向她在一楼深处的房间,白色的裙摆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秋宴轻手轻脚地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听海”。她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床头那盏暖黄的阅读灯。窗外,月光洒在海面上,铺开一条银光闪闪的道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海浪声依旧温柔地拍打着岸边,像一首永恒的催眠曲。

      她走到窗边,拿起那朵被阳光和海风吻了一天的白玫瑰。花瓣边缘微微有些卷曲,却依旧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她找来一个喝水的玻璃杯,接了点清水,小心翼翼地将玫瑰插了进去,放在窗台正中央。月光透过玻璃,温柔地包裹着它洁白的轮廓。

      然后,她走到墙角,拉开了吉他琴包的拉链。深棕色的木吉他琴身露了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轻轻抱起吉他,走到窗边的藤编吊椅里坐下。

      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琴弦,一种久违的、带着轻微电流感的熟悉触感从指尖传来。她随意地拨动了几下琴弦,不成调的零散音符在静谧的房间里跳跃,很快又被窗外永恒的海浪声温柔地吞没。

      她没有弹奏任何完整的曲子,只是让手指在琴弦上轻柔地、即兴地滑动、勾挑,发出一些低低的、如同叹息般的和弦。音色圆润而干净,像月光下滚动的水珠。这不再是舞台上需要精准炫技的表演,也不是练习室里枯燥的重复。这仅仅是一种纯粹的、私人的表达,一种与自我、与这片宁静海夜的和解与对话。

      乐音低徊,融入了潮汐的节奏,也融入了楼下某个房间,或许还未完全熄灭的灯光里。

      沈春乔靠在床头,并没有立刻入睡。床头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她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有些失焦地望着虚掩的窗外,听着那从二楼隐约飘落的、断断续续却异常干净的吉他声。那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随性的情感流淌。

      她的唇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无声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若有所思的弧度。那弧度很浅,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眼底那片惯常的温和之下,漾开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窗台上,插在清水玻璃杯里的那朵白玫瑰,在月光下静静地绽放,幽香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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