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
-
正说着，外头果然传来杨氏洪亮的声音。元逸探头望去，只见她正带着一群妇人在空地上架起大锅，新运到的粮食被一袋袋搬过来。
“大伙儿都来搭把手！”杨氏招呼着，“今天天冷，咱们做顿热乎的，让将士们都吃饱！”
这时，怀里的元昭突然“啊啊”叫起来，小拳头一把握住了帘布，竟把厚重的帘子扯得晃动起来。
奶娘赶紧轻轻掰开他的小手，笑道：“这孩子，力气一天比一天大。虽说早产，倒像是要把在娘胎里少长的都补回来似的。”
“这个冬天幸好有杨夫人在，”奶娘见他神色凝重，便转了话头宽慰道，“她办事利落，有她张罗着，总能周全些。”
奶娘的语气有些羡慕：“杨夫人真是能干，这些粮食一到，她就主动带着人做起大锅饭，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您也很厉害，带孩子是最难弄的。”经过这两天他来看元昭，元逸深刻感悟道。
奶娘只笑着。
等到元逸和小元昭告别完，再摸了一把“於菟”。刚走出暖阁，寒风就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校场那边人声鼎沸，杨氏正带着一群妇人准备大锅饭。元逸一眼便瞧见了混在人群中的宋冕，心中升起一个预感。
果然下一秒，宋冕抬头擦汗，两人恰好撞上视线，只见宋冕的眼神咻地一下亮了，大喊道：“元逸弟弟！你是来找我的吗？”
元逸：“……”
他还能说不是吗？
对着宋冕期盼的眼神，元逸只得举步走过去。
等元逸走过来，见他看向自己，宋冕抢先解释道：“嘿嘿……上回我不是偷溜出去惹了事嘛，我娘就把我抓来帮忙，将功赎罪。”
原来如此。元逸看向宋冕手中的活，居然是被拉过来干活的。
这时杨氏也瞧见了元逸，连忙招呼：“逸公子也来了？”
元逸打招呼唤了声“杨婶”。宋冕在一旁咧着嘴笑：“元逸弟弟就是来找我的！”
杨氏白了儿子一眼，转向元逸时语气温和：“这边煮着饭，也暖和，公子若是不嫌吵闹，就在这儿歇歇脚也好。”
只见十几口大锅架在灶上，腾腾热气在冷空气中弥漫开来，驱散了几分寒意。
元逸也似乎被面前这景象所感染，便道：“杨婶，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旁边些妇人应是其他营的军眷，见他过来，一直好奇地打量。这会得知是元将军的儿子后，众人一时噤声，只悄悄交换着眼神——杨氏使唤自家儿子也就罢了，难道还真让将军家的公子来做这些粗活？
自打杨氏当众与宋樊争吵的事传开，营中妇人私下没少议论。虽有人觉得她过于泼辣，但更多人是暗生羡慕——羡慕她敢说敢做，能立得住。
如今见她非但没事，反被委以重任操办大锅饭，众人更是暗暗佩服。
杨氏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却只爽朗一笑，顺手将一筐青菜递给元逸：“公子会择菜不？天冷，将士们操练辛苦，得多备些热食。”
元逸应了下来，主动接过菜篮。
009看着宿主那副“雄赳赳、气昂昂”架势，难免激动了起来，不过它还是多问了一句：“宿主，你之前择过菜吗？”
“不会啊，但应该挺简单的吧。”
009：……
事实证明出乎元逸的意料，择菜虽说简单，但他确实是头一回做这活儿，动作不免生疏。
他动作生疏地掰着菜叶，不小心把不少嫩叶也随着老叶一起扔掉了。正手忙脚乱间，一个细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公子这样浪费的有点多了……”
元逸抬头，看见一个戴着素色面纱的妇人站在跟前，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露出的眉眼清秀，眼神却有些怯生生的。
见她看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还是鼓起勇气指了指他手中的菜：“老叶只要掐掉最底下这一截就好，上面的嫩叶都能吃的。”
见元逸仍有些茫然，她犹豫了一下，轻轻从他手中接过那棵菜。
只见她纤细的手指灵巧地一动，精准地掐在叶茎根部，“啪”的一声轻响，老叶应声而落，嫩叶完好无损地留在掌心。
“你看……”她小声示范着，“要顺着这个部位，轻轻一掰……”
元逸学着她的样子尝试，果然顺手许多。她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小声提醒：“这里……这里还能留一点……”
“对，就是这样……”
这时杨氏正好走过来查看，看见这一幕不禁笑了：“秀娘这丫头手最巧了，她家男人的衣裳都是她一手缝制的，针脚细密得很！”
秀娘被说得耳根都红了，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脸上的面纱，低着头小声道：“杨姐姐快别取笑我了……”
“这哪是取笑？”杨氏爽朗地拍拍她的肩，“上次见你给你家那口子做的冬衣，那针线活，营里谁不夸一声好？”
这时旁边一个妇人接话：“秀娘这双手啊，做什么都巧！绣花、缝补、做饭，样样都比旁人强三分！”
元逸注意到，当众人目光落在秀娘面纱上时，气氛忽然有些微妙。几个妇人交换着眼神，却都默契地避而不谈，只是笑着夸她的手艺。
秀娘更加局促了，低头小声道：“刘姐姐说笑了……”
见气氛有些凝滞，众人便转移了话题，笑着对元逸说：“咱们公子择的菜，待会儿将士们怕要抢着吃呢！”
元逸：……这怎么突然扯到我头上来了。
009则脑海里笑得直打滚：“宿主，你现在可是军营里的红人了！”
宋冕听到这倒是颇为得意，闻言插嘴道：“那可不，元逸弟弟亲手择的菜，我都想多盛一碗粥呢！”
众人哄笑，气氛轻松起来。杨氏一边搅动米粥一边说：“咱们这些妇人都是将士家眷。男人在前线打仗，咱们就在后方尽份力。”
玩笑话过后，众人又都开始忙碌起来。但刚才众人对着秀娘明显的异样在元逸脑海中浮现。
看着杨氏就在旁边，元逸悄悄凑近杨氏，只低声问道：“杨婶，那位秀娘……为何总是戴着面纱？我看大家似乎都知道些什么，却都不愿多说。”
杨氏闻言神色一黯，看了眼远处默默干活的秀娘，叹了口气，将元逸拉到一旁无人处。
“这事说来话长……”杨氏压低声音，“秀娘原本生得极好，去年秋天有几个流兵窜到她们村子，见她模样标致，非要抢人。她爹拼死护着，混乱中动了刀子……”
杨氏顿了顿，声音更轻了：“秀娘见那歹人真要下死手，扑上去拉架，结果脸上被划了深深一刀……听说伤口很深，自那以后就日日戴着面纱了。”
元逸心头一震，不禁看向远处那个纤细的身影。此刻秀娘正低头择菜，动作依然轻柔利落，只是偶尔会无意识地抬手碰触面纱，仿佛在确认它是否还在。
“那……那些流兵后来如何了？”元逸忍不住追问。
杨氏摇摇头：“具体情形谁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之后秀娘后来嫁了人随着丈夫来了军营。这孩子心灵手巧，就是性子变得怯生生的，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元逸默默加快择菜的动作，心中却还想着秀娘的事，心情有些低落。
正说着，一个年轻媳妇抱着柴火匆匆跑来：“杨夫人，柴火不够了，天冷烧得快。”
杨氏擦擦额汗：“让后勤营再送些，实在不行让我家老宋带人去砍。”说着便往柴堆走去。
而一旁的宋冕一听要去砍柴，眼睛顿时亮了，拉着元逸低声道：“元逸弟弟，咱们趁机出去透透气吧？”
说着凑了过来，贴着耳边小声道：“我这几天都被我娘罚着来帮忙，都快闷出病来了！”
元逸本有些犹豫，但确实刚才听到秀娘的事想散散心，又看着宋冕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便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
两人向杨氏禀明要跟着去砍柴。杨氏性格虽爽朗，此刻却有些犹豫：“这大雪天的，外头路不好走……”
“娘！”宋冕急忙保证，“我们就是跟着去捡捡柴，一定乖乖跟在队伍后面，绝不乱跑！”
这边捡柴的路都走顺了，旁边也没什么野兽，危险的地方，再说还有人带着。
杨氏看了看一脸诚恳的宋冕，又看了看沉稳的元逸，这才勉强应下：“那你们千万小心，别走远了。”
元逸和宋冕便随着几个士兵往营地外走去。
雪后的山路格外难行，深一脚浅一脚，宋冕却显得格外兴奋，一路上说个不停：“可算能出来走走了！之前骑马还能每天跑，现在在营里待着，我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元逸正要答话，忽然瞥见不远处雪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去，竟是一具冻僵的尸体！
“那边有人！”因为担心是有附近的农人来捡柴火摔倒晕在这，元逸惊呼一声，快步上前想将人扶起来。
“不要过去，”009的警示声骤然在脑海中炸响，惊得他脚步一顿。
就在这迟疑的瞬间，他已走近看清，那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人，面色青紫，早已没了气息。
而等到元逸看清旁边后，心中更是一惊。不远处居然是几具尸体，都是同样的症状——面色发青，口鼻处有干涸的血迹。
009的声音在脑海中急促响起：“警告！检测到高传染性流感病毒。这种病毒通过飞沫传播，死亡率很高。”
元逸心头一紧，连忙拉住还要上前的宋冕：“别过去！这可能是疫病！”
宋冕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几步：“疫、疫病？”
元逸沉声道：“你看这些人，症状都一样。这么大的雪，若不是染了重病，怎么会都倒在这里？”
随行的士兵们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长的士兵低声道：“公子说得对，这几日确实听说外面有不少人染病身亡……”
众人不敢久留，匆匆砍了柴火便返回军营。一路上，队伍异常安静，连宋冕都难得地沉默了下来，元逸的心情也格外沉重。
雪地里那些青紫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预示着这个冬天将会格外难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