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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目送荀璋离开后,荀良独自走向营地中心的营帐。这片区域近日异常安静,连巡夜士兵都放轻了脚步——只因元逸在此养病。
帐外守卫是旧部,认得他,以为他是来找将军商量要事,主动帮忙掀开了那厚重帐帘的一角。
帐篷内却仿佛和外头隔开来,有些昏暗,然后是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荀良略一定神,才踏入那片昏晦。
等到踏入,才发现原来角落是点着灯的,不过光线微弱,只勉强勾勒出躺在床榻上的小人瘦削的脸颊。而守在床边的元靖佝偻着背,仿佛一道沉默的影子。
荀良心下一沉。不过几日,元靖竟已憔悴至此。他双眼深陷空洞,面色灰败,满脸胡茬,往日的锋芒与悍勇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被忧惧熬干的麻木。
自己先前也听仲颢说过,元逸身上最重的那处已经慢慢恢复了,按到底该醒来了……可这孩子就是沉沉睡着,仿佛魂魄被什么东西羁留在了遥远的黑暗里。这情形,如何不让人心焦如焚?
自己心中揪痛,再看向形容枯槁的元靖,想到自己此来必须说破的那些事,更觉残忍。
然而时局再也容不得拖延。荀璋缓步上前,在元靖身侧停下唤道:“将军。”
元靖像是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荀先生……你怎么来了。”
“臣来看看逸公子。”
“外伤都好了……就是不醒。”元靖低声道,声音沙哑。
荀良静默片刻,问道:“这几日,营中事务,头儿可还知晓?”
“我托付给明玄和宋樊了。”元靖说完,似乎有些赧然。
“那将军可知,宋樊方才处置了一桩案子?”荀良看着他,沉声道,“宋冕,还有我家那小子荀璋,为了几句混账话,在营中与人动了手,闹得不小。”
他稍作停顿,目光定定:“是关于逸公子的流言。”
帐内空气骤然凝固。
元靖死水般的眼中猛地掠过一丝波动。他握着儿子的手猛然收紧,指节根根泛白。那佝偻的背影,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
“不外乎是些‘天煞孤星’、‘杀孽太重,报应到孩子身上’之类的诛心话。”荀良心痛却也着急。此时揭开疮疤固然残忍,但若任元靖继续沉溺,于公于私皆是绝路。这脓疮,必须挑破。
元靖嘴唇动了动,挤出干哑的声音:“……是么。”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灯焰都仿佛黯了些,才又听见那仿佛从肺腑里碾出来的、带着濒临崩溃的自疑的声音:“荀先生……逸儿他……为什么就是不醒?会不会……真是因为我这些年……手中沾染了太多血,造了太多业……”
他不是没听到那些谣言,再不过在战场上他是可以不怕什么,埋头往前冲,而现在在儿子病榻前,他却像个懦夫。
荀良看着眼前这位曾誓要平定乱世的主帅,如今被丧子之痛与荒唐流言内外交煎,几近垮塌——他知道,元靖并非真的信那些话,他只是怕了。
怕这无端的厄运当真与自己有关,怕这连绵战火与鲜血,因果报应最终竟要由孩子来偿还。
荀良胸膛起伏,他骤然倾身,声音在这死寂的帐中如金石迸
“荒谬!”
这一声厉喝,震得元靖空洞的眼神骤然一缩,愕然看向素来温和的荀良。
“若这因果报应之说当真灵验,”荀良目光如刀,话语毫不留情,“那这乱世中,最该遭报应的是谁?是那些夺百姓田产、害得他们活不下去的贪官污吏,还是那些视百姓如草芥、逼得人不得不反的诸侯?你当初为何提刀上马,你自己最清楚——不是为了功业,只是为了活命,为了让像你一样的普通人能有条活路!”
他向前一步,声音低沉却字字砸在人心上:“你手上的血,和他们手上的血,从来不是一回事。若苍天连这都分不清,让一个被逼着拿起武器自卫的人去担这最大的‘业’,而那真正的祸首却安享富贵……这不是天理,这只是让恶人逍遥法外的荒唐借口!你若信了,便是对不起当年那个活不下去、只能拼死一搏的自己!”
他稍顿,压下翻腾的心绪,一字一句,沉重如铁:“将军,你还记得当初三顾草庐时,对我说过的话吗?”
“你说,‘百姓困苦,我虽力量微薄,仍想终结这乱局,还天下一个太平!’你要闯的,从来就不是为了个人功业,而是一条能让天下稚子不再夭折于沟壑、能让父母不必再眼睁睁看着骨肉离散的生路!”
“这条路上必有血火,”荀良的视线牢牢锁住元靖,“但那是为了让后面更少的人死亡。”
有人手上的血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有人却是为了天下大义。
帐篷内一阵寂静,荀良的目光落回元逸苍白的小脸上,声音沉痛而恳切:“将军,我知你心肝俱碎,恨不能以身相替。可如今,真不是独自倒下舐伤的时候。你得站起来。”
他抬手指向帐外沉沉的夜色,仿佛指向无数双期盼的眼睛:“这营里营外,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天下多少离散之人的渺茫指望,都系在你一人肩上。你当年所求的太平,不是靠枯坐病榻前就能等来的。”
元靖怔怔听着。那双死寂的眼中,冰封的湖面像是被巨石砸开,涟漪混着碎冰剧烈翻涌。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倘若这孩子醒着,元靖苦笑道,应该也不会不愿意见到父亲这一蹶不振的模样吧。
“……先生教训的是。”元靖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干涩,却不再破碎,每个字都像从砂石中磨出来,“这口气……不能散。”
他没有立刻起身,又静静看了儿子片刻,目光深深,似要将那面容刻进魂魄里。
然后,他缓缓松开手,撑着僵硬的膝盖,一寸寸站了起来。
身子因虚弱疲惫晃了晃,却被他用意志死死稳住。那弯塌多日的脊背,随之一点点挺直,仿佛将散落一地的责任与山河之重,重新揽回了肩上。
“外面如今究竟是何光景,请先生仔细说与我听。”元靖面向荀良执礼,一字一句道。
*
元靖重掌军务的第一把火,便以铁腕烧向了营中滋生的流言。
与宋冕冲突的兵卒很快供出,自己也是听人所传。顺藤摸瓜,源头指向一个自称精通算命、实则以招摇撞骗为生的老卒。次日,此人便被冠以“贻误军机、损毁弩械”之罪,当众严惩。
军棍结结实实落下,不计数目,直打到气息奄奄,随后革除军籍,像块破布般扔出营门。几个最早传播并添油加醋的士卒也一并从重惩治。
明眼人都看得出,所谓“损毁弩械”不过是个由头。真正要铲除的,是那股在暗处腐蚀人心的阴风。军纪虽严,但在此用人之际,若非主帅元靖明确授意,断不会因几句“酒后胡言”便行此近乎绝罚的处置。
这场毫不留情的“杀鸡儆猴”,效果立竿见影。
营中所有关于小公子伤势的诡异揣测、窃窃私语,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也让所有人明白,如今天下几股大势力,陈亮生已死,周孜覆灭,小皇帝沉江,能从这血海最终搏杀出来并站稳脚跟的,绝非心慈手软之辈。那陈亮生旧部的下场,便是明证。
*
风波落定后的第二日黄昏,校场边只剩宋冕独自擦枪。
宋樊走近,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不自然:“你娘让我来找你,说找不回去,就让我也别回了。”
宋冕没抬头,手上动作没停。他知道这是爹自己找的台阶。
宋樊在他身旁站定,沉默了片刻。暮色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模糊。“那日……在众人面前,”他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许多,“爹的话,说重了。”
宋冕擦枪的手微微一顿。
“坐在那位子上,众目睽睽,爹得先讲军法。”宋樊的目光落在远处,像是对着空气解释,“可事后细想,那般喝问……”他顿了顿,“是爹处置不当。委屈你了。”
这话说得生硬,却实实在在。宋冕听得出里头那份父亲鲜少流露的歉意。
“是儿子先动了手,问缘由也不说……”宋冕闷声回道,“爹按规矩办,儿子明白。”
宋樊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抬起大手,重重按了按儿子的肩膀。那力道沉实,带着温度,也像一种无言的交代。
“行,”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些平常的干脆,“待会练完了,记得回来吃饭。”
宋冕听着父亲的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抬起头。
他想起白日里元伯伯处置此事的手段——不必露面,无须争辩,只一道命令,便让那些人受了军棍,永远消失在营中。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而自己呢?满腔怒火,却只能挥拳相向,就算打赢了呢,自身也弄得一身狼狈。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被擦得寒光凛冽的枪尖,一种清晰而冷静的念头,无声地沉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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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努力日更中!喜欢的小可爱可以点个收藏哇~尽量不会让大家失望滴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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