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与奶糖》破壑

107、106置之死，而后生

　　“所以，锚点是……情绪？”

　　“是参与到你全部情绪中的我。”

　　左瞰临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通过耳机环绕着温存，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锚点居然可以是一种情绪，他本以为会是一个人、一件事、一句话，甚至一个音容笑貌。

　　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抽象的堪称虚无缥缈的情绪。

　　“情绪是很抽象。”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左瞰临继续说道：“情绪每个人都有，无时无刻不在诞生新的情绪，但又局限在固有的种类之中，你把情绪划分成具象的线条，每一种崭新的线条，都能够找到对应它的根源。”

　　“当你把新旧线条连成一条线，就是情绪交接的时刻，那一刻，外界强加干预的情绪会变得不自然，从而被本源的情绪识破，本源情绪会提醒你，让你心生警觉。”

　　楚扰插话：“这就是你不需要被灌输额外的心理暗示的原因，心理暗示就如同一条单薄的情绪线条，它是强制固定、不可更改的指令，一旦被清洗或更改，它就会彻底失去作用。只有真正从本源出发，将所有情绪全部梳理，任何虚假幻境中的情绪都会如同江河入海一般，进入到你本源当中，被你逐一甄别，真假自现。”

　　楚扰感叹道：“情绪的融合听上去简单，实则非常困难，首先需要你们两个人真心相爱，彼此达到全盘的信任，不存在任何怀疑。其次需要左瞰临强大的引导能力与心细如发的细节掌控力，打个比方，你无数种情绪当中，有很多用语言难以形容的，比头发丝还要纤细无数倍，但左瞰临必须抓住你所有情绪展现的感觉，一样都不能漏，你全心托付给他，他更要打起精神来，以一种极其包罗万象的精神力去承载。这样的工程，甚至在s级的基因战士里都堪称奇迹。”

　　“温存，还记得我送你的戒指么。”

　　“我戴着。”

　　温存伸出自己的手掌，露出中指上那枚戒指。

　　“记住中指的位置，这个位置，就是你表里世界的连接点。”

　　楚扰：“对！记住中指就行了，戒指有可能被摘掉。”

　　温存微微一笑，忽然就说道：“左哥，我突然想看看你。”

　　左瞰临降下了窗口的玻璃。

　　温存看着他，好半晌，说道：“左哥，你好帅呀。”

　　左瞰临笑了一下。

　　“左哥，我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左瞰临静静地看着他：“会。”

　　“左哥。”

　　“嗯？”

　　楚扰站起身，默默退了出去。

　　“从认识你开始，我从来不敢做假设。我认为那是一种妄念，一种幻想，我幻想着和你在一起，会获得永远的幸福，我幻想短暂的瞬间，和长久的未来，幻想的念头仅仅是一个念头，可是它却能承载那么多年的时光，我觉得幻想的压力太大了，也太奢侈了。”

　　“我不敢奢求和你的结果，更不敢要你去承诺未来，我怕有些话说出口会被魔鬼听到，好运就不站在我这一边了。”

　　“但是左哥，这一次，我想说，等你回来，我们会有一个长长久久的未来，我们会有完全崭新的人生，我们会有这世上最完美无瑕的爱情，所有浪漫动人的文学作品都将在我们这里变得不堪一击，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在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它依旧会成为我们的证明。”

　　“如果墓志铭上只能写一行字，左哥，我想说，你是基因者，但那又如何呢？你从不是怪物，你强大、高贵，充满了崇高的理想与坚不可摧的正义，你是一名合格的战士，也是能令我骄傲一生的爱人，你是我愿意投入余生的真理，是我所有明天与远方的汇聚。我会爱你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无论我会活多久。”

　　左瞰临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那目光寂静却恢宏。

　　他说：“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你的真理成为永恒。”

　　——

　　嘎吱——

　　安娜打开门，温存就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Peter医生用手指弹了弹手里的药水，想通过这种粗糙的方式去让它震荡，检查里面有没有沉淀物。

　　“怎么样了？”

　　“无用功啊。”Peter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真的，Anna，我从未如此详细地了解过一个人的生平，谢天谢地，好在他只有23岁，还是22岁来着？你说，你们连他过往生平都事无巨细地调查清楚了，怎么他具体的生日却含糊不清？”

　　安娜语气冷漠：“他妈当年早恋，在学校厕所生的他，具体时间点不详。”

　　“我？靠！”Peter瞪大了眼睛：“我最近学了一句c国话，逆天！太逆天了！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成语来形容！”

　　“说正事。”

　　“没有心理暗示，没有心理防线，问什么答什么，真是一个乖乖仔，如果我的学生都像他这样聪明听话，我必然会多活十年，午餐再多吃一只酱肘子。”

　　“他真的以为左瞰临死了？”

　　“Anna，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你们实在不相信我的能力，那就去找楚扰吧，虽然我们所有人压根都心知肚明，那小子水得很，但谁叫你不相信我呢！”

　　“这孩子已经快被你们折磨死了，我虽然是个坏人，但我偶尔也有良心啊！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很大，你看他都被磋磨成什么样了。你们仗着人家死了老公，就开始轮番折磨他，啧啧啧，哈德森的部下果然没有人性。”

　　“没你的事了。”

　　“什么意思？”

　　安娜一抬手，门被打开，有人从外面抬进来一副担架。

　　“咦？”

　　“哈德森要亲自见他。”安娜哼了一声，看着他们要把温存抬上去，忽然开口：“等等。”

　　“还有事？”

　　“我记得他和楼复新关系很好，这不能成为突破口？”

　　“这个人你说过，是他的灵魂伴侣，没用，哈哈，我建议你不如直接找到这个人，把他请到岛上来，我看了他的资料，斯坦福心理学博士，没准能帮到你呢。”

　　安娜找到楼复新的电话打过去，那边没一会儿就接了。

　　“小楼，是我。”

　　“安娜老师。”楼复新显得有些意外，“找我有什么事吗？”

　　“央视新闻你看了吗？”

　　“我看了。”

　　“你认为，左瞰临真的死了吗？”

　　此时的楼复新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投屏的电影播放的是曾经与温存一起看过的《白鲸》。

　　他闻言把目光看向窗外，临近中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他恍惚发现，已经又是一年春季了。

　　“我相信央视新闻，基地要员的死牵扯到两国利益纠纷，如果不是做过详细的调查，不会做出这种论断，因为这会影响国家的公信力，我想安娜老师作为基地的心理专家，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可是小温怎么办呢？”

　　楼复新一愣。

　　“小温现在疲惫不堪，已经是生不如死了，小楼，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也一直很欣赏他，你那时还说过，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他现在因左瞰临的死，也把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如果你能来一趟看看他，说不定他会好一些，你要过来吗？”

　　楼复新指甲悄无声息地敲着大腿，电视上，静音播放的画面里，老船长正在艰难地和那条大白鲸进行着殊死搏斗。

　　他俊美的双眼缓缓开阖，“不了，安娜老师。”

　　“为什么？”安娜很惊讶。

　　“我们的缘分，从他上岛的那一刻，就已经终止了。”楼复新的声音清晰冷漠：“从此之后，他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楼复新丢开手机，躺在沙发上，手指插进了黑发之中。

　　“置之死，而后生。”他一字一顿的说着：“愿上帝祝福你们。”

　　——

　　温存再一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他看到了一个有着蓝色双眸的老人，鹰钩鼻微微弯曲，面庞显得更加尖锐。他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枚老式烟嘴，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升起，带着一丝淡淡的刺鼻味。老人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锋利，仿佛在权衡什么，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漠。那种沉默的气氛让人感到压迫，仿佛他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图谋。

　　温存坐了起来。

　　连续几天用药让他浑身提不起劲，每一块肌肉都像灌了铅一样发沉。

　　他皱着眉，伸手捏自己快要僵硬的胳膊。

　　“他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你不怨恨他吗？”

　　老头明显是西方血统，却能够说上一口流利的c国话。温存抬起头看他，“他死了。”

　　“怎么可能呢？”老头摇了摇头：“你不了解s级的基因战士，想杀死他们很难。”

　　“怎么会很难？左瞰临的母亲开枪自杀，父亲也死于战火，基因战士又不是神，热兵器足以杀死他们一万次。”

　　老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拍了下手。

　　此时，有个士兵进来，恭敬敬礼，随后弯腰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老头说道：“大声说。”

　　“是！”那士兵字正腔圆道：“岛上突发疫情，已经全面封锁！”

　　温存陡然眯起眼。

　　“所有的关卡，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亲兵，像你们c国话是怎么说的？呵呵，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么，小家伙，你来猜一猜，他该去哪里寻求助力呢？”

　　“无论他想做什么，逃避融合，拉我下台，重整基地，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的野心很大，但那又如何？连他的父亲都不是我的对手。”

　　温存猛地看向他：“他父亲是你害死的？！”

　　“别那么激动，小家伙，你应该清楚，所有不听话的基因战士，都只会有一个下场。”

　　“说起来，他那愚蠢的头脑简直和他的父母如出一辙。基因计划不好吗？人类的未来就从这一代开始改写，他们都是开创历史的功臣！”老头抬高音量：“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有此殊荣？！能造人的，都是神迹！是我！我就是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