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之眠小羊

7、第 7 章

　　满东园里。

　　宋晚依心情苦闷地戳着面前的虾饺，明明是以前她最爱来的餐厅之一，此刻却没什么胃口。

　　陈清衍为她盛了点汤，悉心问道：“没有想吃的？要不要再点点别的？”

　　宋晚依表情恹恹的，说：“不用了。”

　　陈清衍放下餐具正想说点什么，这时候突然走过来了一个女生，满脸期待又紧张地问道：“你好帅哥，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刚刚还无精打采的宋晚依立刻提起了精神，伸手就是揽上了男人的手臂，脸上笑魇如花地宣示主权道：“不好意思，他有女朋友了。”

　　低头看向手臂间不知哪一刻多出来的手，以及脸上神情跟刚刚判若两人的宋晚依，陈清衍一时无言：“……”

　　女生听完满脸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他妹妹呢，打扰了真的不好意思啊。”

　　宋晚依：“……”

　　妹！妹！

　　看着因为吃瘪而变得气鼓鼓的宋晚依，搭讪的女生走后，陈清衍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小孩儿。

　　宋晚依生气地问他：“喜欢穿公主裙就是妹妹吗？”

　　陈清衍：“……”

　　看着气鼓鼓像河豚一样的宋晚依，陈清衍笑了笑，说：“不是，是叔叔长得老，跟晚依没有关系。”

　　宋晚依轻哼了一声，说：“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陈清衍：“……”

　　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却没和她计较。

　　吃完了饭，两人重新最近车里，宋晚依凝眉问道：“叔叔，你要送我回去吗？”

　　“当然。”他开始调导航。

　　他把一切事情都考虑的如此周到，让宋晚依无可挑剔。

　　可唯独只有和她在一起这件事他不能答应她。

　　过完了今天，宋晚依以后该怎么找他面对他呢，他只把她当妹妹，可是宋晚依不想这样，宋晚依想和他在一起，以后她找他的时候他会不会因此而顾虑，拒绝和她的接近呢。

　　一想到这儿，宋晚依又开始觉得难过。

　　车子在快要到达别墅的时候，宋晚依开口说道：“叔叔，就在这儿停行吗？”

　　陈清衍挑眉看她：“为什么，还有一两百米呢。”

　　宋晚依声音闷闷地说：“叔叔，剩下的路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走？我们……好像很少这样散过步。”

　　陈清衍沉默了几秒以后，应下了：“好。”

　　两人慢慢吞吞地往别墅走去，宋晚依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陈清衍想，她大概是在消化自己的情绪。

　　其实，有些时候，他还是挺了解这个小孩儿的。

　　到转角的时候，宋晚依停了下来。

　　“怎么了？”

　　“可以抱一下吗？叔叔。”

　　是释怀的仪式感吗？其实不是不行。

　　陈清衍温和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他站在原地克制而禁欲地没有动，宋晚依上前一步靠近了他的怀里。

　　陈清衍的怀抱比想象的还要安心和踏实，身上有着淡淡的雪松香，胸膛坚硬牢靠，宋晚依有些许迷恋地闭上了眼。

　　一滴眼泪落到他的黑色西装上，浸在里面然后消逝不见。

　　他没有伸手回应，只是一个宋晚依单方面的拥抱。

　　她哽咽而低声地说道：“叔叔，我舍不得你。”

　　陈清衍：“……”

　　喜欢一个人，不是说能放下就能放下的。

　　他肯定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才能如此克制和体面。

　　陈清衍很轻地叹了口气，里面无奈的意味居多，他说：“抱歉晚依，总是让你流泪。”

　　他摸了摸她的头，说：“去喜欢一个也喜欢你的人好吗？去让一切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去让那个活泼可爱的晚依再次回来，好吗？”

　　宋晚依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气鼓鼓地看了他好几秒，看的陈清衍不明所以。

　　刚刚摸着她脑袋的手甚至还没有放下来。

　　宋晚依看完他以后丢下一句决绝的“再见”就转身走了。

　　不好！

　　他以为这是买白菜呢，这颗不行就买那一颗，陈清衍只有一个，她就只喜欢他，其余谁都不行。

　　她才不要去喜欢别人，她才做不到。

　　陈清衍愣了下后，才放下自己的手笑了下。

　　该说的话已经和她说完了，明确的拒绝也已经拒绝过了。

　　小姑娘或许会伤心，或许会难过，不过只要过段时间大概也就走出来了。

　　陈清衍没放在心上，转身往回走，开车去了公司。

　　助理走进他的办公室汇报了今天的工作安排，陈清衍一一听完后又改动了一些便让她出去了。

　　没有应酬局，全是会议，上午两个会，下午两个会，被一天的资料数据和方案包裹，临到傍晚时，陈清衍坐在主位椅上已经隐隐有点困倦。

　　“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了。”听完了最后一个方案点，陈清衍把钢笔放下，温声结束大家的工作。

　　会议室的人纷纷收东西起身。

　　“陈总再见……”

　　“陈总再见……”

　　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后，陈清衍吩咐走进来的助理说：“帮我准备一杯咖啡。”

　　“好的陈总。”

　　助理正领命要去，又被临时改主意的陈清衍叫回：“算了，不用准备了，你下班吧。”

　　这个点儿还喝什么咖啡，不如喝酒。

　　等助理也走了以后，他给贺之州发了信息：“老地方见，喝酒。”

　　驱车过去不用太久，陈清衍让司机开的车。

　　h.l酒吧他常来，是他跟贺之州共同认识的一个朋友里的，来这儿消费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场子也非常热闹。

　　刚走进去就听见了里面震天响的音乐声，世界陡然进入五光十色，昏暗迷离的夜晚。

　　贺之州比他先到，还是在老位置，陈清衍施施然地走过去，慵懒地坐进沙发里，大长腿交叠，单手搭在脸边，接过他递过来的冰纹杯。

　　“后到的人自罚一杯。”

　　陈清衍扯唇一笑，爽快地喝了下去。

　　后来的这几天，每天工作结束后的陈清衍都在h.l跟贺之州混一块儿。

　　直到周末的时候，宋泊承邀请陈清衍来家里吃饭，他这才想起来似乎是挺久没见到宋晚依了，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样了。

　　上次一别以后，她真就安安静静地没掀起任何波澜，是不是真的放下了，于是陈清衍答应下来，一是和朋友见个面，二是也去看看宋晚依。

　　宋晚依真的变乖了，见到他后礼貌地喊叔叔，饭局上也老老实实地吃着饭，没有给他发任何乱七八糟的信息。

　　饭局就这样平常地进行着，直到后半段宋泊承和陈清衍的聊天暂停的空当，宋晚依才放下筷子弯唇说道：“爸爸，叔叔，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投了叔叔公司的简历，过几天我就去上班了。”

　　两个男人同时放下筷子，宋泊承率先开口：“你想去上班了？怎么不在自家的公司？”

　　宋晚依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才不要，在自己家公司肯定会被特殊对待，学不到真东西的，去叔叔的公司就不一样了，我觉得会利于我进步。”

　　“说的也有道理。”宋泊承又问，“你的面试过了？”

　　“那当然！做不成的事情我才不会开口。”宋晚依一脸得意。

　　陈清衍：“……”

　　宋泊承又看向陈清衍，问道：“清衍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觉得晚依会做不好吗？”

　　陈清衍：“……”

　　宋泊承不服气地说道：“我女儿也没这么差吧？”

　　“……”一言难尽，有苦难言的陈清衍只好先暂时开口说道，“没有，我没这么想，晚依很聪明，做什么都能出色的。”

　　刚吃完了饭，陈清衍便冷眼盯着宋晚依说道：“晚依，你第一次进入公司工作，作为过来人叔叔想给你建议，你愿意听吗？”

　　宋晚依：“……”

　　什么都不知情的宋泊承笑了笑，说：“这是什么问题，她肯定愿意啊，晚依，好好跟叔叔学。”

　　只能硬着头皮应和的宋晚依干笑了笑，咬着牙关心虚地说道：“愿意。”

　　“那泊承哥，我去和晚依单独聊聊。”

　　“行，去吧。”

　　两人上了楼。

　　听见后面的宋晚关上了门，陈清衍才冷冷地笑了一下。

　　安静地看了她好几秒，说道：“你这几天这么安静就是去面试了？”

　　“嗯。”宋晚依抬起头乖乖地看着他，轻声说，“我辛苦地准备了很久呢。”

　　“入职以后只会更辛苦，你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

　　他话说的很直接，听的宋晚依感觉脸上好像火辣辣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晚依，我不了解你吗？高中的时候就玩过这招了，每个周末都借着问题的借口来找我，看起来好学努力，实则你每周唯一用心学习的时间就只有问我题的那一个小时，宋晚依，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以为你也已经想清楚了。”

　　宋晚依从没有被人这样说过，就好像被人打了两巴掌一样，想到过陈清衍听到这件事儿会生气，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一时间，她准备的那些卖乖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满脑子想的都是陈清衍凭什么这么凶她，凭什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他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对于她的靠近他就一点儿也不觉得惊喜和开心吗？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

　　陈清衍其实还有更直接的话，然后面对着一言不发满脸委屈和不服的宋晚依，又觉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去开她身后的门，然后没再多说一个字地离开了。

　　楼下的宋泊承看到他下来，好奇地问道：“这么快就聊完了？”

　　陈清衍说：“公司临时有点事儿，下次再和她说吧，我先走了。”

　　“这么突然？”

　　停顿了下的陈清衍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扯唇笑了下转身走了。

　　心情有些低沉地回到了车上，陈清衍从中控台上摸出一盒烟，点燃一根，递到唇边。

　　又降下车窗，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身搭在车窗那儿落下烟灰，白雾从橙红色的明明灭灭处飘出来，化成一道道圈。

　　他想起其实他和宋晚依几乎没有过特别情绪争执的时候，还有一次是他听见宋晚依和他表白的时候。

　　在陈家一个会客房里。

　　他在靠窗边的沙发上小憩，一睁眼便看见了半蹲在他旁边笑看着他的宋晚依。

　　眼睛清澈，明亮干净。

　　陈清衍顿了下而后从鼻腔溢出一丝轻笑。

　　半撑着头，问道：“打什么坏主意呢，宋晚依？”

　　她配合他的玩笑，说道：“本来想趁你睡着了拍几张丑照，却发现叔叔哪个角度都长得很好看。”

　　“还挺会夸人。”

　　“我在说实话呢。”

　　男人显然因为她的话眼睛笑意更深。

　　宋晚依贪恋地看着陈清衍的脸，他的眼睛，鼻子，唇，每一样都像女娲精雕细琢一般挑不出丝毫瑕疵，真是无比优越的一张脸。

　　“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嗯，你说。”

　　她不是能藏住秘密的人，然而这个秘密她已经埋在心底快一年了，每一天只要想起他宋晚依都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他，每一次都被理智叫停，暗恋像苦涩果，吞在心里又坚硬又难受，只能自己承受，可是宋晚依此刻不想自己承受了，她想让陈清衍知道。

　　“叔叔，我喜欢你。”

　　像是担心他听不清，宋晚依特意放缓了点速度，清晰而坚定地说了出来。

　　陈清衍吓了一跳，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感觉像是知道了一件什么特别错误的事情。

　　宋晚依仰看着他，脸上因为他的反应出现了一丝难堪。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陈清衍也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唇欲言又止地动了动，然后停顿了下，最终重新蹲下身去，看着宋晚依。

　　他语气仍然一如既往地温柔：“晚依……青春期的时候我们都会短暂地对异性出现好感的反应，这只是因为荷尔蒙和多巴胺在作祟，实际上再过一两年，甚至不用过一两年，你就会完全忘记现在的感觉了，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好好学习，好好长大，等你体验过了各种各样的生活和世界以后，才会真的明白喜欢是什么。今天的话我就当作我没听到过，你没说过，好吗？”

　　宋晚依记得，刚开始陈清衍对她的态度还挺好的，后来发现她实在听不进去以后，就开始躲着她不见了。

　　不回信息不回陈家，以工作忙为借口拒绝了各种彼此能见到面的机会。

　　再后来，就是和陈清衍的争吵了，那时候的气氛很紧绷，就和今天一样，陈清衍说了一些很直接的话，她吵不过他，男人年龄大一点就是道理一箩筐，宋晚依常常被他说的泪眼朦胧。

　　再再后来，陈清衍发现，无论他怎么说宋晚依也还是不肯放弃，于是便开始疏远她，直到出国的消息传来，他觉得这正是一次可以让她冷静思考的好机会，所以便有了劝她出国的那次见面。

　　不是没有刻意保持距离过，然而退避不行，劝解不行，明确的拒绝也不行，陈清衍都不知道该拿宋晚依怎么办了。

　　宋晚依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打开了窗帘往别墅院里看去，没想到陈清衍竟然还没走。

　　不仅没走，还坐在车内抽烟，搭出来的那只手性感漂亮，骨节分明。

　　烟圈在他手指边上轻轻环绕，勾人的不行。

　　陈清衍很少抽烟，估计此刻和她吵完架正心烦着呢。

　　宋晚依眼睛转了转，没再多想，转身往外小跑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