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帝前缘》一木幕

1、第 1 章

　　这件事要从寻玉养父的遭遇说起。

　　几年前，他住进了一个叫“阿房宫度假区”的地方。

　　那是个山里的烂尾工地。

　　前些日，挨着“阿房宫”，开了一家玉铺。

　　荒山半腰，就养父一个住户。

　　铺子开在这儿，真有些邪门。

　　养父本就心存好奇。当见了铺子的名字，他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铺子名为“荆山玉”。养父半生都在寻那样一个东西。

　　养父进来时，玉铺很冷清。

　　铺主是个女人，似乎并不关心入店的客人。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懒得言语一声。

　　见她拿着一块玉磨来磨去，养父便想凑上去看一眼。

　　谁知铺主剜了他一眼，把玉掩在袖口处，冷声道：“慢走不送。”

　　主人下了逐客令，养父也不好一直守在铺子里。

　　但铺主越遮遮掩掩，他越想弄个明白。

　　好奇心驱使他，时不时盯一盯那间铺子。

　　却不想，白天冷冷清清一人未入的玉石铺，晚上却燃起了红烛。

　　纱帐遮窗，红影幢幢。

　　里面有人说话，不止两人。

　　一个粗糙的汉子鬼鬼祟祟地敲响了玉石铺子的门。

　　那人长了一双阴鸷赤红的眼睛。

　　玉石铺子打开。

　　与他擦肩而出的，是另一个男人。

　　养父定睛一看，气得血脉冲顶。因为迎面走出的那人，他认识。

　　那人叫秦房一，和养父的关系还有些复杂。

　　他是“阿房宫”的开发商。

　　养父参与建设“阿房宫”，秦房一拖欠了他大笔工程款。

　　养父守在烂尾工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他蹲回来要债。

　　就在玉石铺搬来前几天，秦房一终于出现了。

　　可养父却决定把这笔债一笔勾销。

　　听他讲原因时，我有些啼笑皆非。

　　那天养父莫名兴奋：
　　“你知道房一为什么停掉这项目吗？因为他在洛阳发现了玉玺的线索。”

　　传国玉玺是养父半生都在寻找的宝物。

　　寻玉在洛阳上学时，这事在当地确实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轮番的娱乐热搜很快将消息压了下去。

　　“房一都把钱投出去找玉玺了。”

　　“和找玉玺比起来，一个小小的度假区算什么？”

　　“后来，玉玺又在陕西、南京出现行踪，但都不了了之。近日房一查出，玉玺可能在咱们这座城！可能就在附近。”

　　“房一推测，玉玺可能长了脚。也有可能变成了一个人。”

　　我觉得挺有戏感，不禁轻轻笑出了声。

　　养父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个小插曲。

　　“房一很奇怪，问我『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的人是谁？”

　　“我说那还用说吗？自然是楚文王。”

　　“你猜他说是谁？他说是『朕』！”

　　“『朕』是个统称，怎么会是某个人呢？”

　　寻玉没好意思告诉养父，自称“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的人是人家嬴政秦始皇。

　　在这过了几天后，寻玉才咂摸过味来，为什么他俩这么说？

　　自两人惺惺相惜后，养父就迫不及待地要和秦房一制定下一步寻玉计划。

　　却没想到，才两天不到，他就在养父的眼皮子底下私会暗娼！

　　这种人怎么配找玉玺？

　　养父为人耿直，最见不得阴淫奸滑之流。

　　“昨晚，秦房一看我，就像看个陌生人。他醉了，摇摇晃晃地下山了。我真是瞎了眼啊。”

　　寻玉是在电话里听养父讲述这件事的，不由得担心来历不明的玉铺铺主。

　　因为在外地，寻玉连夜网上下单了摄像头，寄到养父那里。

　　以防万一。

　　几天后，寻玉回来第一时间就去看养父。

　　一见面，就令她措眼不及。

　　向来彪悍的养父委屈地缩成小小一团，双目通红盯着“荆山玉”。

　　“求求你，别做鸡了行不行？”
　　声音几乎要崩溃了。

　　寻玉天生跛足，一瘸一拐赶上前扶起他。
　　“爸，自业自得果，别管他人瓦上霜。”

　　养父动了动嘴唇，刚要解释什么。

　　玉帘一开，叮当声响。
　　铺主出来了。

　　她一手托着碗，一手拿着汤勺。
　　浓郁的鸡汤味从她的围裙处飘了过来。
　　“是谁在说做鸡是恶业呢？”

　　原来做的真是鸡！

　　寻玉只好不忍责备地看了养父一眼，小声提醒他。
　　“爸，做鸡吃是她的自由。”

　　养父捂住口鼻，似乎很抵制鸡汤的味道。
　　“她可是连着做了三天鸡了。”

　　当着铺主的面，养父透露了他的秘密。
　　“年轻时，有人来到我梦中点拨。”
　　“他说他是我的百世祖，就是一百辈子以上的老祖宗，卞和。”
　　“凤凰帮他在荆山找到了和氏璧，所以我们不吃鸡。”

　　咣当一声。
　　铺主的鸡汤碗摔在了地上。
　　“你是卞和的后代？”

　　养父不屑：“怎么，你认识？”

　　铺主点头。

　　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寻玉也认识。
　　从古典书籍里认识的。

　　那个典故是：两千六百年前，卞和在荆山发现和氏璧，献给了楚文王。

　　所以，和氏璧也叫荆山玉。

　　后来，秦始皇用和氏璧做成了传国玉玺。

　　这时，寻玉开始偷眼打量那神秘的铺主。

　　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她头发扎得很低，一身高级灰的裙子，很好看。
　　而且……有些亲切。

　　寻玉偷眼看她的时候，她在大大方方看我。
　　她好像对寻玉也……

　　她冲寻玉一笑：“我叫石右，有没有兴趣来我铺子里打扑克？”

　　被养父厉声拦下了。
　　“不用了，你和别的男人打就好，别拉上我女儿。”

　　养父决定第二天离开阿房宫。

　　寻玉帮着他打包行李，也住在了那里。

　　可是，第二天，养父不见了。

　　不仅如此。
　　寻玉一觉醒来，睡觉的地方也变了。

　　她睡在一间燃香的闺阁。

　　她冲出去，见石右正在打磨玉石。

　　再冲出去，毗邻着玉铺，阿房宫成为一片焦炭！

　　是火灾后的残骸。

　　“我爸呢？”
　　寻玉折回玉铺，寸寸哀求地望着石右。

　　“他被收监了，纵火罪。门口的摄像头提供了证据，是你给他装的吧？前两天还没有呢！”

　　寻玉匆忙打开手机，查看相关画面：
　　养父叼着烟走来走去，烟头被他随手扔在了某个看不到的角落。

　　没过多久，火舌窜起，直至画面晦暗，摄像头被烧毁。

　　“我爸他承认了？”

　　“不清楚。警察找到他时，他已经在山下了。”

　　“我本来打算叫醒你，你睡得太死了。”

　　“就算不是故意纵火，按照度假区的损失，量刑三到七年吧！”

　　寻玉说：“这不对，单凭视频里的内容无法判定大火是由烟头引起的。”

　　“那你得找到不是由烟头引起的证据。”

　　“要不住我这里？对你找证据有帮助。”

　　寻玉想起养父曾对我说过的话。

　　想起了他说的红影幢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