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夜逐光》龙赤

71、得不到的她

　　那个时候的杨妍还算小，并不懂得那么多事。
　　她只记得，自己的父亲总是会见其它家族的人，总是会和其它西装革履的人，说些自己听不懂的事情，而且一聊聊很久。

　　杨妍总是会安安静静地呆在角落里，就这样看着大人们。有的时候，有人起身，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她，就会夸赞一句，“这是···这是二爷的千金吧？长得可真漂亮，小时候就这么好看，长大了还不知道是个多么倾城的美人呢···”

　　父亲杨雄会笑着抱起她。

　　渐渐地，她长到了十几岁。

　　杨妍穿着最喜欢的红裙子，掀开了曲谱，她把曲谱撂在了钢琴的支架上，弹起了钢琴。

　　指尖在琴键上漫过，钢琴的韵律，如珠玑坠地般，灌入耳腔，杨妍看着乐谱，继续演奏。
　　她生得很白，白皙的胳膊和手指更是白得晶莹剔透。黑色的长发散在腰间，配着红色的长裙，更显灵动多姿。

　　正午淡淡的光，洒在钢琴和她的发梢上，一切唯美静好到不真实，像是童话里的画面变为真实，映入眼帘了一样。
　　那个时候的杨妍，眼睛里面有着光亮，弹钢琴越来越好了，她想着成为一名演奏家。
　　铮——
　　指尖在琴键上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也弹完了。
　　角落里的桑闻落听得出了神。
　　他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美好的存在。
　　杨妍弹奏完最后一曲，提了提裙子站起身来。目光间，一个不认识的人，落入了瞳中，她浅浅笑了笑，而后上楼离开。
　　桑闻落怔了怔，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好像是已经好久，没有人对他这样笑过了。
　　只是这样单纯友好，不带有任何其它意味的微笑。
　　那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桑闻落却将她的笑意，印刻在了心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十几岁的他们也渐渐开始记事，开始成长了。

　　哗啦啦——

　　雨一滴一滴落下，阴实的灰天下起雨来连月不开。
　　“滚开！全都给我滚啊！”小巷子里，桑闻落挥着拳头，驱逐其它不怀好意的人。头发淋雨变得湿漉漉的，他擦着鼻血，模样狼狈极了。

　　“呵呵呵哈哈哈···这就急了！”
　　“就是···不是说你自己是高阶级的Alpha吗？那你的信息素呢？哈呵呵···”
　　桑闻落一人难以敌众，他仍然是不甘地咒骂着，“都给我滚开，知道我是谁吗！”
　　其它同龄人听见他这话全都是呵呵一笑，“知道你是谁吗···当然知道啊！你是桑家那个废物大少爷啊！腺体有毛病的病秧子啊···哈哈哈呵呵！”

　　都说童言无忌，但在那个将懂不懂，正在成长的年纪，却有很多话，很多事，都是敏感到可以熟记于心的。

　　会留下阴影，要用很久去治愈。
　　甚至治愈不了。
　　“你们全都死定了！”
　　“呵哈哈哈哈哈！！”
　　“没用的废物……哈哈哈呵呵……”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人都已经散了，但桑闻落还待在巷子里。
　　嘲笑声挥之不去，他抹了抹流出来的鼻血。血已经凝固了，擦不下去。
　　冷冷的空气灌入鼻腔，他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

　　其实作为一个财阀的少爷，家里本是给他安排了不少保镖，还有贴身服侍着的佣人，是个小孩都会巴不得这样，觉得很气派，觉得自己很金贵。

　　但桑闻落不喜欢这样，他更希望自己一个人单独走走。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自己不是个有残缺的人，而是一个正常的人。

　　父亲总是会给他很多钱，但他也花不完，其实不需要那么多钱的···只要身体是好的，没那么多钱，平常一些也很好。

　　桑闻道颓废地靠在墙边，他想尽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一阵很好闻的月季花香传来。
　　“给···”
　　一颗山竹闯入了视线里。
　　桑闻落抬头，曾经见过的，那张甜美静好的面庞，出现在了眼前。
　　他怔了怔，垂了垂头，低声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给我？”
　　杨妍眼睛大大的，很真挚地回答他说，“爸爸说···不开心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受伤的时候，吃一颗山竹就不疼了···”
　　女孩捧着山竹，对他笑着。
　　下过雨的街道清新中，带着寒冷。在雨巷中，唯有面前的人带着暖意。
　　“谢谢你···”他接过了那颗山竹。
　　桑闻落攥着那颗山竹，掌心里还带着她的余温。
　　他笑了，心中那枚温柔的烙印更加深刻。
　　原本就只是一次两次，谈不上什么缘分的相遇，杨妍也只是很无心地，带着善意，鼓励了一个落寞不得志的人。

　　可是，谁也没想到，那颗山竹却给她招来了无妄之灾。

　　后来，桑闻落快速崛起，成了财阀年轻一辈里不可忽略的存在。

　　然而这也是杨妍苦难的开始。

　　杨妍慢慢长大，她变得更加美丽。弹钢琴的水平也越来越高，加上有大师的指导，她参加比赛，也是陆陆续续拿了些奖项，开始崭露头角。

　　一天一天，她离着心中的那个舞台，越来越近。
　　但是有一次，她听到了一场谈话。
　　“杨伯父您好，我这次来呢···是想和您谈起一桩婚事···”
　　杨妍无意间路过，听到了桑闻落和伯父的对话。
　　“我···晚辈···对您的侄女，对杨妍小姐···爱慕很久了···”
　　门外的杨妍，听见这话，顿时心中一颤，一块巨石砸了下来般难受。
　　虽然是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她却从没有，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动过任何有关情爱的心思，被人喜欢或许是一件很好的事，但她从没考虑过那么多。

　　杨妍只想待在家里，只想弹钢琴，成为一名音乐家。

　　伯父有些将信将疑，“这···是不是再多考虑考虑？”

　　桑闻落并没有任何不满，而是继续笑着解释，“相信这么些年，您肯定也是听到过些传言的，我身边从没有过女人，没有过伴侣，因为…我很早就喜欢杨妍了……”

　　“我这次请求和杨家联姻，是带了最大诚意，我个人所有的股份…我愿意，以此来求取您的侄女……”

　　杨妍离开了，没再听下去。后续他们说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其实，这场婚事本就不可能。因为杨家从不与其它财阀勾结，而是集中投资在中小型企业上，是最低调沉稳的巨头。

　　杨妍是杨家唯一的小姐。桑闻落要是真的娶到了杨妍，那无异于是桑，杨两家联姻，结成了联盟。

　　这与杨家向来的作风完全相悖，更是会直接改变财阀之争的力量对比。
　　除了既得利者桑家，几乎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本就希望不大的桑闻落，果不其然地落了空。
　　原本以为，他会就此作罢。

　　可没想到他却是变本加厉，横刀夺爱。

　　那一次，杨妍在舞台上演奏完了钢琴曲，她致谢下台。而后眼前一黑，一阵惊恐之后，就是无底的深渊。

　　杨妍惊恐地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吓到她了怎么办……”桑闻落低喝训斥着下属。

　　下属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老板，对杨家小姐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喜欢，慌忙解释道，“大少爷…我们……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啊……那么多人……小姐没有受伤，就是吓到了……”

　　桑闻落也没心情和他们说些什么，当即低喝，“全都滚下去！”
　　他慢慢走上前，微笑着柔声开口，“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杨妍带着惊恐，不经意间打量着他，“你……”
　　桑闻落笑着，“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很多年前……在雨巷里……你送给了我一颗山竹，你不记得了吗？”
　　那件事，只是一块小得不能再小的碎片，过去了很多年，杨妍早就记不清了。
　　桑闻落的手向她伸出，他的长相更加温儒，这样一看，倒真是像一个绅士的绑匪，在安慰受害者。
　　杨妍垂下长睫，并没有回应他。
　　桑闻落的手耐心地停留在半空，但杨妍仍旧是没有回应。
　　桑闻落眼神暗了暗，而后伸出双手，把她扶了起来。
　　杨妍一阵心悸，“你到底想干什么？”
　　桑闻落顿了顿，他很真诚地开口，“我很想见你···”
　　“因为我喜欢你。”
　　杨妍并没有为之动容，她淡淡地，“我要回家···”
　　“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桑闻落的眸子里，全是偏执深情的爱意。
　　他知道，她只是吓到了，只是不太适应，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只要自己好好对她，她一定就会爱自己。
　　一定会的。
　　从小到大，除了腺体治不好，没有什么是自己想要而得不到的。
　　可是渐渐地，桑闻落发现，好像并不是的。
　　杨妍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要回家。
　　桑闻落不明白，为什么呢……
　　“妍妍……”他从身后猛地抱住她，“你……你肯定也是喜欢过我的，对吗？”
　　为什么，你总是想要离开呢？
　　杨妍惊恐地挣扎着，“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我要回家，你放开我……”
　　杨妍只觉得压抑，她只想逃离这里。
　　“放开我，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家……”
　　桑闻落感觉很不甘，他伏在她的颈侧，嗜血般地占有者，嗅着她的月季香。
　　杨妍的泪落了下来，她说，“我是一个人！我不是你的玩具，我也不喜欢你，我只想回家……”
　　桑闻落心中钝痛，“你从不是我的玩具，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妻子···”
　　“我不是！”杨妍嘶吼着，一向文静乖巧的她，露出了少见的排斥和反抗。
　　“唔呃呃！”
　　桑闻落吻了下来，唇瓣间尽是不可抗拒的滚烫和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