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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外出 ...

  •   云娘乍一听王爷问起“内府库送来的衣裳”,终究是知道了那批冬衣的来历,竟真真是王爷亲自吩咐内府库送过来的。

      自那日偏院寝屋收到冬衣后,小小姐对那衣裳未置一词。第二日外出时也不愿换上,只说去的那处,大家伙儿的穿衣都力图精干简单,自己不合当穿成这般模样。

      倒是间中有那茜宜过来闲聊,旁敲侧击地打听,问云娘是否知道送冬衣的背后,到底是哪一笔开销往来,并隐隐约约提了几嘴“是王爷亲令也说不定……”,又问云娘,表小姐与王爷可有何交集……云云,云娘却哪里敢搭那个茬。

      此刻终于被王爷问到了头顶,云娘脑中嗡的一声,紧张得哩哩啰啰、词不达意,想说“小小姐不愿穿……”又怕王爷怪到小小姐头上,或是怪责内府库送的衣裳不好……她顾忌一大堆,竟是乱七八糟说了一连串,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啥。

      萧彻咳得一声打断了云娘,说了句:“过几日将出府一些时日,记得替表小姐将衣裳穿好带好。”转身便走入了夜雪之中。

      云娘又是一阵懵圈,怎的过几日小小姐要出府么?出府干甚呢?自己这么个在王府里远得不能再远的下人,竟被王爷亲口告知要外出之事,也实在是奇得没边了……

      ——

      洛城远郊,废弃的漕帮货栈。

      月光透过破损的屋顶和窗棂,射在积满灰尘的地面。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与腐朽的气味。

      户曹司张谦裹着一件灰鼠皮斗篷,已在此枯等了数个夜晚。

      一个纤细的身影终于如枯叶般无声掠入,张谦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

      “是谁?”身着男装的江逐月转过身,月光照亮了她半边清丽秀美的脸庞。

      “逐月,是义父!”张谦刻意压低的苍老声音,带着激动与痛惜。

      “义父!”江逐月几步抢上前,声音哽咽,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江逐月,漕帮帮主江世卓的大女儿。十年前,刚满十岁的江逐月被父亲送往北境“铁衣门”习武,因路途遥远、门规森严,每两三年方得短暂归家团聚。

      半月之前,江家被萧藩王所灭的惨烈讯息传到“铁衣门”,江逐月才知,自己已成江家留存于世的唯一骨血。她不顾师门劝阻,悄悄潜回洛城,正欲单枪匹马刺杀藩王萧彻。

      这几日里,她一直在四处踩点,行踪无定。终于在今夜,来到这处废弃货栈,见到了义父张谦。

      父亲江世卓多年前令她秘密认下这位在官府中“说得上话”的张大人为义父,叮嘱道,“若遇大事难决,可寻张大人商议”。在她心中,义父是父亲信任之人,如今,更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自己人”。

      张谦将她扶起,借着月光仔细看她,眼中泛泪:“孩子,你受苦了……你这是何苦回来?”

      江逐月的眼中冒着火,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习武十年,也许就是为了今时今日……这几日我已将王府摸清,萧彻的防卫确实严密,王府内明哨暗桩交错,几乎没有死角。但我发现他隔日便会去一次城西马场,沿途那段榆林道或许有机会。再不济,等他出城……”

      “逐月!”张谦厉声打断她,“不可!万万不可如此莽撞!”

      江逐月倔强地抬眼:“义父,我江家上下四十五口,我乃第四十六人,此仇不共戴天……”

      “你对那萧彻的能量,一无所知!”张谦的声音冷凝似铁,“我与世卓兄相交多年,视你如亲女!我不能看你如此盲目地去做此事,这就是送死!是最不值得的死法!”

      江逐月嘴唇紧抿,满眼的不以为然。

      “你虽在铁衣门习武十年,但你可知,萧彻从三岁起,因天资极慧,先皇便专门替他延请了当时大内第一高手的师父苦木出山,自那时起,他便随苦木习练,日日不辍,一直到当今天子即位时,苦木归隐闭关……”

      张谦眼神晦暗,这些皇宫秘事,极少人知道,可他张谦既走了这条路,自然早已做足了知己知彼之事。

      “萧彻的武功,实可谓深不可测,因没有人真正知道,他究竟功力几何……再加上他身边……就便是义父,到现下也并不清楚,萧彻身边到底有多少高手。你即便侥幸近身,成功率不足一成!你若有不测,江家……就真的绝后了!连个记得他们冤屈、想着为他们报仇的人都没了!世卓兄在天之灵,岂能瞑目?”

      江逐月已被他说得浑身微微发抖,双眼含泪。

      “再有,”张谦几是痛心疾首,“就算你成功了,杀了一个萧彻,够吗?够抵你父亲、母亲、叔伯、兄弟、还有那许多族人的性命吗?萧彻是主谋,但挥刀的是卫恒,执行的是王府亲兵!你要杀的,何止一人?他那一条命,抵不上江家全族的血!”

      这话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江逐月心里。她突然有些茫然,一人抵命,自然消解不了自己江家灭门的血海深仇……可是,她要杀的,是洛城藩王萧彻,是当今天下的五皇爷,是皇帝陛下曾下明诏向天下诏示,最受他倚重的皇族重才!这般一个人,抵得了么?她被这番说辞和想法搞得有些混乱了,却听义父继续说道:

      “最重要的是,”张谦的双手微微颤抖,“报仇不是匹夫之勇,需要谋定而后动!你需要先保全自己,只有活着,才能思虑周全,才能找到真正让仇人痛不欲生的方法!”

      张谦凑近一步,声音极为笃定:“相信我,逐月。义父不会让你白白冒险,也不会让世卓兄的血白流。我已在谋划……我会帮你,我们须用一种更彻底、更让他煎熬的方式,讨回这笔血债。”

      江逐月抬头看向张谦。

      张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道:“几日后,萧彻会携王妃前往一日路程之外的凌波渡禹王祠祈福。那是半公半私的仪仗,守卫虽严,但人员混杂,且在外驻跸,总有疏漏之时。”

      他看着眼前这被仇恨牢牢攥住了全身的清秀女子,轻轻叹了口气,“逐月,你先去那处候着,等义父招呼……切记,咱们要对付的,是这个人世间最可怕的对手,万万不可贸然行事!”

      月光下,江逐月的脸庞清丽而苍白,她何尝不知,那人有多可怕……自己的人生,已经因了那人,彻底颠覆!

      她回来,原本便是想要追随江家而去,何曾真正觉得自己能报了那仇去呢?

      幸好,还有义父张谦……

      货栈外,夜风掠过荒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似是带来了些模糊又微薄的希望。

      ——

      这日,时近正午,一处唤作柳荫镇的小市镇外,道旁停了浩浩荡荡一队行仗。

      正是萧藩王前往凌波渡禹王祠祈福的行仗。

      八名绛衣骑士执王旗在前开道,十六名玄甲佩刀侍卫分护车驾左右,中间簇拥着两架朱轮华盖安车,分别是王爷与王妃车辇。

      后面跟了数辆载着侍从、器物与女眷的青帏小车。阳光照在鲜明的仪仗与甲胄上,尽显肃穆华贵之气。长长的队伍逶迤如龙,停在官道旁,引得镇口百姓远远张望,不敢近前。

      人马喧嚣稍歇,仆役们立时忙着给牲口饮水、检查车驾。

      就在管事仆役聚集的茶棚外侧,胡管事正低声交代两名青壮仆役:

      “……记住了,采买是其次,关键是听听此地的米、盐、布、炭都是什么价,集市上百姓都在议论些什么,有何不满之处……百姓的话,尤其是怨言,稍微一加逗引,便能引得他们说个没完。你两个最是机灵的,也都拿过这类赏钱,该知道如何问,更要留心记下来,回头整理给王爷,赏钱也不会少。这便去吧,速去速回,两刻钟后归队……”

      两名仆役领命离队,胡管事搓搓手,正要去打点旁的,一打眼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眼角一晃而过,跟在那两名仆役身后走去。

      胡管事定睛看清后,暗道声“乖乖”,忙不迭地奔过去,拦在那人身前:

      “表……表小姐,您、您这身打扮……这是要上哪?这可使不得!”

      胡管事拦下的,正是身上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藕荷色侍女服色的林漪白,她不知在何时混入到仆役堆里,此刻竟想悄没声地随了两名仆役进到柳荫镇的市集里去。

      “胡管事,您方才也说了,这事儿是替王爷做的,要知道如何问,更要留心记下来……您瞧,我都带上小本儿了,”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儿和一只炭笔,“多去我一个,还能多给您带回些讯息来呢……”

      胡管事哪里敢应她,只急急摆手,一味摇头:“集市上龙蛇混杂,您金枝玉叶的,万一磕着碰着,老奴如何向王妃交代?不成不成!”

      林漪白出发前便在狐裘披风里穿了这么一身儿侍女服,早打好了主意,要借了这回出城的机会,四处逛看一番,好好观摩体察一番民情。哪里能被一个胡管事限制了腿脚。

      二人便在那处好一番推拉。

      胡管事见自己好说歹说也说不通这位小麻烦精表小姐,正打算叫人去禀报给王妃娘娘,便见韩青快步走过来。

      胡管事提得老高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韩二爷是王爷身边的,他当是做得了表小姐的主,忙急急唤道:“韩二爷,表小姐她……”

      却见韩二爷恭恭敬敬对着表小姐作揖说道:“表小姐想去何处,韩青陪您一道可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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